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分不清是誰
如此一來,倒成了周邊城、縣人家茶餘飯談的內容了,儘管感覺恐怖唏噓不已,卻依然津津樂道的傳了幾百年。
小孩子們幾乎是聽著家中老人們講著茂城內有惡鬼索命的故事長大的,等到老了之後再講給下下代,就這樣一代又一代的流傳了下來,不曾中斷過。
「所以,惡鬼索命一事只是個傳言,其實不曾有人因此而死,是嗎?」
鳳蓁忍不住的出聲問道。
胡不言微微頷首。
鳳蓁不解:「之前因靠近茂城而失蹤的那些人,又都去了哪裡?」
胡不言輕笑道:「三人成虎的道理,你們人類應當都懂。無論最初的事實是什麼,人們總是喜歡將其誇大到百倍甚至千倍,再經過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人傳播開來,到最後,便是傳的面目全非,甚至與真相大相徑庭。」
鳳蓁懂了,也便是說可能根本沒有人失蹤,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人們的恐懼而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她不得不承認,人類,真是一種複雜的物種。
胡不言將目光投向了離墨,問道:「現在已經知曉了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可曾對被封印而不得投胎轉世的那些遊魂們有解救之法?」
「左護法是不是早就知道,唯一的辦法便是等待當初那個少年的轉世再用他的鮮血來解開封印?」離墨問。
胡不言苦笑:「是又如何。不過是將最後的一絲希望化為失望。他們已經等不到了。」
沉默片刻,離墨又問:「左護法可曾想過,為何當初那個少年會死而復生,又為何之前鮮血可治百病,那時卻出了這樣的狀況?」
胡不言眸光沉了沉,默然不語。
「師兄!」
鳳蓁的一聲大喊,打破了這片刻的寂靜。
眾人扭頭看去,發現姜雲放目光空洞,失了神的往洞外走,忙隨著鳳蓁一起追了出去。
姜雲放一個飛身閃到了山腳下,然後便朝著茂城主街道的方向發了瘋似的狂跑。
一直跑到了主街的中心,他才驀地停下來,眼前忽然浮現出一片凄慘荒涼的場景。
那一場突如其來、洶湧猛烈的瘟疫讓許多人都還來不及被治療便猝不及防的死去,全城只剩下一百多個重病在身的人拖著疲憊的身子聚集躺、坐在主街上,哀呼呻吟聲不斷。
病人的最前方架著一口大鍋,城中最德高望重的資深大夫拖著虛弱無力的身軀正搗弄著草藥,旁邊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忽地拔出了掛在肩后的劍,毫不猶豫的劃破了左臂,鮮血順著胳膊滴答滴答的落入了一隻大碗中,直至將整隻碗填滿。
滾燙的汩汩冒著熱氣的湯藥熬好之後,將火熄滅,晾至七成涼,然後便將那晚鮮紅色的液體盡數倒入了鍋中。
再然後,便是將湯藥分給所有的人飲下,看到他們的臉色漸漸的恢復了正常,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
姜雲放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最後將目光定在了那個白衣少年的身上,雙手緊握成拳。
眾人皆是看到了姜雲放所看到的一切,他們同樣用訝異的目光看向姜雲放,不知他為何會有如此失態反常的神色舉止。
在他們的注視之下,姜雲放又換了另一個地方。
是之前姜雲放被困的那條街。
也是他聽見小鬼凄慘哀嚎聲的那條街。
場景迅速轉換,黑夜。
之前那被荊逸「救過」的一百多個茂城百姓,包括趙家人在內,全部成了遊魂,聚集飄蕩在這條街上,趙老爺趙仁順正言辭懇求道:「荊逸那孩子也是想救我們大家,卻不曾想成了如今這般局面,那孩子是個心善的,也是個苦命的,我們千萬不能怨恨他啊!」
「趙老爺,您說的我們都懂,若非荊逸,也許我們現在已經被鬼差帶走了。其實這樣自由自在的遊盪著,也沒什麼不好!」
「是啊,若非我們之前因一己之私將那一群身染天花的流民趕了出去,也許上天也不會如此的懲罰我們,這本來便與荊逸無關。」
……
也許他們不曾預料到這幾百年來作為遊魂不得投胎輪迴的悲哀與絕望,但是那時,他們說出來的所有話,都是發自肺腑的。
他們,無一人怨恨責怪過荊逸。
小巷口裡,一身白衣的荊逸悄悄地看著這一切,眼眶早已模糊,心痛自責愧疚,壓得他怎麼也喘不過氣來,最後他緊緊握了握拳,轉身便往巷子深處跑去。
姜雲放也快步跟了上去。
荊逸一直發瘋似的奔跑,這條小巷似乎永遠也沒個盡頭,他就那樣一直漫無目的的往前跑,最後穿過巷子,跑到了郊外。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一條小溪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溪面上映照出來的那少年五官還算端正,只是放在人群里,不算是太起眼的那種。
荊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水面上的那張臉,然後緩緩抬手,一把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那是一張輪廓分明、丰神俊逸的臉龐,如刀刻般精緻冷硬,劍眉星目,端的是一個瀟洒少年郎。
然而此刻,他的臉上除了傷心的絕望,再看不出其他。
姜雲放腳步虛浮的走至溪邊,垂眸往下望去,瞬間便獃滯了目光。
荊逸原本的面貌,此刻溪水上映照出來的那張臉,赫然跟姜雲放長得一模一樣!
隨後跟來的眾人也都瞪大了雙眼,驚得久久反應不過來。
眼見著荊逸已經抽出了懸在後背上的劍,便要往自己的心間刺去,鳳蓁大喊一聲「不要!」,便飛速的沖了過去。
然而,她卻直接的從荊逸的身體里穿過,險些掉進溪水中,是蘇祺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將她拉了上來。
鳳蓁顧不上其他,匆忙回頭,見荊逸已經倒在了血泊中,然後變成泡沫隨風飄散了。
直到她看到完好無損站在一旁的姜雲放時,才猛然反應過來,方才那個人是荊逸,不是師兄。
可是為何她會入境如此之深?適才她已經分不清楚誰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