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維斯庫拉
日過正午,溫暖的陽光像農民焯起的穀物一樣,沒有規則毫無保留地投向整個布卡達隆。
雖然已經是11月份,臨近冬日之際,可是在布卡達隆的強日照下,別說什麼過冬的絨衣了,就連皮衣這種秋季必備的款式,在布卡達隆都並不常見。
在老十峰的西北方,也就是距離龍口山谷最近的甬道旁,此時正鮮花盛開、綠樹如茵。
老十峰最大的建築家族雷柏家族的公館,正是位於此處。
但是作為建築家族的公館,這個所謂的公館不僅看上去十分寒酸,而且所在的位置也十分古怪。龍口山谷是老十峰通向南海的最近通道,這裡雖然都以平原為主,可是因為水流鼓動的原因,並不太適宜獸靈居住。相反,這裡倒是很好的種植區域,毗鄰龍口山谷的兩側,常常是大量的林地和一些食品種植家族所希冀的土地。
這裡的土地雖然肥美,可是距離老十峰這座獸靈的大都市太過於遙遠,很少人會選擇在此集結,除了那些勤懇地農戶。但是很奇怪的是,雷柏家族身為建築名族,卻常年躋身於此。
在這遼闊的土地上,穀物的平均高度都足以將一些並不雄壯挺拔的獸靈蓋過去,雖然已經是晚秋時節,但是這裡的穀物依舊在頑強生長,絲毫不見什麼日落西山之境。
種植區附近的房屋,多以簡陋的農宅為主,沒有什麼高低之分,都是一排排如同模子里走出來的似的平房。雷柏家族的公館,正是出沒於此。
當時獸靈政府打算獎勵雷柏家族一套公館,並且讓他們選擇居住的場地。可是時任的雷柏家族頭目卻表示,我們自己就是建築家族,與其讓政府分給我們房子,倒不如批給我們土地,讓我們自己建造。起初大家都認為雷柏家族貪心,畢竟比起已經成形的建築而言,土地擁有幾乎無窮大的可能性。為此,當時還有許多人站出來聲討雷柏家族,認為他們貪得無厭。可是最後的結果,卻讓所有人都默默地閉上了嘴。
因為雷柏家族並沒有選擇所有人都看好的長河谷附近的居住用地、也沒有選擇靠近聖山附近的生產用地。甚至於,就連老十峰內部寸土寸金的區域都沒有選擇,唯獨認定了龍口山谷附近的種植用地。
雖然雷柏家族要了近乎兩倍的種植用地,可是也沒有任何人再有異議,甚至懷疑雷柏家族的人腦子秀逗,這個家族遲早要晚。
龍口山谷的地位就相當於杜若希的微芒之地。這裡土地遼闊一馬平川,而且有水源有日照,但是唯獨沒有大家都夢寐以求的社會資源。這裡除了山除了土就是水,在這裡如果不是進駐了一個雷柏這樣的大家族,走上半天也沒幾個活人可以說話。更不必說想找點酒館賭場之類的消遣場所。
不過這裡依山傍水,雲澈天青,倒是個休閑養老的好地方。除吃之外,這裡也算是一個公認的「法外之地」。
除了農戶和雷柏家族之外,這裡還常常成為許多不法家族進行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的主要場所。比如說,買賣奴隸。
獸靈表面看起來相親相愛鐵板一塊,可是內地里的鬥爭十分激烈,並且各個部族之間的階級性也十分顯著。那些混的不好的部族,想要博出位,最快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為他人做奴僕,各個家族的侍從幾乎都是如此。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願的,都是為了混個出人頭地。至於另外一部分,一些身不由己或者被人欺瞞哄騙而來的人,才是這裡大部分的情況。
一片瓜地周圍,稀稀落落地長著幾個破敗不堪的小木屋。它們就像生長在此一樣,即便房屋的情況已經難以居住,但是這些屋子還是年復一年的在這裡為那些黑手勢力提供一個關押奴隸的空間。
「咔嚓」「咔嚓」的嗑瓜子在空蕩的原野上回蕩,一名面目可憎的狼靈正坐在一間簡陋的木屋前,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咀嚼著瓜子。
「噠噠」急促地馬蹄聲逐漸從遠處傳來,狼靈警覺地抬起頭,辨別著聲音的來源。
「約莫……」馬背上的人還未下馬,便朝這個狼靈喊道。
