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壓力與動力五
一整天沒吃東西，本就飢餓，加上菜色新奇，味道也過得去，艾米麗用筷子配合失重魔法，將肚子填個半飽才想起餐桌禮儀，盡量優雅動作的同時開始閑聊。畢竟此方世界並不推崇食不言寢不語，反而認為飯桌安靜是進餐不愉快的意思，類似新鍾國的酒桌。
對此焦明新生的廚師之心頗受打擊，本以為艾米麗應該是吃到撐不下才會想起嘴巴還有說話這個功能。
也許是記得焦明剛剛的建議，艾米麗選擇從令人高興的事情開啟話題，而屋子內的另外三人這才知道，以磁力來減少空間法陣金屬用料的研究引起了多麼大的轟動與重視。
昨日比斗中，灰袍學員這一方的浮空托盤以其優越的性能和少到不可思議的用料，引起親自裁判比斗的薩蘇注意。待學員們散去之後，校方自然從學生會手中『借』過浮空飛盤研究，而幾個負責此事卻迫不及待參與慶祝的學生會小幹事就傻傻的讓校方搬走了。
聽到此處，冰蓮才知道浮空托盤曾經『短暫消失』，『啪』的一聲捏斷筷子，一是對校方此舉相當不滿，二是對面前的兩位設計者有些難以交代。「下次我會特別叮囑學生會成員的。」
焦明擺擺手，道：「要求學生會成員保守學生會的秘密而頂住校方的壓力？別白費力氣了，不僅根本不能，甚至說出來，都會對學生會產生負面影響。」
灰袍學員能夠進入學院獲得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全靠薩蘇副會長對學院招生政策的改進，大開方便之門，因此對學院與薩蘇一派可謂感恩戴德。所以若是在學院和學生會之間選擇立場，結果毫無懸念。
艾米麗只是笑笑，對冰蓮的表態不以為意，道：「當初的目標不就是吸引大人物的注意力，只是沒想到效果這麼好，校方手段這麼『直接』而已，總體來看說不上是壞事。」說罷便將將微偏的話題引回，繼續講述。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打開夾層薄木板，只是掃幾眼，薩蘇等幾個氣系大師就明白了個大概，稍作調查便找到艾米麗頭上，開始進一步的諮詢。
而艾米麗這邊，就彷彿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中的中層幹部忽然得知自己的策劃案被公司董事會的幾個老總看中，差點沒如范進中舉一般高興的瘋掉。壓抑住欣喜之情后，自然便是整理衣著燙個頭，拿出早就做好的PPT，來到董事會口若懸河。
是以在焦明與學生會眾人歡慶並回城堡吃飯的時候，艾米麗與幾個九環甚至九環之上的氣系魔法師從傍晚聊到天色全黑。
說到這裡艾米麗再次對焦明表示感謝。焦明笑著謙虛幾句，然後請艾米麗吃菜。冰蓮則是對能與魔法師協會高層面談表示艷羨，並詢問事情後續的發展。
短暫的沉默之後，艾米麗再次開口，情緒明顯變得低落。研發成果的展示獲得巨大成功，並帶來了豐厚的研究資金與政策扶持，高高興興的從學院出門便遇到了相交多年的師兄，然後空降到準備就緒的歡慶宴會。
「消息泄露了？」焦明問道，因為知道故事進入重點，不由自主的開啟蹩腳偵探模式，努力尋找蛛絲馬跡。
艾米搖搖頭，解釋道：「首先想來薩蘇副會長最初調查詢問的對象多半就是師兄，因為我能來這學院上課，便是通過師兄的引薦。再從宴會上的對話來看，他們只是知道我被大人物們看中，具體的內容還並不了解。」
冰蓮輕拉焦明手臂，眼神示意好好當聽眾，別亂插話打斷。
