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貧民窟里的百萬富翁二
中午與晚餐有肉管飽，比之大彌撒時候也分毫不差，且從淡淡的香氣判斷，似乎即將有一頓宵夜，不過這些顯然都是用命換來的，說完古樹經教義之時怕就是三人喪命之刻。如果能夠拉幾個老嬤嬤拉墊背確實很解氣，吉姆幻想著某幾個最惡毒的老太太慘死的模樣，卻又搖搖頭，明白這根本不可能。再想到古樹經中關於傳教的部分，對別人講解經文也是有功德的，心中三分寬慰三分忐忑，只是不知這些功德夠不夠免下地獄。
宵夜過後，三個少年與一位看守大漢四人一起住在這個半地下室，由於換得冬衣，且獲贈棉被，單就溫飽上來說，比之昨晚可謂天差地別。
次日照舊是經文講解，不同於昨日，於經文之外，焦明大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歷史與慶典上面，至此白陽小姑娘似乎終於也意識到情況不對，隱晦的向吉姆提及古樹經第五章第二十段。吉姆頓時額頭冒汗，生怕蝶噠好奇翻到那裡，因為那是『罪罰與救贖篇』中關於刺探敵人情報以獲得功德的部分，且最後經文中有言，若是情報確鑿且因此帶給敵人以沉重打擊，功德抵上半個聖戰，也就是半邊身子埋進天堂的大門。
盡量若無其事的側過頭，瞪眼示意白陽不要輕舉妄動，語氣卻是絲毫不變，回答著剛剛關於『神之寵獸』的問題，這種歷史上多次襲擾伊扶森神權國東北境的野生動物。「……四足雙翼，或者雙足四翼，有頭有尾。體長四至六人身高，翼展三至五人身高，若是蹲坐，則一人半或兩人高。……」
「能畫出來嗎？」蝶噠女僕打斷道：「或是城內有沒有這東西的雕像？」
「我試試看。」吉姆皺起眉頭回想記憶中的所見，接過紙筆，一邊畫一邊說道：「雕像與大壁畫是神之使徒才有的待遇，神之寵獸是沒有的。這個是我八歲的時候，在天空中所見，這裡還有這裡的奇怪符號是發光的，好像是淡粉色。」
最後吉姆指著簡筆畫上，疑似翅膀或肉翼膜的地方，做補充說明。
「我記得是紅色的呀。」小山少見的出言反駁。
「是淡淡白光，只是當時是夕陽落山，天上有紅雲，你們才看成粉紅色或紅色。」白陽輕推小山，接著對焦明大人問道：「我也記得，可以畫一下嗎？」
蝶噠簡單轉譯，獲准后，白陽獲得一張新的白紙，刷刷的畫起來。雖然線條簡單，比例也略有失衡，但比吉姆所畫還是強出許多，傳神地將『神之寵獸』的形態描繪出來。吉姆與小山看得連連點頭，而讓人意外的是，那個焦明大人卻是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後脫口而出一個單音：『long？』
緊接著蝶噠便翻譯過來一堆不著邊際的問題，比如這東西會不會吐火、閃電、冰霜或者毒氣，是否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或美麗公主，普通人與牲畜看到之後會不會感到害怕雙腿發軟，如此等等。
吉姆撓了撓頭髮，解釋道：「那一頭神之寵獸只是在天上高高飛過，所以您問的這些我們並不知曉。不過傳言中，是可以吐出會爆炸的火球，身上有魚鱗樣的鱗片，額頭沒有尖角，至於害怕……」他與兩個小夥伴面面相覷，皆是搖頭，續道：「至少當時沒感覺，也從沒聽說過這種事，也從沒聽說過神之寵獸會抓捕人類。」
「那麼捕殺犯忌諱嗎？」蝶噠翻譯道。
「不可以不可以！」吉姆連忙擺動雙手：「隨意捕殺野獸是違反古樹經教義的，只有當野獸襲擊家畜或人的時候才可以動手擊殺。而神之寵獸若是偷吃家畜，也不可以動手，只需報給教會就可得到一定補償。」
焦明大人聽了翻譯之後聳聳肩，嘟囔了句什麼，再次反問。
「若是吃人呢？」蝶噠問。
「神之寵獸是有靈性的，並不吃虔誠的信徒。」