「藍珀?你來幹嘛?」名叫約莫的狼靈忽然站起身,將手中的瓜子扣在木桌上,疑惑地問著。
約莫雖然身為狼靈,可是耳朵的毛髮顏色卻十分的暗淡,原本的灰藍色被很臟很髒的暗黃色所代替,如果不仔細辨認,約莫倒可以說和豹靈沒什麼差別。
「約莫。這是比爾頭目的親筆信。」藍珀等不及騎到約莫身邊,便匆匆跳下馬,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羊皮紙,翻開遞給約莫。
約莫狐疑地接過羊皮紙,又朝遠方望了望,說道:「就你一個人?」
「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飯田家族如今人手有限。而且這事情況很急,我一早就從老十峰出發了,到現在才趕到。」藍珀有些緊張地回答道。
約莫點了點頭,翻看羊皮紙,一屁股坐下來,不慌不忙地讀了起來。
片刻之後,約莫將羊皮紙隨手一扔,繼續嗑起了瓜子。
「你的意思是,比爾頭目要求現在就準備撤離?」約莫懶散地說道。
「正是……如此。歐森回來說,今晚就要動手。然後事情結束之後,立馬就前往杜若希。」藍珀咽了口唾液,擦拭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回答道。
「那比爾頭目的意思,這個維斯庫拉怎麼辦?也一同帶走么?」約莫回頭望了一眼簡陋的木屋,淫蕩般地笑著。
「頭目的意思是將她賣掉……」
「賣掉啊……真是可惜了啊,這麼好的姑娘,身材和臉蛋都是上乘的,尤其是那緊緻的……那賣掉她之後,歐森如何處理?殺掉么?」
「這個頭目還沒說……」
「那就是殺掉咯。歐森要是知道咱們是這麼『照顧』他的女兒,他不得投敵來報復咱們么?我也算是飯田家族的老人了,當初要不是我把歐森騙到咱們飯田家族,咱們也嘗不到這麼美妙的身體不是么?這次把維斯庫拉賣掉,我可得拿大頭啊,啊……哈哈哈。」
「那……事不宜遲,咱們就……」藍珀緊張地說著,起身準備走向木屋。
約莫笑著一把拉住藍珀的手臂,意味深長地說道:「哎……藍珀。不急,不急。這維斯庫拉之前讓其他家族的兄弟玩的時候,不是染上了點病么,一養就養了八個月,這前段日子好不容易病好了,這她親戚又來了。這麼一個尤物,咱們可是很久沒有爽過了,事情雖然急。但是也沒必要這麼趕趟。我算著維斯庫拉也差不多了,明天左右親戚就走了,倒時候讓咱們兄弟再爽一遍再賣掉也不遲啊。你說是不是啊,哈哈。」約莫淫蕩地說道。
「可是,這是頭目的命令……」藍珀背著身,陰沉著臉,手臂隱隱顫抖,哽咽著說道。
「我相信就算是比爾頭目,也肯定對維斯庫拉的身體留戀不已呢。」約莫稍稍鬆開握著藍珀手臂的手掌,抓了一把瓜子,準備繼續吃起來。
「別……別動……」藍珀忽然轉身,從腰間掏出一把粗製濫造的手槍,「啪」地一下拉開保險栓,抵住約莫的頭顱,癲狂地喊道。
約莫感到太陽穴忽然被抵住一個冰冷的鐵器,先是一愣,隨即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說藍珀啊。我知道你喜歡維斯庫拉,自打你進了咱們飯田家族后,你就沒碰過維斯庫拉。上次你唯一一次碰過維斯庫拉后,別的家族的兄弟一來,還沒爽到,維斯庫拉就病了。這件事,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啊?憐香惜玉啊,還是想獨佔維斯庫拉啊?啊……哈哈哈。」
「別把我和你們想的一樣骯髒!你們飯田家族的這些渣滓!為了讓歐森效忠,居然提出要維斯庫拉作為人質,還讓人家父女一年都見不到兩次面!」藍珀用槍抵著約莫的頭顱,讓他逐漸起身,並走到木屋旁。
「喲?看不出來,藍珀你平時那麼懦弱,原來也有一顆當英雄的心啊,怎麼,今天是為歐森打抱不平來了?還是想藉機贏取維斯庫拉的芳心?要我說啊,藍珀。你要想玩,我可以跟頭目說啊,怎麼樣,廉價把她賣給你,以後隨便你玩!」
「砰」地一下,約莫的腦袋被槍托狠狠地砸了一下,感覺有些眩暈的約莫直接跪倒在地。
「無恥之徒!我和維斯庫拉是真愛!」藍珀憤怒地說道。
