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秋收九（含背景資料）
焦明把當初去無名小村之後，記錄情況的那幾張紙翻了出來，吃過午餐之後，便找到夏風和那個兼職稅吏的護衛。
此人瘦高個，三角眼，山羊鬍，綳起臉的時候確實有點兇狠，不過在諂笑的時候就很討喜了。名字是斯斯克，一種類似白樺樹的本地樹木的葉子。
焦明對此人的第一印象並不大好，倒也不是焦明的眼睛變得毒辣，能夠看清此人的本性，只是此人很像是小學時候欺負過焦明的某個同學。在冰蓮的提醒之下，焦明依然帶著這個人的原因就是，這次進村是為了摸清狀況，拉起虎皮也許能提高些效率。
在斯斯克的帶領下，焦明來到了阿根村子附近的一處小村落，這裡的村長有些驚訝，上前敘話，焦明在一邊聽得清楚，村長為難的說稅糧還沒備好，斯斯克回了句今日不為收稅而來，然後把焦明介紹給眾村民。
村民的土地如何能與城堡莊園相比，此時早已收割完畢，谷穗正在自家院子里晾曬，一家人大大小小的圍坐在一起用石片刮擦谷穗脫粒。焦明開始挨家挨戶的按計劃詢問村民問題，內容無非就是家裡親屬幾口人，年齡情況和醫療衛生等等的基本信息。
鱷魚領底層農民的狀況也漸漸在焦明腦中成型。首先是土地問題，這裡地廣人稀，完全沒有爭搶土地的情況，而且由於工具的落後，成年壯勞力也無法耕作太多土地，加之一片土地耕作高粱三五年之後便會產量下降病害高發，所以村民便會自動的遷徙到附近空地上形成新的聚落，反正搭個土坯窩棚並不費事，如此村民每三五年便聚聚散散，幾個村莊雜糅成另外的幾個村莊。
二是人口問題，由於醫療保障的缺失，嬰孩的成活率並不高，一些村民都表示自己兄妹五六人，能活到十六歲婚嫁的也不過三四之數。
三是完全沒有宗族勢力。在舊鐘國的歷史上，宗族勢力的最大作用便是爭搶土地和水源同時對抗官府，而鱷魚領自然沒有形成宗族勢力的基礎。
在斯斯克的威懾下，村民們還算配合，有問必答，但是焦明一個人仍舊是力不從心，這一村人三十戶左右百多人口，焦明用了一個下午調查完只覺得頭昏腦漲。
調查完畢，回城堡要路過阿根那個無名小村，焦明自然是要去看看養雞護的情況，到磚房那裡與兩個婆娘說了幾句話，又和柳八見了一面。卻發現阿根村長很反對村子裡面以柳八為首的那幾個養雞戶，恨不得把這幾戶人家趕走的樣子，但礙於焦明的面子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再趕回城堡的時候晚餐已經吃了一半。
……
次日焦明本想和冰蓮要兩個人手，卻不想自己反而被抓了壯丁：小傢伙們的通用語和數學再開，而且由於農活減少，幾個想旁聽數學的家族成員也得到了主母大人的批准。
講完數學課，已經是午餐時間，下午的時候冰蓮帶著二十個小傢伙加入了焦明的調查隊伍，焦明看著亂糟糟的小傢伙們：「你這是帶他們出來秋遊的吧？」
「怎麼會，當然是幫你調查來的啊。」冰蓮微笑眨眼。
焦明不置可否，只是讓斯斯克帶路。而出乎焦明的預料，小傢伙們還真的幫了大忙，在冰蓮和焦明交代清楚任務之後，和小傢伙們一起三三兩兩的衝進村子，很快便帶回了寫滿資料的紙張。這一個下午竟然足足走訪了四個村子。
回城堡的路上，焦明詢問斯斯克附近還有幾個村落，得知至多還有六個，而且其中一個很可能已經遷徙到遠處。
「明天加把勁，就能幹完了。」焦明興奮對冰蓮道。
「想得美。明天你只能自己忙活了。」冰蓮當頭一盆冷水。
「啊？」
「我今天是帶放假小傢伙們外出遊玩，順便幫你而已。」
焦明一陣無語。
……
次日來旁聽數學的成年人更多了，卻不知道真的喜歡數學還是單純的偷懶而已，焦明看著滿教室的人琢磨辦法，最後在臨下課的時候通知明天分班考試。
