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啟程（本卷終）

  秋恩安靜地躺在療養室的床上，緊閉著雙眸，腦海中不斷重複著一段離奇而又真實的畫面：皮沃帶著德恩跳進了深淵入口的傳送門。


  汗水如注，從秋恩細膩柔嫩的肌膚中滲透出來，它們順著肌膚的紋理，像小溪一樣匯聚在一起，隨著秋恩愈發劇烈的抖動開始暴動起來。


  「公主殿下，做了什麼噩夢么？」負責看護秋恩的女騎士坐在一旁一直守著秋恩，看到她忽然大量流汗，並且輾轉反側難以平穩入眠，趕緊拿起一塊毛巾，給秋恩擦拭著，並且不斷說著一些慰藉的話。


  「德恩……皮沃……」秋恩無意識地推開旁邊的女騎士，猛然坐起來，汗水浸濕了身上的療養服，就連鬆散的秀髮，都被充滿秋恩體味的汗液灌個乾淨。


  「公主殿下，又夢見德恩先生和皮沃外交蔚了？」女騎士繼續幫秋恩擦著汗，然後關切地說道。


  「德恩先生和皮沃外交蔚還真是有福呢，能讓公主殿下這麼挂念。公主你可不知道，這幾天你一直在沉睡，每天都喊著他倆的名字呢。」女騎士說道。


  秋恩內心一驚，想要迅速回憶夢中的所情所景，但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今天是什麼日子？」秋恩在屋裡看來看去，尋找可以作為日期憑證的事物。


  「10月27日啊，普通的星期五呀。皮沃外交蔚和德恩先生，已經走了三天了。自從他們走後啊，您就一直昏迷呢。」女騎士說道。


  「27日……」秋恩捂著腦袋，眼神放空，極力搜索著腦海中關於時間的記憶，「他們是怎麼走的？」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記得當時雪莉大使動用了整個伊洛法爾的力量搜索皮沃外交蔚，然後天空出現了異象，一開始以為是什麼災害或者入侵，當時還開啟了星河暮呢。結果雪莉大使最後跟大家說，是皮沃外交蔚開啟了深淵入口，說他們已經被傳送到南大陸布卡達隆去了。」女騎士回答道。


  「深淵入口……在哪？」秋恩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疑惑地問道。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這樣吧，我去通知雪莉大使吧。自從那天之後，雪莉大使每天都會來這裡等您，說是要等您醒過來，再去布卡達隆訪問。」女騎士說道。


  秋恩呼了口氣，解開濕透了的療養服，露出胸前兩顆圓潤的玉兔。


  「去吧，去之前先給我拿一套乾淨衣服。」


  女騎士急忙站起來去衣櫃中掏出一套新的療養服給秋恩換上，然後向秋恩致意了一下，便出門通知其他工作人員去呼叫雪莉大使。


  沒過多久，雪莉便走了進來。


  「你先下去吧，這裡有雪莉大使呢，有事我會叫你們。」秋恩意味深長地看著雪莉，舔了下嘴唇，從床上坐了起來，命令女騎士出去待命。


  女騎士向秋恩和雪莉分别致意后，便走了出去。


  秋恩走到桌子旁，拉出一把椅子，悠然坐下，然後翹起二郎腿，將雙手插在胸前，一副興師問罪的態度，詰問著雪莉：「雪莉大使。聽侍衛說，皮沃帶著德恩已經走了是么。」


  雪莉今天穿的特別樸素，不僅將一直袒露在外的大白腿收進了黑色的制服褲子中，就連上衣的扣子，都是一個不留地全部扣上，完全把自己包裹在黑色制服之中，除了手、脖子和臉部暴露在外，其他統統被淹沒於黑色海洋之中。


