第313章 第四年的秋收慶典五
遊覽秋收慶典的計劃就這樣突然夭折,無奈之下,伊思女士帶著三人擠出人群乘上馬車,前往主城區的名下另一家小店鋪作為休息。畢竟從蝶噠口中得知,隨時可能醒來的焦明大人也許會有繼續參與慶典的興緻。
不過其然,臨近午餐時間,庫房改造的休息室內,焦明悠悠轉醒,向侍候身邊的兩個女僕詢問狀況。蘿花大概解釋一番,蝶噠則是將伊思女士的表現描述出來。
「沒得大事。」正常人格呵呵一笑,對病情十分樂觀。出得門來,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與伊思女士招呼閑聊,然後問道:「這首都清河城可有什麼特色食物是上次路過沒品嘗到的?」
伊思女士似乎已經十分迅速的適應了焦明性格上的變化,笑著道:「一切都已備好。還有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上次離開去領地之前,您可是特意對此作出了交代。」
面對這種小小的試探,正常人格不以為忤,模稜兩可道:「若是好吃,說不定下次還會品嘗一遍。」
吃完這一頓相當豐盛的熱帶水果沙拉大拼盤,再喝過幾種水果釀造魔癮藥劑,便開始討論起下午的安排。幾項因人氣比不過賽舟與椰子大戰而被擠到下午的傳統慶祝項目聽起來便不怎麼有趣,索性直接略過,最後的結果卻是兩場電影與一場戲劇。
正常人格焦明本對時間安排上有些遲疑,卻聽說兩部電影的片長換算過來皆是不到一小時,這才瞭然。此時電影對所有人來說不過是剛滿一歲的新生事物,觀眾不熟悉,剛剛轉職的導演和演員亦然,把傳統劇目改編得有模有樣已是難得,抱有更高希望的話並不現實。
乘上馬車,來到搭建不久的電影院,卻是人山人海,顯然電影這種表現形式已經得主城區內富裕階層的認可。看到帥男靚女相擁的巨幅海報,誇張的宣傳詞句,還有這火爆排隊購票的場面,正常人格焦明生出幾分熟悉感。不想表明身份的前提下,本以為會因觀眾爆滿必須等下一場,卻不料伊思女士只是簡單出面,不僅不用排隊,還得到了四張特等坐席的門票。
正常人格焦明對此大感詫異,詢問之下得知,這算是高環魔法師的福利。對這種入鄉隨俗的公然不平等化稍稍感到好笑,卻也轉瞬理解,惹得高環魔法師不高興,大鬧一場分分鐘拆了你的電影院,讓大家都看不成也是尋常。
進入昏暗的影院內部,後面普通座位區域挨挨擠擠,甚至過道也站滿了人,彷彿春運期間的綠皮火車車廂。而觀影體驗最好的前排小塊區域卻只是半滿,其中衣著清涼的年輕人居多,拘謹正坐不言不語,目光不時瞟向角落幾個低聲閑聊著的中老年人。
而隨著伊思女士走近,那幾位老人皆是客氣的打招呼,但看清焦明的黑髮黃膚之後,又面面相覷,尷尬的笑幾聲不再理會這邊。
焦明聳聳肩,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對身邊的伊思女士問道:「雖然猜得到大概,但我還是想問問,我此時在紅山王國上流社會眼中是個什麼形象?」
「當然是神秘的外來者。」伊思女士呵呵一笑,然後稍稍嚴肅表情答道:「你送出的工業計劃由於最初沒被重視,在上層不受限制的傳閱抄寫,已然廣泛傳揚開來。各大家族在稍稍試驗生產之後,自然產生了兩種態度,並大致分為三派。」
「支持、反對與中立是吧?」
「正是如此。不過前段時間極力主張支持的派系帶頭家族因罪被國王打壓,這被普遍認為是皇室對工業計劃的暗示性表態,您也成為大家避之不及的存在。」
沉默者人格自有計劃,對紅山王國上層的態度不甚在意。瘋子人格則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不在意。正常人格只在最近幾天才出來比較多,卻安然享受陽光沙灘美女,終於找到一絲穿越者的美好感覺,身為領主,本職的處理領地政務與制定領地發展計劃也是業餘工作一般,遑論為沉默者人格的計劃操心。