下午焦明動員另外兩個人加入工作，三個人勉強走了兩個村子，焦明很快便又發現了幾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年齡，附近七八個村子千多人，只有阿根村長一個人表示自己是過了六輪（四十八歲）的。
一部《xx節考》的電影從焦明的腦海中浮現，不過是從七十歲變成了五十歲，一時之間只覺得背脊冷汗直冒，卻也只能將這個猜測暫時埋在心裡。
第二個問題就是村民的生活條件十分之差，新鍾國最貧困的山區都比這裡強出百倍，但奇怪的是村民彷彿在參加一場比窮的賽事。焦明直言相問，村民訥訥不言，倒是斯斯克嗤道：裝窮少交糧。從村民的反應上看，這九成九是事實了，但焦明很不喜歡這個說法，更不喜歡斯斯克了。
第三個問題是醫療衛生，當被問及生病了怎麼辦的時候，村民們說了幾種對應癥狀的草藥，卻是五花八門這七八個互相臨近村子的說法都各不相同，至於藥效焦明便不抱希望了。
焦明又去問隨行的夏風，領主大人們生病了怎麼辦。
「抗一陣子就康復了。」
焦明一陣無語，這個答案真是符合這些魔法戰士的風格，又奇怪的問道：「夏風你這幾天怎麼怪怪的？」這是焦明憑藉男人的直覺發現的問題。
夏風有些尷尬，望向城堡的方向道：「離開小姐身邊很不習慣。」「我們每天晚上都回去的好不好！」焦明笑道，並沒有相信這個託詞，卻也不再深究。
回城堡之後晚飯都沒趕上，夏風任勞任怨的不多說話還從廚房端來了食物，斯斯克雖然奉承討好依舊，卻是已經有些抱怨之言。
借著火光，吃著冷掉的爛糊糊，焦明算了算已經走訪了七個村莊，加上阿根他們村，八個村子千多號人，作為一個樣本也能說明一些問題，便告訴斯斯克今日便是最後一天。
次日焦明先是出了一套數學題，然後便開始數據統計工作，順便和同在書房算賬的冰蓮說了說情況，斟酌再三之後還是問出了村民的年齡問題，並且把自己的猜測也說了出來。
「你想多了，他們是因為餓病而死。」
「你是說餓疫？」這是前幾天和銳骨聊天的時候聽到的名詞，似乎是幾年前在胥琴人的領地上爆發。在鱷魚領本地話中，餓疫是餓病的複數形態，所以焦明才將兩者聯繫起來。
「就是這個。」
「以飢餓為名的疾病？」焦明感覺一陣背脊發涼。
「是的。」
「請詳細和我說說。」焦明嚴肅了表情，鄭重其事的道。冰蓮雖然對於焦明的大驚小怪不以為意，但還是放下手頭的賬務工作，詳細的解釋起來。
所謂餓病就是人在挨餓之後會大幅度的消瘦，也就是失去體重，連續十天不充分進食的話，便會餓死。餓病一般發生在人四十歲左右，而一旦連綿蔓延成餓疫，即使是二十歲的人也會出現這樣的癥狀。
冰蓮最後補充道：「餓病最近百年才被魔法師們定義為一種疾病，而不是人類的自然現象。難道你的家鄉沒有這樣的病？」
「當然沒有！」焦明接著又問：「你們曾經把這認為是自然現象？」
「直到今天也有很多人這樣認為。」冰蓮輕描淡寫的回答。
「那關於這種餓病的最新研究是什麼？」
冰蓮搖了搖頭，似乎是無奈於焦明的幼稚：「既然只要吃飽飯就沒事，你以為那些餓不著的魔法師會有閑心去研究這玩意。」
焦明嘴角抽了抽，一陣沉默之後，嘆氣道：「明白了。」望向窗外碧藍的天空，焦明努力調整壓抑的心情，卻終是失敗：「我不喜歡這樣。」
「我也是。」
「我不如你。」焦明由衷的道。
「哦？」
「沒什麼。」焦明雖然有魔法天賦，但心理上依舊是個普通人，下意識的站在了餓疫的受害者立場上。但是冰蓮的立場不同，卻仍舊能為普通人著想，這便是焦明自嘆不如的地方，在地球的時候焦明可從來沒有關注過那些更底層人的生活。
至於隱瞞不說自然是因為焦明沒必要把自己冷漠的一面展示給冰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