焦明大人聽后哈哈大笑，說了幾句話，而蝶噠也是一臉恍然的表情。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吉姆完全看得出這是嘲笑，想不出笑點在哪裡卻又敏銳的察覺這裡面有什麼東西很重要。
「只要把被吃的人扣上不虔誠的帽子，就解決一切麻煩了。」
「怎麼會？人死後在進入天堂與地獄之前，會直面神的審判，當然可以自證清白。」吉姆辯解，一旁的白陽也努力點頭附和。卻不想翻譯過後，焦明大人更是爆笑，先是捂著肚子翻滾，又跪伏捶地，眼淚都流了出來。
吉姆皺眉，總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又覺得心中某處的裂縫擴大一分，不過還沒等想個清楚明白，便聽到蝶噠的解釋：「焦明先生說，死後世界是不存在的。」吉姆心中猛得一跳，余光中看到白陽動作，也顧不得深想，連忙抱住起身就要衝上前拚命的白陽。
「你這異教徒！竟敢違逆古樹經中的經文，罪不可恕！」白陽雖被抱住腰身，卻伸爪踢腳，臉也被漲得通紅，吼完之後，這才對吉姆叫道：「他們是異教徒！這是聖戰！你幹嘛攔著我？」
「聖戰？哪裡有聖戰？」小山本在詫異白陽的舉動，但聽到關鍵詞，卻是茫然四顧起來。
三個小孩子的表現即使不用翻譯，明眼人也能領會大概。果然，焦明大人笑聲更狂放，甚至上氣不接下氣，讓人懷疑會不會下一刻就笑死當場。蝶噠左看右看，不知所措，坐在牆角的壯漢抬起頭，眨巴兩下惺忪的睡眼，繼續打盹。
接下來白陽再次被綁外加塞住嘴巴，而小山在吉姆的建議下，也被綁了起來，畢竟保不準這憨貨什麼時候就想清楚什麼事情。再等焦明大人止歇笑聲，吉姆這才問道：「你怎麼知道死後世界不存在？」
「焦明大人表示心情好，願意與你說一說。」蝶噠邊聽邊說，用很慢的語速續道：「你覺存在或不存在的定義是什麼？」
吉姆皺眉想了想，卻是搖頭。這個問題對於雖然早慧卻只念過一本古樹經的吉姆來說太過詭異難懂，勉強理解題面的意思，去難以順勢思考下去。
「有一種定義是這樣的，當某物甲無法通過任何方式對另一物乙造成任何影響，便可以認為甲對於乙不存在。照這個說法，只要死人或死鬼無法跳起來影響活人的現實生活，那麼死後世界對於活人來說當然是不存在的。而且古樹經上對天堂描繪的那麼美好，可有上了天堂的人再出來對大家宣講此事？面對世間的懷疑，難道就沒一個聖靈大公無私地甘願放棄永恆的美好，來證明天堂的存在？」
這種玄之又玄讓人腦袋因空轉而短路的東西本就艱澀，經過兩道翻譯更是雲里霧裡，而焦明大人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起初的定義不明不白，但之後的例子卻讓吉姆聳然一驚。地獄代表罪罰，當然不會放人離開，而天堂卻是美好又自由，但回家報喜的虔誠信徒也沒有一個。不過隨即想到一些老嬤嬤閑話時候提起的夢境，問道：
「親人託夢，難道不是天堂的證明？」
「做夢就是做夢而已，什麼也不能證明。難道夢到變成百萬富翁，就會變成百萬富翁？若是不能，即使夢到死去的親人在天堂，他們就真的在天堂？一個時準時不準的東西，其本質就是永遠不準，少數情況也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而有些人偏偏揪住對己有利之處自我催眠，堅信不疑，豈不可笑。」
吉姆聽完，只覺腦中一片漿糊，什麼也想不明白，更別說尋找邏輯漏洞加以追問或反駁。
「那麼這些事情暫且告一段落，我們繼續說正事。」短暫冷場過後，蝶噠拍拍手，將話題拉回。先是繼續詢問教義中有關『神之寵獸』的部分，接著問起後天慶祝盛典的具體過程。吉姆心臟猛得一跳，暗道果然，卻還是將知道的全部說出，最後坦言雖然所知有限，但知道貧民窟中對慶典最為了解又最軟蛋的是哪個，心中只希望如此盡心儘力的配合能夠換得一絲憐憫。
