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惡魔執手

  皮沃抖了抖周圍被霜氣彌散的空氣，用腳鏟開那些碎成冰晶的勞爾的屍體，踱步出來朝德恩和梅賽招手。


  黑棕色的皮靴底沾著些許濕漉漉的結冰碎片，「咯吱咯吱」地聲音伴著皮沃沉重的腳步半歇半響。皮沃看上去有一些疲憊，但是卻依舊挺著身板，極力向德恩和梅賽展示自己最神採的一面。


  皮沃揮著手，一臉輕鬆地笑著，可是德恩和梅賽的臉色看上去卻異常奇怪，他們似乎並沒有真地看向皮沃，只是痴痴地盯著皮沃後方的上空。臉色之中，充滿了詭異；神情之上，寫遍了慌張。


  皮沃有些疑惑，剛想開口，卻覺得背後一陣陰風從腰間吹過，等他意識過來用手扶向腰間的時候，兩隻瞳孔卻劇烈收縮、繼而瞪得渾圓，一口黏稠的鮮血「噌」的一下從皮沃的嘴角飛濺出去。皮沃想要扶住被陰風吹得有些難受的腰間，卻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溫暖液體從他那冰冷的手掌上款款流過。


  皮沃艱難地扶住腰身上一雙暗紫色的恐怖手掌，不敢相信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這隻手掌穿膛破肚，鮮紅色的血液不斷地從皮沃的身體中溢出，在灰白的古老殿堂的地板上「滴答滴答」地響著，充滿節奏感和恢弘的儀式感。


  「……不想……被我說中……了呢……我……只是批判……批判你是……惡魔而已……不曾想……你竟然……」皮沃的身體愈發虛弱，雙手不住地顫抖著，挺拔的腰身和結實的雙腿瑟瑟發抖。


  「我竟然真的是惡魔。」不知從何時開始，在皮沃的身後，正站著一個全身漆黑、額頭上突出兩根細長的月牙魔角的惡魔。


  「喲喲喲……德恩……哦，不……應該說是里奧王子。現在你可別有什麼多餘的舉動，否則你這可憐的老師，就要死在你的面前咯……」德恩的手掌中正匯聚著冰霜能量，可是卻被皮沃身後的這名惡魔的話生生打斷了。【零↑九△小↓說△網】


  「勞爾……想……想不到……身為泰坦之眼……的一員……你居然……居然甘心墜入惡魔……」皮沃臉色蒼白，吃力地捂住腰身，阻止那些外溢的鮮血更快地流出。


  「惡魔？你以為我稀罕這身骯髒齷齪的身體么！」勞爾不屑地揚起了頭，左眼灰藍色瞳孔隱隱閃著微光。


  一直沒有發言的梅賽，聽到勞爾的這番話，忽然忍不住，大聲呵斥道：「不……不可能！惡魔之軀怎麼能通過聖光考核呢！」


  想要成為聖騎士和魔法師，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聖光考核。具體內容類似於德恩被救活那天的神聖白鴿，總之目的就是為了排除那些已經墮入惡魔之人混入杜若希人類王國的權力系統之中。


  勞爾微微一怔，卻忽然大笑起來，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灰藍色左眼，「我能通過神眷城的聖光考核……自然是因為我並不是惡魔之軀！」


  「我的整個身體，只有這隻灰藍色的左眼屬於惡魔。而我原本的軀幹……已經被你們親愛的皮沃大師震碎成了冰粉！」勞爾憤怒地指著地上的一攤屬於自己身體的殘渣。


  梅賽一反常態，握著手中的兩把漆黑匕首，神情嚴肅地奔過來，德恩見狀也顧不得勞爾之前的威脅，手中化出冰霜長矛沖勞爾奔襲而去。勞爾不屑地將貫穿皮沃身體的右手拔出，鮮血飛濺了一地，勞爾的身體像沙袋被投入大海一樣，毫無反抗地跌下來。德恩緊緊抵住皮沃沉重的身軀，德恩瘦削的臂膀艱難地扶住即將跌倒在地的皮沃，梅賽卻一個人發了瘋似的瘋狂襲擊勞爾，但是這兩把漆黑的匕首在她的手上卻施展的很生澀，彷彿這並不是她一直佩戴裝備的貼身武器，倒像是路邊剛剛撿到的什麼他人遺物。


  勞爾的身體隨著梅賽的雙刺抖動的頻率輕微地閃避著，本可以一掌將梅賽輕易碾碎的他，卻似乎沒有什麼鬥志，只是一味地躲避。梅賽腰身一轉，高速旋轉地狐尾忽然甩動起來，但眼看就要擊中勞爾，可是梅賽的身體卻自己抖了一下，正隨著慣性朝勞爾扇去的尾巴一下子卸了力氣，那毛茸茸的棕色尾巴撞在勞爾渾身漆黑的惡魔之膚上，就像個小貓小狗的尾巴在替主人蹭毛踩奶一樣，軟弱無力。


  而梅賽的這一舉動卻讓自己的平衡失去了控制，明明是狐靈的她，反倒無法完美地控制自己的狐狸尾巴。當梅賽站穩步伐，想要再度進攻時，眼前的勞爾已經失去了蹤跡，回頭一撇，卻看見攙扶著皮沃的德恩被勞爾摁住喉嚨，高高拎起。