  「正是如此。秋恩公主殿下。」雪莉恭敬地回答著。


  「啪！」秋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神情憤然地盯著雪莉。


  「你是怎麼跟我說的！讓我回神眷城，然後把皮沃一起帶回去！現在呢？皮沃在哪呢！」秋恩詰問道。


  「此事的確是下屬的失職。但是神眷城的調動令卻沒有明確指出只要您願意回去，此事就能如何如何。我跟您說的，只不過是神眷城高層讓我給您帶的人情話。」


  「你……哼！先不說這個，他們是怎麼走的，我一點記憶都沒有了。」秋恩本想沖雪莉發火，可是卻忍住了，畢竟雪莉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那麼自然也是不在乎秋恩的憤怒了。


  「他們進入了深淵入口，如今已經達到了南大陸布卡達隆。」雪莉說道。


  「深淵入口在哪裡？為什麼不去追？」


  雪莉悻悻地笑了一下，平靜地說道：「秋恩公主殿下。莫非您真的是沉睡過度了么？深淵入口的確真的存在於古蘭特。但是深淵入口從來都是單行線，不僅那些進入深淵入口的人沒有再回來過，其他人也根本不知道這個號稱古蘭特規模最龐大的傳送門，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們唯一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那天，天空出現了異象。那一天，也就是我剛來到這裡，向您彙報的日子。不過在此之前，皮沃卻是意外地留下口令，解除了德恩的使者廳職位，以德恩涉嫌里奧·永夜事件為由，將其帶走協助調查。美其名曰協助調查，但是這種做法，卻是赤裸裸地挾持。對於未能成功將德恩解救回來，我代表使者廳，深表遺憾。」雪莉保持著微笑，拿著官腔說道。


  秋恩抿了抿嘴唇，深呼了一口氣。


  雪莉的話雖然拿捏著官腔，讓人聽著很難受，可是這種態度卻讓秋恩感到了一絲希望。首先，皮沃已經被降職成為外交蔚，雪莉如今在伊洛法爾，那麼使者廳的最高長官便是雪莉，而非皮沃。此時任何關於使者廳的人事調動，皮沃都沒有最高的權力，就算皮沃最後下達了對德恩除名的命令，可是雪莉如果不批准，那麼依舊沒有任何效力。而雪莉不但默認了皮沃的這種做法，並且將此稱之為「挾持」，擺明了就是向秋恩傳遞一種態度：為了儘可能地挽救皮沃，流程上我可以向神眷城胡說八道。


  「侍衛跟我說，你這兩天一直等著我醒過來。有什麼事情，說吧。」秋恩的態度在雪莉的一通發言下，變得緩和起來。


  「秋恩公主殿下。如今皮沃已經到了布卡達隆，雖然我們會動用我們在布卡達隆的力量，去儘可能地搜索他。但是想要在他沒有做出什麼影響兩國利益的事情之前找到他，卻是很難的。」雪莉說道。


  「你的意思是？」秋恩揚起了頭，疑惑地問道。


  「事情發生后，我就向神眷城通報了這件事情。神眷城給予的回復是……我們這次訪問布卡達隆，將進行擴軍並且兵分兩路。一部分人由我領導，直接從伊洛法爾向南，穿過無主之地，直接抵達布卡達隆的邊境荊棘鎮，進行關於里奧·永夜的靈魂容器的交接事宜。另一部分人，將由瓦寧出雲領，直接帶領獅鷲軍團第三大隊以及在伊洛法爾休整的第二大隊，一同前往布卡達隆，追捕皮沃。」雪莉說著，手掌輕輕一揮，一卷深棕色的魔紋捲紙躍然湧出。


  雪莉將這卷魔紋捲紙輕輕攤開，「這是關於皮沃的追捕令。」


  「皮沃·科德外交蔚，因公然違抗神眷城神前議會下達的最高級別的調動令，並挾持德恩·微草先生潛逃。先已構成挾持和叛國罪，為防止事態進一步擴大。特下此追捕令。即日起，著出雲廳瓦寧·瑞圖出雲領，率領獅鷲軍團第三大隊前往伊洛法爾，並與在伊洛法爾待命的第二大隊匯合，共同星夜前往布卡達隆追捕皮沃·科德。如若發現其拒捕，將視情節對其使用暴力。特殊情況，可以擊斃。古蘭特歷16045年10月25日。神前議會。」


