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南下四
其實敵人撤退之後，焦明便詢問是否回報鱷魚領此次刺殺事件。冰蓮卻是搖頭，言說既已平安，何必徒惹母親擔憂。焦明想起地球的刑偵電視劇，詢問要不要驗一驗屍，查出殺手的底細。冰蓮聳聳肩膀，言說已經切碎了丟下海餵魚，不用麻煩了。
焦明聽得目瞪口呆，即為這處理方式驚訝，也為冰蓮的輕描淡寫驚訝。
冰蓮見焦明的表情，產生了些微的誤會，便解釋道：「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專業人士，不會留下線索，所以不必浪費時間。而且和上次刺殺一樣，背後指使者靠猜就能確定。」
焦明點頭不再深究，反而問起上岸之後的計劃安排。冰蓮望向東方的海面，輕聲道：「魔法師協會比我們急，所以慢慢走唄。」
「利益之爭不死不休，鍊金術一事事關重大，豈能就此了結，還是儘早趕到高級魔法師學院以策安全為妙。」
「我們有四個八環，今日逃走之人將這個消息散開之後，短時間之內不會有雜魚騷擾，而八環以上的人並不是那麼好請的。」
焦明想想再無話可說，又將補償方案說了出來，最後補充道：「我知道不合規矩，但這樣子我能心安一些。」
「上岸之後帶著他們去最近的海港，發些乾糧與金屬再遣散，如何？」
焦明明白這完全是照顧自己的心情，鄭重道謝，返身照顧維持倉底透明物質的小詩。待上岸兩天之後，一行人沿著海岸線一路南行，到了一座和薩丁城差不多小的海港城市，並在城內的法師塔與魔法師協會取得了聯繫。魔法師協會的回信里只是公式化的慰問安全，然後催促冰蓮趕路。冰蓮則表示需求一份地圖來安排後續的路程，魔法師協會則是拒絕地圖的要求，但委派了一位嚮導。
出了法師塔的大門，焦明只有一種在官僚機構碰了一鼻子灰卻啥也沒辦成的感覺，無奈搖頭，然後得到蘿花的報告，船員已經按計劃補償並遣散，只是有三位代表想當面對冰蓮表達謝意。焦明很是感動，轉頭問身邊的冰蓮意下如何。
「閑來無事，見見無妨。」冰蓮聳聳肩膀，在經過法師塔一行的冷臉待遇之後，對此也是有三分暖心。
蘿花對一旁招招手，三個蹲在魔法塔牆根角落的船員走過來跪伏在地，說了幾句討喜的話然後送上一個粗陋的木雕。冰蓮從蘿花手上接過木雕，當即臉色大變，反手甩開同時拉著焦明身形後退。焦明莫名其妙一個趔趄，卻見那個雕像於半空中炸開，散出惡臭的黃煙，同時一個跪伏在地的『船員』暴起，手中短劍直刺冰蓮。
焦明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但身體卻不聽使喚，目光掃向四周。蘿花雖然四環，但不善戰鬥，一個愣神便與刺客錯身而過，連阻攔的動作也無。身後更遠處是幾位保鏢，紫芒原本正在與另一位殘疾的八環魔法戰士吹牛打屁，只是扭頭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黃霞則正在蓄力甩出大劍，但似乎也來不及了。魔法師協會給出的嚮導則是為驚聲尖叫而吸氣，大張的嘴裡可見小舌頭狂野的抖動著。
明白周圍皆指望不上，焦明心臟一抽，目光迴轉，卻發現刺客的短刃已經就在眼前不足三十厘米。而冰蓮不顧焦明因踉蹌而半跪在地的身形拖累，仍舊拉著焦明的手發力後退。
焦明本想鬆開冰蓮的手，卻發覺冰蓮握得太緊，眼見刺客已經與自己平行，短劍也到了握手的位置，再也顧不得許多，擰身去頂刺客，卻只覺得對方身形如山嶽一般，根本毫無影響。
「停止溝通魔媒，壓制體內魔力。」焦明叫到，同時再次握緊冰蓮的手並用力反拉，重心失穩，二人滾倒在地。雖然躲過了刺客的這一擊，刺客也躲過了黃霞擲來的大劍，但二人但移動力歸零，再無躲過下一擊的可能。
「做到了。」冰蓮道，聲音因滾成一團而發悶。