不過艾米麗本就不高的談興已經消耗殆盡，簡略的講了講宴會的過程，最後以一句『剩下的事情記不清了』作為結尾。
焦明與冰蓮對望一樣，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意猶未盡』四個字。
「難道您傳送到我房間並打醒我這件事也記不得了？」焦明問。
艾米麗抓抓頭髮，皺眉望向天花板，遲疑道：「似乎有點印象，但……還是記不清楚的感覺。」
焦明大秀演技，做出一副難以置信並心靈受到傷害的樣子，彷彿被玩弄后甩掉的備胎。艾米麗『噗嗤』一聲被逗笑，原本沉鬱的表情如冰消雪融。
「那您記得的最後一次是與誰相結識？」冰蓮問。按照剛剛的講述，宴會開始之後，艾米麗便是被拉著轉來轉去，通過自家師兄與一些陌生人結識聊天。且按照師兄的話，這些人都是日後混跡魔法師協會必須結交的人物。不過可惜，因為不善社交和輕微的臉盲，再加上藥效問題，艾米麗已經將他們忘掉大半。所以雖然艾米麗努力回憶，卻還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最後一位也未必就是下藥的人，所以別想了，想起來也意義不大。」焦明勸解一句，猶豫幾秒還是道出顯而易見的關鍵人物：「您的那位師兄……」
艾米麗搖搖頭，長發搖擺如春風拂過柳枝，「我暫時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您覺得他參與其中？」冰蓮同為女人，敏銳的察覺到這蹊蹺態度所隱藏的信息。
艾米麗嘆息道：「雖然未必直接參与，但樂見其成是一定的，我大概是成為他攀附某人的工具了吧。」
「太過分！」焦明義憤填膺。
「呵呵，他大概是真相信這是『為我好』。」艾米麗苦笑並加重最後三個字，多年的相處，對自家師兄當然了解，明白其奇葩而扭曲的腦迴路總會輸出讓人匪夷所思的想法。焦明則想起地球見聞，果然哪個世界都不缺高級皮條客。
既然有明顯的線索，冰蓮直問核心：「這件事您以後有什麼打算？若能效力，同為女性，絕對義不容辭。」
「那就先謝謝啦。」女人總是記仇的，艾米麗顯然不是例外。「聊一聊果然舒心許多，飯菜也很好吃，沒想到收個弟子還白賺個大廚。」
「您過獎了。」
「那麼吃飽喝足，開始工作！把那個叫魚鱗片的小丫頭也叫過來，新的項目可缺人手的很。」艾米麗拍拍手，恢復往日的神態，接著又對冰蓮道：「還請少領主給我個房間，以後我就借住在此，師兄他家再也不去了。」
「歡迎之至！」冰蓮喜出望外。
走出鬱悶的艾米麗恢復工作狂本質，拉著焦明閃鱗開工，直到深夜仍舊沒有休息的意思。焦明見閃鱗直打瞌睡，看在小詩的份上，為其對艾米麗求情。可愛的小孩子總會得到寬縱，這次也一樣，艾米麗擺擺手便放閃鱗去睡覺。
又過了許久，直到平時睡覺的時間，焦明見自家師傅仍舊精力充沛，不由得試探著問道：「我們啥時候收工？」
「先是受到重視，獲得研究支持。然後僥倖逃脫厄運。難道不該慶祝一下？」艾米麗反問，手上的活計也沒停，筆尖與紙張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夜裡無比清晰。
「您的慶祝是指？」焦明心中有一個可怕的猜想，卻不敢說出來。
「當然是通宵工作！」
「您這慶祝方式有些特別啊。」良久之後，避開無數含有『資本家』『吸血鬼』『神經病』這類關鍵詞的吐槽，焦明勉強想出個溫和一些的說法。
「你有什麼意見？」艾米麗聲音溫柔得彷彿蓋在陷阱上的枯枝敗葉，畢竟正常人都聽得出所謂『特別』不是稱讚。