  「秋恩公主殿下，此事不要與任何人提起。對皮沃的追捕屬於最高機密，原本您也是沒有資格知道的，所以……」雪莉雖然表情很平靜，可是秋恩心裡清楚，這麼想維護皮沃權益的雪莉，不知道再接到這份追捕令之後，在私底下哭紅了眼睛多少次。


  「不必說了。雪莉，你趕緊去布卡達隆吧，別為了我耽誤了杜若希人類王國的重要使命。」秋恩沉下了頭，默默站起來走到窗邊，怔怔地望著外面萬里無雲的天空。


  雪莉沒有說什麼，收起了這份追捕令，恭敬地說了句「告辭了」便抽身而去。


  「你放心的去吧。我會乖乖地回神眷城。哪怕我被禁足一年，我也會求父皇放過皮沃一條生路的。」雪莉離開秋恩的療養室前，聽到了最後一句話。


  雪莉的冰冷的臉龐上，也終於流下了一絲溫暖的淚水。


  ……


  時間回溯到兩天前。


  在遙遠的布卡達隆，群山怪石、山川荒流是這裡的基本景觀。獸靈並沒有人類這樣對生存環境有多高的重視，整體的建築風格基本是普通的土房石窟，就算是最繁華的十老峰，也不過是一堆華麗雄奇的岩石組合起來罷了。


  皮沃站在一個山崖旁邊，望著山腳下茂盛的樹林和陡峭的山壁。


  不時有一些質地較輕的小石塊隨著風的軌跡，被吹落山崖，可是卻沒有絲毫落地的回聲。


  「害怕么？德恩。」皮沃回頭看了一眼德恩，微笑著沿著山崖坐了下來。


  「我倒是覺得。應該害怕的，是你啊，老師。」德恩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景觀，踱著步朝皮沃走去。


  皮沃低著頭看著崖下的風景，餘光卻看到一個影子不斷的朝自己接近。但是朝他接近地卻不光是人影，一副雙翼的側影伴隨著人影的縮進，逐漸顯露出來。


  「如果從這裡掉下去。恐怕會死吧？」德恩的臉不知不覺中已經貼到了皮沃的臉龐，他並沒有看皮沃，而是同樣望著崖下的風景。


  「是的呢。不過，你忍了那麼久。終於忍不住了么？」皮沃微笑著從沒有德恩臉的另一側回過頭，看著漂浮在德恩身體後方的里奧的幻影。


  「既然你知道荊棘鎮並沒有什麼里奧·永夜。你為什麼還要不顧一切來這裡呢？」里奧的幻影詭異地說著。


  皮沃輕笑一聲，撣了撣土，站了起來。


  「如果我不來的話。你的計劃還能繼續下去么？」


  里奧的幻影忽然露出恐怖的笑容，猛然衝到皮沃身旁，一把將皮沃推下萬丈懸崖。與此同時，德恩的身體也開始聚變，絨毛和羽翼逐漸從德恩的表皮湧出，轉瞬之間竟化身為一隻白色的角鷹獸。


  德恩變化的角鷹獸一躍而下，凌厲地沖向正在不斷跌落的皮沃，而皮沃卻沒有進行任何反擊和防禦措施，只是任由自己不停地自由落體。


  「嚶」！「嚶」！「嚶」！

  山崖下的樹林間被皮沃的下墜驚起一片喧嚷，許多鳥類紛紛離散，而伴隨著那些鳥類離去的，卻是還有一隻羽翼光亮整潔的白色角鷹獸。


  而角鷹獸上正坐著一位穿著皮衣的中年人。


  一隻角鷹獸一個中年人，沖著正午的陽光，向著遠處屹立的十老峰赫然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