是以直至此時,才出於好奇,正面詢問這方面的情況。
「那麼昨晚的那個老者在這件事上又是哪一派?」
「從未明確表態,但從言行判斷,當是中立偏於反對,昨天收到他的信件,我也是大吃一驚。」
幾句話的功夫,影院內已經在工作人員的提醒下安靜下來,燈光關閉的瞬間,又有幾個清涼裝束的小傢伙衝進特等席區域,且從他們歡快且旁若無人的言談之中判斷,似乎是上午賽艇中獲勝的一支隊伍。
正常人格焦明撇撇嘴,看電影的時候附近坐著熊孩子,堪稱一種最糟糕的觀影體驗。
影片正式開始,製片公司的徽標閃過,一個長著鷹隼翅膀的膠片卷。而單單隻是開頭五分鐘,正常人格焦明便大概猜到了結局,然後習慣性的進入爛片吐槽模式。拙劣的鏡頭設計與拖沓生澀的敘事節奏,演員動作不自然,台詞也十分生硬,特別的抒情的時候抬頭舒臂,彷彿還在戲劇舞台之上,顯得十分中二。
正常人格焦明甚至開始後悔,當初應該建議瘋子人格在電影這個好玩又好看的產業上多下一些功夫,既可以減少這些辣眼睛的東西出現又能夠消耗那貨各種『反人性的奇思妙想』。
而故事的進展果然不出焦明所料,男女主角產生了些許誤會,並隨著誤會的擴大而大吵一場,互不理睬之下陷入分手危機。曉得內情的男二女二兩個配角不僅不勸架,反而共謀『大事』,準備各自抱得心儀對象,劇情陷入最低谷。
不過觀眾們還算淡定,後面只有些許竊竊私語聲,前排的諸多年輕人中又幾個多愁善感的貴族小姐默默垂淚,唯獨幾個小傢伙中兩個男孩大罵不休,然後被伊思女士用凝構物敲頭。凝構物的特有顏色也好,凝實度也好,都讓兩個男孩明白這是招惹不起的存在,乖乖閉嘴看電影。
正常人格焦明本以為這群土包子會更激動一些,就彷彿自己當初對電視劇中某個棒打鴛鴦的老嬤嬤咬牙切齒,不過很快便想明白因由。一觀眾素質不低,清河城作為紅山王國的首都,主城區每年也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戲劇團前來演出,大家完全明白這是假的。二是戲劇的味道太濃,相比於地球二十一世紀的電影,這更像是把一出並不新奇的戲劇直接框進銀幕,並未經典電影那樣引人入勝。三是代入感不足,本身鏡頭運用便呆板,加上影院不舒適的坐位與稍顯炎熱的氣溫,不斷提醒著觀眾們身處戲外。
漸漸感到無聊的正常人格焦明本想與伊思女士繼續聊些正事,卻見她紅著眼圈的不停擦拭眼角,再看看蝶噠與伊思,也是差不多的表情,頓時感到無語頓。轉回頭對伊思女士問道:「這樣就哭,不至於吧?」
「你們男人懂什麼。」
正常人格焦明一窒,不想與情緒激動的女人辯論,無奈只好閉目養神,卻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兩個年輕情侶已經親吻在一起。相比於原本還算明亮的戲劇院,電影院這黑暗的環境確實是一種掩護。
待電影迎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大團圓結局,焦明就要起身離開,卻被伊思女士拉住並提醒還有一場。
「我有些不想看了。」焦明話一出口,便對上三雙淚汪汪的眼睛,配合上兔女郎版女僕服,殺傷力十足,頓時妥協投降:「好吧,反正出去更無聊,就在這裡陪你們好了。」
不過接下來鱷魚領製片廠出品的電影《魚淚》卻讓焦明感到異樣。首先單是開場那兩句無比眼熟的魚與水關於淚與心的對話字幕,便讓他猜到冰蓮多半參與其中。接下來的開場廣景鏡頭,還有演員更為自然的動作與對話,都讓他確信這一點,畢竟冰蓮在自己的記憶里看了好幾場電影,少領主身份之下一些基本的感官體驗還是可以壓給導演的。
