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四)
九重天上,星雲璀璨,雲端繚繞,無數的亭台樓閣懸浮於天幕之中,麒炎在回上神寢殿的路上恰巧聽到兩個仙子談及他的名字,索性停下來站在假山後面多聽了一會。
「聽聞天帝在凌霄殿上親封了一位上神,姐姐可知那麒炎上神是何來歷?」
問話的是白鷺仙,而回答她的正是那時常與鳳凰仙作對的孔雀仙:「上古時期,神獸應龍助黃帝斬蚩尤、夸父,禹治洪水時以尾畫地成江河使水入海,人間無亂后飛升為神。在應龍助禹治水離家之前,他最小的一對兒女出世,而幺兒也便是麒炎上神,隨後被東華帝君收為徒弟,帶到了東海昆嵛山親自撫養教化。擁有上古神的血脈,又得東華帝君親傳,我們天界的戰神非他莫屬。」
孔雀仙想起麒炎在進凌霄殿前的那驚鴻一瞥,臉頰微微泛紅,白鷺仙卻是不曾看出她的心思,崇拜過後又問:「聽聞下界的那場神妖魔大戰,是由鳳凰仙引起的?」
孔雀仙雙目一橫,冷哼道:「想不到那死丫頭,竟然能讓妖王為她不顧一切。不過她一個小仙能挑起神妖魔三界大戰,倒是出乎了我之前的預料……」
白鷺仙聽她說完后,驚呼道:「原來當初鳳凰仙不曾與妖王勾結?」
「你喊什麼!想讓天帝把我抓起來不成?」孔雀仙急忙捂住她的嘴,低聲警告道:「別忘了以前你是如何一次又一次陷害鳳凰仙的,若你將我供出去,那便一起下地獄!」
白鷺仙嚇得花容失色,忙不迭的點頭。
「啪啪啪……」假山後面突然有掌聲傳來,孔雀仙和白鷺仙同時轉身,神色慌亂的看著麒炎似笑非笑的一步一步走上前:「二位仙子方才可是讓本座看了一出好戲啊!」
凌霄殿上,天帝大怒:「孔雀仙和白鷺仙陷害鳳凰仙勾結妖界,罪大惡極,今被貶下凡間,永世不得為仙!」
麒炎冷眼看著她們被天兵押下去,眸中的深沉一閃而逝,轉瞬又換上了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麒炎上神,朕派你立刻前往天虞山,將青菱珠完好無損的帶回天庭!」
天虞山上桃花飛了滿天,百里之內聞到的皆是桃花香,麒炎站在之前那場大戰的戰場上,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個黃衣女子決絕拔劍的一幕,鳳凰仙用她的生命來保全天界顏面的那份勇氣與決然,誠然讓他佩服。
只是,她原本不必死的。
風漸大,空中飄飛的桃花瓣越來越多,麒炎的白色長袍隨風舞動,當面前紅光閃過,他的眸光立刻變得冷厲起來。
「血律,今日本座是前來討要青菱珠的,佔用了這麼久,也該物歸原主了!」
提及青菱珠,血律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隨即變得猩紅,冷叱道:「本尊從未想過獨佔青菱珠。當初天帝不問緣由,定罪於鳳凰仙子與本尊勾結之時,可曾想過這青菱珠乃是他一手放棄?如今再想從本尊的手上拿回,簡直是痴心妄想!」
「那便由不得你了!」麒炎冷喝一聲,手中金光閃過,竟是多了一把劍,劍氣犀利,周遭草木都被那尖銳的殺伐之氣所克,明明是盎然蓬勃的春夏交際,卻一時現出些寒秋般的蕭索之意。
血律眸光微眯:「斬龍劍?麒炎,莫要忘了,你也是一條龍!」
「這個自然不用妖王來提醒。天帝賜本座斬龍劍,便是用來與你那七星龍淵劍相抗衡。」
血律不以為意的冷笑:「天帝無情,你又如何確定,有朝一日,這斬龍劍不會用在你的身上?」
「縱然天帝有萬般不是,也不過是按照天規行事。如若不然,天界的威嚴將蕩然無存。妖王銘心自問,當初不放鳳凰仙子回天界,當真只是為了保全她的性命?」
血律痛苦的閉上了雙眸:「放她回天必死無疑。本尊連累了她,自當護她周全。」
「妖王難道便無任何的私心嗎?」
「此話何意?」血律猛地睜開了雙眼。
「神妖相戀,必遭天譴。本座不知鳳凰仙是否真的與妖王私定了終身,但憑鳳凰仙拔劍之時的決絕,便說明她並未忘記身為天界仙子的責任。而你身為妖界之王,陷於兒女私情不能自拔,罔顧眾妖性命,不計代價的與天界為敵,不是私心又是為何?