「走你！」焦明另一隻手摸上懷中的銀色圓環，然後盡最大力氣溝通氣魔媒，於身周形成一個勉強將二人包裹住的空間通道，接著發力，在刺客躲避其他投擲物的空檔二人瞬間出現在幾位八環魔法戰士身後，躲入安全區。
焦明空間魔法讓在場的雙方都愣了一下，當然不是沒見過空間移動，而是沒想到焦明作為四環也施展得出來，且還能夾帶一個大活人。不過專業人士的反應終究快一拍，殺手一聲不吭轉身就跑，毫無戀戰的意思。
已經沖了一半的黃霞借著慣性一拳打過去，殺手聽風聲準確地拍開拳頭，並借力完成起步加速，幾個閃身便消失在小樹林里。焦明余光中看到這一切，然後安心的閉上眼睛，陷入昏迷。
……
也不知過了多久，焦明悠悠轉醒，眼前是飛速劃過的枝葉，偶爾透落下來的天光如星辰一般，從高度與顛簸的節奏來看似是躺在一個人的後背上。側頭看到冰蓮背著法杖飛奔的身影，更遠處則是正背著一個古代趕考書生樣式木架子的蘿花，上面倒坐著小詩。
閑極無聊的小詩立刻發現焦明醒來，高興的驚呼出來，緊接著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在焦明身上。
「歇一歇！」冰蓮抬手招呼，讓隊伍停下。
「這是什麼情況？我昏迷多久了？」焦明問。
「一整天了。」蘿花說著從身側拿出水囊，餵給焦明。
「我們在被追殺。」冰蓮微微喘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靠坐在一棵大樹根部，用手掌扇風。
焦明喝過水，環顧四周，發現一共只有九人，冰蓮、蘿花、小詩、黃霞紫芒姐弟，焦明自己，還有三位八環保鏢。當焦明目光掃過最後三人的時候，心臟頓時漏跳一下，少了個八環不論如何也不是個好兆頭。
「能詳細說說嗎？」
「我低估了某些人的決心。」冰蓮先是苦笑著總結了一句，然後說道：「詳情可以慢慢說，你試試能否聯繫到鱷魚領。」
焦明試了試，微微皺眉，發現通常還算聽話的氣系魔法媒介也變得不好溝通起來，與鱷魚領方面的聯繫更是變得隱隱約約。
「勉強可以。」
「通知鱷魚領和閃鱗，我們遭到襲擊，讓他們請魔法師協會派出援助。」說罷冰蓮遞過一張編譯好的紙條，上面寫滿了一和二，接著追問道：「能傳食物與武器嗎？」
焦明接過，同時發覺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等待這個答案，雖然不想讓眾人失望，但無奈還是緩緩搖頭：「我感覺我的魔法退步了……」一邊說一邊拿出通訊盒，開始給兩個方向發送信息。
「施法過度之後的正常現象。」
「能恢復嗎？」
「可以，但恢復的時間因人而異，且需要靜養。」冰蓮說話的時候臉上也閃過失望，但立刻被堅決取代。
待焦明發送完畢，隊伍啟程，而冰蓮則是坐上了黃霞背上的坐位。同時焦明發現另外三位八環魔法戰士因為身有殘疾，和背負活人的黃霞紫芒速度齊平，背負小詩的四環蘿花是速度最慢的短板。
接下來冰蓮開始講述過去一天的遭遇。在法師塔門前焦明昏迷之後，冰蓮下令反追殺，派出黃霞紫芒姐弟與兩位八環魔法戰士將刺客斃於小樹林中。並確定了殺手的實力，七環巔峰，比黃霞和紫芒強出一塊。
接著簡單地與法師塔報告了情況，眾人帶著昏迷的焦明在港口尋找住處，準備按原計劃慢慢走，卻在當晚再次遭遇刺殺，有毒的食物、一個八環一個七環兩名魔法戰士肉盾還有三名分不清環數的火系魔法師遠程火力支援。但鱷魚領的眾人有所準備，輕鬆突圍。
八環的出現讓冰蓮意識到事情大條，打發所有下仆與低環隨從去法師塔躲避，然後帶著一眾高端戰力開啟趕路模式，連夜出逃。卻仍舊在黎明時分被三個八環魔法戰士趕上，果斷留下一位八環魔法戰士斷後，隊伍繼續前行，就這樣直至現在，再也沒有遇到過襲擊。