焦明大人聽后顯然大感興趣，吐出一個怪異口音的伊扶森語單詞：「說！」
「說出來后，我們三個可以活著、不少零件的離開嗎？」吉姆盡量放柔語調，讓這聽起來不是一種條件交換，而是一種謙卑的祈求。
「焦明先生說很喜歡你，而且有一個更好的方案。」
……
很快，在吉姆的帶領指認下，一個老頭子被綁進地下室，稍受皮肉之苦，便將自己從八歲開始至今年五十五歲，參與的五次主城區大盛典的經歷全部說出。而多年的人生經驗也讓老頭子自知無法活命，只求一頓飽餐，當然若是有肉有葡萄釀就更好了。焦明大人嗤笑一聲，用譏嘲的語氣蹦出一個單詞：「女人？」
「老了，玩不動了，當然若是可以的話，只是摸摸也是好的。」
不久老頭子的臨終願望一一被滿足，而不等旁人動手，自己便趴在女人肚皮上斷氣了。吉姆看著這一幕，心情十分複雜，首先毋庸置疑，若是沒有自己的話，這老流氓不會死，不過相反，在其有限的餘生里，這些享受也是可望不可即的。其次，就是可惜沒能問問這老流氓關於教義經典的想法，這樣幫助敵人顯然是會下地獄永受火焚，但其死前完全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畏怯，眼中只有享樂安詳。
思路再次回到死後世界存在與否這個問題上，腦子頓時發暈，搖搖頭，又想起因為這些幫助，似乎不僅逃得小命，還成為異教徒的一員，腦子便不僅是發暈，還抽痛起來。無聲嘆一口氣，吉姆習慣性地用教義中送葬虔誠信徒的動作對屍體行禮，這才轉身離開。
而接下來，從蝶噠口中，吉姆得知了幾個人潛入神恩城的目的：戰爭中搶回來的聖物。這倒一點也不意外，但讓吉姆吃驚的卻是另一番關於聖物，不同於貧民窟流言的說辭。
這聖物本是個銀色圓環，神教多年研究一無所獲，因而疏於管理，卻被一個狂熱的魔法研究者盜取，跑到大陸中央三大勢力三不管的群山之中建立法師塔，終有所進展。那便是將銀色圓環與焦明大人建立靈魂聯繫，開啟一部分功能。
但不知什麼原因，伊扶森神權國居然感應到銀色圓環的下落，派重兵追索。九環強者一動，天上人星相隨，另外兩大勢力當然不能無視，雖然是三不管地帶，至少也派個人過來看看什麼情況。就這樣三大勢力近十位九環強者輕輕鬆鬆端掉了盜竊聖物者的法師塔，分贓后各回各家，而沒發現聖物的伊扶森神權國又一口咬定銀色圓環落在王國聯合這邊，是以陳兵邊境索要聖物。而王國聯合這邊卻是莫名其妙，加上對宗教聖物什麼的並不感冒，只以為是瘋子的囈語，雞同鴨講幾句便直接開打。
而焦明大人感念戰爭中的無辜傷亡，於心難安，主動棄聖物于軍中大營門前，讓神權國達到目的收兵，徹底平息戰爭。
「然後潛入神恩城，再把聖物偷走？」
蝶噠點頭，解釋道：「伊扶森神權國幾百年也沒研究明白的聖物，其實仔細想想就會明白，這根本是掩人耳目的借口。本質也不過是巧合撿到，看起來神異卻又研究不明白，便掛上聖物的名頭束之高閣。這次發覺失竊后，居然被別人研究出成果，這才重視起來。」
「言之……有理。」吉姆稍作心裡鬥爭，不得不承認，若這些鬼話都是真的，確實只能得到這樣的結論。
「而後天的任務也很簡單，只要把焦明大人護送到聖物五百米以內，就可以建立穩定的空間通道收納聖物，然後無聲無息的傳送離開。」蝶噠道出計劃。
確認五百米是大約三百人身高相加，吉姆點點頭，意識到這並不簡單。在盛典上，當然要向信徒們展示戰利品，其中最重要的無疑是戰爭的根本目的所在：聖物，而三百個身位卻是高級信徒才可以靠近的距離，必須經過一定的偽裝與基礎禮儀知識才可以混進去，這也正是己身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