「當初你既已承諾歸還青菱珠,而她與妖界勾結亦是被陷害,為何不想辦法替她澄清?以救她性命為由,將她強留在身邊,不是私心又是為何?
「當頑靈仙翁說天后自有辦法救她時,你是當真不相信,還是根本就不願相信?」
血律不得不承認,他當初不顧一切,只想留她在身邊的私心到最後卻逼死了她。
在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對於她的心思卻還不如一個外人看得透徹。如果當初他放她走,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麒炎心知說到了血律的痛處,雖然他們之間的愛恨糾纏本與他無關,可是他親眼目睹了鳳凰仙的羽化,便無法將這些話憋在心底。
無論是血律,還是鳳凰仙,於他而言都不過是個外人,再怎麼心有所感,也始終無法做到感同身受,孔雀仙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也算是替她討回了公道,那麼自此,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其實,這本來就與他無關,不是嗎?麒炎面色微霽。
「血律,無論如何那都是鳳凰仙的選擇,身為妖界之王,本就不應被兒女情長所累。你我都是從上古時期活到了現在,雖然我的年歲要比你小上不知道多少萬年,可是我的法力卻不一定輸於你,不如我們比上一比,看究竟是誰更勝一籌,如何?」
麒炎瀟洒的甩了甩他額前那一綹銀色劉海兒,手中斬龍劍也在散發著白色的光芒,嘴角勾著一抹斜肆不羈的笑意,與方才那嚴肅冷漠的形象判若兩人。
血律疲憊的看了一眼天空,沉沉道:「本尊答應過她,永不與天界為敵。青菱珠你且拿走,至於比試,就不必了。」
麒炎邪魅一笑,揚起左手晃了幾晃:「恐怕由不得妖王不比。」
血律神色巨變,頓時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目光冰冷的盯著麒炎左手中的鳳凰羽,厲聲道:「還給本尊!」
「妖王應該很好奇,它是如何到了本座的手中吧?」麒炎笑笑,語調慵懶散漫:「上古神獸皆能心靈相通,應龍與鳳凰兩族之間更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鳳凰羽中存了鳳凰仙子的一魄,自然聽從本座方才的召喚。」
麒炎以鳳凰羽相激,不過是為了能與曾經縱橫天地的上古凶獸九翼天龍痛痛快快的比試一場。然而血律對飛羽的執著,甚至已經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原本已經褪去的殺伐戾氣,在與麒炎的決戰中,又被突然激起。
漸漸的,他已不知理智為何物,唯一的念頭就是從麒炎的手中奪回鳳凰羽。
局勢,已經不是麒炎所能控制的了。
天虞山,南次三經之首,其下多水。麒炎與血律的這場大戰,不經意間導致了天虞山的倒塌,洪水泛濫。不僅淹沒了旁村天虞村,更是險些肆意蔓延至整個人界。
人間死傷無數。
麒炎、血律無疑是兩敗俱傷。
天帝下旨,派遣天兵天將下界捉拿麒炎、血律,麒炎被東華帝君帶回東海冰封囚禁以作懲罰,而血律卻突然不知所蹤。
上古應龍血脈,東華帝君座下唯一弟子,初出東海便被封為上神,擊退魔兵之後更是有著天界戰神的美譽,在這高處不勝寒的處境下,棋逢對手,是他漫漫幾十萬年人生中難得的樂趣。
然他終究是有些狂妄,心高氣傲之下,必須要為他所犯下的彌天大錯付出代價,而這千年的冰封,要忍受的,不僅僅是縛龍釘日日夜夜的蝕骨之痛,更是無止盡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