「……哈哈哈……真愛?一個被無數人上過的破鞋你也這麼喜歡,看不出來啊……藍珀,你的口味……很獨特嘛……」約莫突然冷笑起來,繼續叫囂著。
「別……別廢話,快開門……」
約莫從褲子里翻出一把鑰匙,在鎖上面尋找著入口。
「咔嚓」老舊的木門被輕輕打開。
木屋內一片昏暗,陳設也極其簡陋,除了一張床和一個很小的儲物櫃之外,便再無他物。唯獨特別的,便是木床旁邊的的一個地窖。
「維斯庫拉……你們居然將她關在地下室……快打開,否則我打爆你的頭。」
約莫悻悻地點點頭,按照藍珀的吩咐去做,「藍珀。你的這槍,恐怕不是咱們飯田家族的吧。怎麼?你這每次的工錢,都留著買槍了是么?」
「不要你多事!快打開!」
約莫沒有繼續追問,只是冷笑著,依照藍珀的意思打開了地窖。
「你先下去,我告訴你約莫……你要敢耍花招,我當即打死你。」藍珀稍稍向後退,用槍對準約莫,示意他先走下去。
地窖內的處境並沒有想的那麼糟糕,雖然更加昏暗,可是整體卻很乾凈,而且陳設也比木屋好多了,除了床更大之外,還有梳妝台、比較大的衣櫃和一個單獨的小隔斷用來充當盥(guan)洗室。
大床上隱隱約約地躺了一個熟睡中的人,但是由於杯子蒙著面,並不能看清杯子中躺的是何人。但是從身材上來看,修長的雙腿和細緻的腰身,怎麼看都是一個美妙佳人的胴體。
「約莫!你,去盥洗室!」藍珀用槍指著約莫,命令他去盥洗室待著。
約莫沒好氣地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識趣地走進了盥洗室。
藍珀從旁邊拿過來兩個椅子,堵在盥洗室門口,又將沉重的梳妝台搬過來,將盥洗室的門口緊緊擋住。
「維斯庫拉……別怕,是我,我來救你了。」藍珀忙完這些事,將手中的槍輕輕收進腰間,有些興奮地走到床邊。
在被子下的人聽到藍珀的聲音,似乎有些蘇醒,輕輕地蠕動了一下。
「得罪了……」藍珀嘩地一下掀開被子,維斯庫拉曼妙的胴體立即展現在他的眼前。
「我……我沒看見……你……快點披件衣服……」藍珀臉紅地望向他處,卻不時地瞥過頭來,偷看維斯庫拉。
維斯庫拉睡眼惺忪地看著藍珀,剛想說什麼,卻聽見約莫在盥洗室內大喊一聲:「喂!藍珀,趕緊放我出去!」
聽到這話的維斯庫拉忽然清醒過來,將手伸進了枕頭下面。
「來……給你披上……」藍珀用餘光拾起一件紗布外衣,小心翼翼地給維斯庫拉披上。
維斯庫拉恍惚地環視了一下周圍,輕聲問道:「你……是一個人來的么?」
「是的……此地不及久留……咱們趕緊走……」藍珀一把將維斯庫拉拽起來,緊張地說道。
「我……父親呢……」
「他還在飯田那裡,咱們先走……」藍珀回答道。
維斯庫拉沒有回話,只是回頭望了一眼盥洗室,隨即便擁進了藍珀的懷裡。
「藍珀。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很感謝你來救我。」維斯庫拉溫柔的話語讓藍珀整個人都酥了起來。
「但是……藍珀……我不能跟你走……」維斯庫拉還未說完,地窖中便「砰」地響起了槍聲。
藍珀難以置信地捂著被擊中的腹部,伸手想去摸腰間的手槍,卻看見維斯庫拉手裡正握著自己的槍。
「為……為什麼……」藍珀的意識感到模糊,巨大的出血量讓他整個身體變得疲軟起來。
「我之所以在此忍辱偷生……只是為了保全父親的性命……」維斯庫拉說著,對準藍珀的腦袋,又開了一槍。
應聲倒地的藍珀仍舊一臉茫然。他曾經設想過無數種死亡的場景,被比爾處決、被約莫偷襲、在混戰中中彈……唯獨沒有想到的,就是自己會被自己心愛的維斯庫拉開槍打死,而且還是在救她的途中。
當然,藍珀也不知道。以維斯庫拉的身手,如果想要逃走,根本就不會受任何人的擺布,但她願意在此受辱淪為他人尋歡作樂的工具,只是為了讓他的父親歐森能夠活著。
歐森為了效忠飯田家族,自願將女兒作為人質。而女人為了歐森的安全,自願淪為飯田家的玩物。
這對父女,如若不是心中懷有不可靠人的秘辛,何至於淪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