焦明從這簡短的描述中體會到了驚險，心中感嘆一聲狼狽，便開始詢問一些細節。
「為啥帶著小詩？」小詩作為孩童，並不適合鮮血與殺戮，且其年幼還沒有魔法戰士天賦，稍有不甚即使不受刀兵，生病拉肚子也可能要了她的小命。
「若是把小詩留下，怕是轉頭就成了人質威脅我們。」
「法師塔里也不安全？」
「這個小地方和薩丁城一樣偏僻不受重視，法師塔里只有一個六環帶著三個五環，一個八環的魔法戰士便可以屠盡。」
焦明心中又是一抽，冰蓮的言下之意就是放棄了那些暫避法師塔的下仆和隨從，即使他們被抓為人質，也不會因他們而做出任何妥協。
冰蓮看出了焦明的心思，解釋道：「也不必太過擔心，我們帶上了小詩和蘿花，釋放出的信號就是余者並不重要，那些人也未必會找他們的麻煩。」
「但願如此。」焦明嘆氣，接著又想起了與殺手同行的那兩個『船員』，問道：「法師塔門口的三人都是殺手？」
「另外兩個只是普通人……」說著冰蓮看向焦明，欲言又止。
焦明也能大概猜到冰蓮是在顧忌自己的道德潔癖，所以用輕鬆的語氣問道：「死了？毒煙在近處爆炸，確實難以活命」
「雖然他們中了毒煙，但仍有半天可活，但我直接親手殺了他們。」冰蓮定定地看著焦明，不漏過其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並緩緩說出殺人宣言，且在『親手』二字上加了重音。
焦明瞪大了眼睛，良久之後才顫抖著問道：「泄憤？」
「不全是。」
「餘下的是什麼？」
「防止我們的信息泄露。」冰蓮內心之中也不知道對焦明的反應滿意與否，卻也不再觀察焦明的神情，仰頭望天緩緩解釋道：「殺手殺人自然是拼盡全力，那麼細細回想殺手們的行為，可以發現並不是一夥。海上的時候是一夥，法師塔門前應該是個獨行俠。而之後在城裡落腳點的襲擊中，配合上略有滯澀，顯然是兩伙合作。至於今天黎明，我並未看到三個八環魔法戰士的戰鬥，也不好下判斷。」
「不用鋪墊了。」焦明苦笑一聲打斷冰蓮的話，續道：「這點承受能力我還是有的，殺人而已，在這個世界很常見，我應該學著適應而不是抱有幻想。」
「獨行俠的刺殺計劃依託於我們對船員的仁慈，而這個情報應該是海上那一夥泄露出去的。若是留著這兩個船員，只會泄露更多的情報。」
「這樣說來我們的情報早漏光了吧，遣散的船員可不少。」
「這二人會泄露最重要的情報，就是我對你的堅持。」冰蓮聲音幽幽淡淡，頓了一頓，轉而有些顫抖地說道：「我不知道若是他們抓住你威脅我，我該怎麼辦。」
焦明想起殺手暴起之時，冰蓮抓住自己的手不放，拖著自己後退，心中頓時五味雜陳。繼而想到冰蓮不顧中調虎離山之計的危險也要派出大半戰力追殺殺手，多半也是這個原因。想說謝謝卻說不出來，一是喉嚨發堵，二是認為道謝是對這份情誼的輕視，焦明只能側頭與冰蓮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良久之後，焦明才問道：「這逃跑會有效嗎？」
「有的。」冰蓮解釋道：「於這山林之中，只有六環以上的魔法戰士才能追上，而沒有其他系魔法師遠程火力支援的話，我們誰也不怕。」
「堵截？」
「可能性很低，我們翻山越嶺，並沒有什麼必經之路，如何設卡？」
冰蓮言之有理，焦明略微安心，同時擔心起了斷後的那位，祝願其能夠追上隊伍。冰蓮則是大小了這份幻想：「雖然追不上來，但性命還是可能保住的。」
「為何？」
「三位八環殺手若是同心協力，則必死無疑，但若是各懷鬼胎，就有一線生機。你想想看，他們目標在我，所以那位叔叔重傷之下換個方向逃跑的話，殺手是追還是不追？誰去追？」
焦明也想通了關竅，分別心之下誰也不會願意為別人做嫁衣，說道：「那就祝願三位殺手分屬不同勢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