不過最初的期待之後,不同於影院內漸漸完全被故事吸引的觀眾,正常人格焦明卻是皺起眉來:這劇情有坑。
一個來自遙遠外地的流浪少年踏入鱷魚領,偶遇一位美麗的貴族小姐並互生好感,因為些許語言與文化習慣上的誤解解開而感情漸深,直到一次胥琴人襲擊中雙雙受傷,併產生了些許誤會。到這裡還沒什麼問題,對此方世界慣常的戲劇結局來說還算中規中矩,但後面的發展便不走尋常路了,流浪少年居然被胥琴人策反,並在戰場上與貴族少女兵戎相見,貴族少女傷心欲絕大聲哭問『你如何才信我』,而流浪少年只是冷言『拔劍』二字。
接下來就是《英雄》中斷劍與飛雪二人的反串,貴族少女死拼幾招忽然微笑棄劍被刺死,而呆愣片刻后猛然悔悟的流浪少年抱住貴族少女,輕推劍柄自殺。
冰蓮這是幾個意思?正常人格焦明陷入迷惑,皺緊眉頭沉思甚至沒注意到身邊哭成淚人的三女。
而其他觀眾的反應卻很有趣。大部分人對這種悲劇結果先是莫名其妙,並不不適應,懵逼中低聲互相詢問:『這就完了?那是水系魔法戰士吧?』『大概吧,出演員表了』。然後便是憤怒不爽『這算什麼?』『則么可以這樣?』。在這個生存壓力不低的魔法世界,人們還是處於辛苦討生活的狀態之下,看戲就是圖個樂呵,可不是來受虐的。
其次是抱怨看字幕耽誤看劇情。上一部電影採用了紅山王國語言的配音,雖然對不上口型,且台詞失卻了韻味,但勝在連貫。而主導這一部的冰蓮大概是受到焦明的影響,採用原聲加字幕的形式,更自然的同時對於不習慣字幕的觀眾稍稍不友好。
如此不滿之下卻沒有鬧將起來,只因為前面高等席中的少數人卻是截然相反的反應。這些衣食無憂的年輕男女與小孩子們可對這種淚點十足的新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就彷彿遇見一種新型的流感病毒,全部中招,涕淚橫流之中交相稱讚。甚至於角落那幾位中老年高環魔法師中的女性也是紅了眼圈,豐富的人生經歷積累下來的關於愛情的種種懊悔,種種以『也許』為開頭的假設,被這一場悲劇電影挑動起來。
直到演員表走至盡頭,電影院內光芒大亮,眾人這才收拾儀態起身,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有序退場,並開始對后一部電影的劇情大肆討論,大罵者有之,盛讚者有之,既罵也贊者亦有之。
正常人格焦明卻是呆坐不動,待擦去淚痕止住哽咽的伊思女士提醒,這才恍然回神,茫然站起身,卻被哭成淚人的蘿花一把抱住。想起蘿花算是自己與冰蓮感情經歷的見證者,對這個電影自然更有感觸,感慨之餘手臂用力將其抱起,輕聲安慰道:「只是電影而已。」
「求求你回去鱷魚領吧。」蘿花抽泣著在焦明耳邊輕語勸說:「冰蓮大小姐是真的愛你。去年你離開的時候,大小姐……」
「好了,不要說了。」正常人格焦明趕忙打斷,只怕聽了之後真的心軟,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眼神示意不停擦眼淚的蝶噠跟上,把蘿花抱得更緊一些並把頭按在肩窩,抬步跟著伊思女士走齣電影院。
幾人還未踏上馬車,便聽到有人用純正的鱷魚領話高喊『焦明先生留步』。轉頭望去只見一人向這邊跑過來,黑髮黃膚十分顯眼,稍待片刻等其來到近前,焦明問道:「你認得我?」
「是的,小的在鱷魚領見過先生。」
「找我何事?」
「領隊春雨女士增有交代:若見到先生,立刻去通知於她,片刻即可趕來與您相見一面。」
「春雨女士……」喃喃一聲,感到耳熟的正常人格焦明稍稍回憶終於想起,這似乎是把自己從一場噩夢中解放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