焦明想了想，終於還是勸道：「我家鄉有句俗語，磨刀不誤砍柴工。」
這句話翻譯得直白，道理也淺顯，艾米麗輕易領會其中含義，卻根本不為所動：「你可知道，若不能在天黑之前砍到足夠的『柴』，就要凍死在寒夜裡。」
焦明一愣，沒想到對方借著隱喻的意象再次進行隱喻，皺眉轉動腦筋，結合當前艾米麗面對的局面，漸漸有了一些猜想。『研究成果』就是『柴』嗎？不！因研究成果而引起薩蘇副會長的『重視度』才是『柴』。再推測一步，那麼所謂的『寒夜』多半就是主導此次下藥事件的勢力。如此想來，艾米麗不回住處，究竟是厭煩房東師兄，還是心生畏懼，甚至於下藥一事，怕是艾米麗已經早有懷疑對象，並且是自知無力抗衡的那種，因種種顧忌沒說出口而已。
此般種種皆是猜測，但顧及顏面，焦明也無法向當事人開口求證，不過遠在鱷魚領被砍去雙手的某位老爺子身影卻浮現在腦海，只好輕嘆一聲懷璧其罪。
「這又是什麼鱷魚領俗語？」
「大意就是一個窮人有塊漂亮石頭，然後因為貴族領主喜歡這塊石頭而送命。」
實驗室再次陷入寂靜，甚至筆尖摩擦聲也消失，直到艾米麗有三分瘋癲意味的輕笑聲回蕩，「想不到鱷魚領那麼偏僻的地方還有如此有趣的俗語。」
「您過獎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砍柴』吧。」
……
再次通宵，不過當東邊泛起魚肚白，焦明趴桌子小睡一會，將一夜未眠的副作用降至最低。中午與冰蓮共進午餐的時候，旁邊一陣熟悉的空間波動，焦明意識到自家師傅來了。
「您在我身上做『標記』了？」
「當然，這麼好用的弟子可不能弄丟了。」艾米麗直接承認，同時揮手讓蘿花去再買一份午餐，彷彿焦明的女僕就是自己的女僕。
吃過飯，冰蓮似乎也有了些懷疑，畢竟一套衣服穿三天不換可不是貴族女子該有的儀態，便問道：「用不用去您原來的住處將隨身物品搬到城堡？」
「還是算了，想到那些東西被師兄碰過就噁心，等研究經費下來再買新的便是。」
焦明看著自家師傅這自若的樣子，忽然懷疑昨晚的那些猜想都是假的，一切只是為了忽悠自己通宵工作而已。這個懷疑持續了三天，甚至隨著艾米麗一切如常的表現而越加深入內心，直到埃文拿出一份情報。
「未來王后？」圖書管理，焦明驚呼出聲，引來周圍無數厭煩的目光。
埃文點頭回應，並手勢示意焦明稍安勿躁，繼續往下看。
焦明粗略看完全文，問道：「這太子選太子妃居然下藥？太下作了吧？」
「關於這一點，有特別說明。」埃文手指點在情報一處，並解釋道：「那並不是催情葯，只是有降低男女擇偶標準的效果，算是變相提高第一印象，增加相親的成功率。至於你們所見的情況，應該是喝了其他藥劑，混合后偶然形成的效果。」
「這麼巧？」
「這是排除催情葯之後，最合理的解釋。畢竟這種藥劑在藥劑師圈子裡也是有名有號的，說是百年老方也不為過，從未出過問題。」埃文說罷移動手指到另一處，續道：「不過這位太子素有好色之名，有極小可能是故意篡改藥性。」
「藥劑師？和你們煉金師差不多？」
「藥劑可以亂喝，話不能亂說。雖然都是火系魔法師，但我們是高貴的煉金師，與那些賣假藥的可不一樣。」埃文聲音怒氣沖沖，彷彿受了什麼侮辱，但嘴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你今天畫風有點怪。這麼開心，遇到好事了？」焦明直接道出心中疑問。
「天大的好事。」埃文緊盯著焦明，如此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