  勞爾面目可憎地望著在自己手中面目痛苦、掙扎不已地德恩，邪惡地笑著：「里奧？你還在等什麼？現在皮沃已經身負重傷，只剩下一個女流之輩，此刻不正是你期待已久的機會么？來啊！展現你的惡魔之力啊！用你那惡魔的力量殺死我！然後再親手了結皮沃和那個狐靈！這樣你就可以把他倆的死歸咎於與我的戰鬥，你還可以全身而退，不是么？」


  德恩被脖子被勒的喘不過氣，雙手雖然還在湧現著幽藍色的魔法能量，可是那稀薄的魔法波動並不足以撼動勞爾的惡魔雙臂。皮沃癱在地板上，因為流血過多，就要失去意識，但是他卻依舊撐著蒼白的手，顫顫巍巍地對準勞爾，企圖打出什麼冰霜魔法。可是以他現在虛弱的身體，這股能量並未聚集多少，勞爾就騰出了一隻緊握住德恩脖頸的手臂，向皮沃投出了一股表面卷著深紅魔法波動的暗黑色能量。這股能量正要給予皮沃最後一擊，梅賽卻突然竄到皮沃的身前，用自己的胸膛替皮沃擋了下來。


  「皮沃·科德……你應該高興，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人願意為了你去死呢……」勞爾被梅賽的這一舉動所震撼到，摁住德恩的左手猛然一甩，將德恩扔向古代殿堂的柱子上，自己回過頭來專心致志地對付皮沃。


  「該去死的……是你……」梅賽低沉著頭，單膝跪在灰白的地面上，將貫穿自己的那股暗黑色能量用雙手生生扯出。


  「什麼？」勞爾眉頭一緊，自己打出的這股力量並非是任何塑性魔法，所以除了憑藉自己的意志之外，很難想象他人可以直接將之取出。就像科惹襲擊德恩那天夜裡，如果不是休斯特是奧術領域的大師，那麼釘在德恩雙掌上的奧術長刺，便只能等它自然消散或者憑藉霍若斯的意志才能解除。


  「勞爾……你騙我多年也就罷了……居然還為了追逐力量墜入惡魔……即便……即便你是泰坦之眼的人……我今日也絕不能容你……」被暗黑色能量貫穿的梅賽，身上卻沒有絲毫撕裂口，但是卻明顯能看出來，梅賽的精神和體力都十分疲憊。


  聽著梅賽不知所云的話，勞爾只是冷笑著，「哈哈哈……皮沃，這女人怕是中了什麼魔怔，說出胡話來了。相識不過幾日而已，居然還什麼騙你多年，真是可笑……啊，里奧王子，看來皮沃和這個狐靈的性命，我要先替你收了。這倒也是圓了你最後的執念。」


  「勞爾……你當真認為……她就是梅賽么……」德恩瘦削脆弱的身體，剛被勞爾狠狠地摔在石柱上，再加上之前和烈焰猛虎搏鬥時浪費了大量的魔力，現如今已經提不起絲毫力量，可是即便如此，德恩依舊還嘲諷著勞爾。


  勞爾輕蔑地冷笑一聲，正想說著什麼話，轉過頭來卻看見站在皮沃身前的梅賽，那灰棕色的狐耳和狐尾，正一點點消逝，不僅如此，就連梅賽的容貌和服飾，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著。


  「秋恩……殿下……」勞爾難以置信地看著，剛才自己親手投向魔法涌動的目標，竟然是之前已經被送向異次元空間之外的秋恩。


  「梅賽的魔法……雖然戰鬥性不強……但迷惑人心……卻是足夠了呢……」德恩模仿著梅賽的語氣，咳了一下，想著現在正在外界過著休閑舒服日子的梅賽，一臉得意地朝勞爾冷笑道。


  勞爾漆黑猙獰的面龐變得有些扭曲，本想進一步了結皮沃的他，卻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不……這是這個狐靈的障眼法……秋恩公主早就被我送出了這個異次元空間！」


  「刺啦」一聲，秋恩從劍鞘中拔出長劍，眼神毅然地瞪著不斷後退的勞爾。


  「一開始德恩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並不相信。就算到了這個異次元空間，你拿出魔杖開始施法，我都能原諒你，畢竟你也是為了神眷皇室。但是……你居然墜入惡魔……這種事情，就算是父皇，也絕對不可能容你！你……根本不配做一名守護神眷城的聖騎士！」秋恩的眼中閃動著金黃色的火光，大聲斥責著勞爾的行為。


  勞爾的面部肌肉變得越來越扭曲，身體向後退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並且仰起頭鬼魅般的大笑起來：「惡魔？我？我為了更好地消滅惡魔，甚至於不惜代價將自己的左眼挖掉換上一個惡魔的眼睛！就是為了能夠體會他們這種邪惡的力量！你居然說我不配做聖騎士？我堂堂一個魔法天才，為了神眷皇室的名譽為了泰坦的尊嚴，放棄了我的大好前程來當一名普通的聖騎士！我受過多少罪，秋恩公主，你知道么！」


  「我為了神眷城，為了整個杜若希人類王國，付出了一切，而你又做了什麼？為了一個背叛神眷城的赫恩公主奔走這麼多年，卻絲毫不關心皇室的權益！自以為聰明，配合皮沃演幾齣尷尬的戲，你們以為這就能試探出里奧了？」


  「你不是想找你的赫恩姐姐么！里奧·永夜就在那裡！你去問他啊！」勞爾歇斯底里地聲音，響徹了整個古老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