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退敵
進入冥想的胡利晉,周身縈繞著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暈,使得他的身影看起來有些虛幻,從高空落下的七色霞光彷彿受到吸引般,化成一道道七色流光爭先恐後地往他身上鑽去,渺渺天音外人聽來只覺悅耳爽神,只有歷劫者才知道,這天音中暗含道念,如能參悟,必有福緣。
第一時間被任重遠帶回穿雲峰的花籬站在百丈開外,看見玄冥子渾身浴血躺在地上,眼淚簌簌落下,但她也知道胡利晉正在感悟中不得隨意驚擾,只能捂著嘴拚命掩住隱忍的啜泣。
從玄冥子闖入虛冥將她的魂魄拉回的那一刻,花籬對這個半路撿到的師父生出了濃濃的依戀。是啊,當你被扔到世界的盡頭,嘗盡孤獨寂寞冰冷黑暗后,有個人肯上天入地不顧生死地去尋找你,這個人,便成了此生割捨不掉的情緣。
驀地,胡利晉身上騰起一股白色的靈光,衝天而起的靈光攪散了漫天霞光,直衝雲霄,倏忽不見。而後,胡利晉身上的氣機不斷上升,很快從玉仙初階升至一重天,然後慢慢攀至二重天,直到三重天才慢慢穩定下來,最後定格在玉仙境三重天中期。
身上氣機一斂,胡利晉睜開雙眼,欣喜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一抬頭,便見花籬飛奔而來,臉上不自覺地漾開了一抹笑容,卻見花籬彷彿沒看見他似的朝旁邊撲過去,淚眼婆娑地扶起玄冥子,心疼地喊了聲「師父」。
胡利晉的笑容一僵,眼神微黯,見花籬抱著玄冥子要起身,忙道:「師姐,我來吧。」
三天後,儘管宗門下達了封口令,但玄冥子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這一消息毫無意外地引起天下嘩然。
作為至高無上的四大金仙之一,玄冥子便是雲霄宗及其下眾多附屬宗族的主心骨,若是他出事,麾下眾多附屬宗族為了長遠考慮,很可能會重新考慮去向,是以,雲霄宗內短時間內來了大量訪客,多是麾下各宗族借著交納供奉趁機打聽玄冥子的狀況,也有其他宗派借口交流有意無意打探內情。
三個月後,疲於應付各方人馬的雲霄宗驚聞四大超宗之首「博望宗」派人到訪。
傳說博望宗的祖師原是俗世梁國的一員大將,因護國有功被封為「博望侯」,後梁國被滅,從死人堆里爬出的博望侯目睹國破家亡,親人死絕,於滿地瘡痍中起誓,願以身殉道,只求殺盡敵國賊匪,為天下百姓報仇。終於,十年後,一名自稱「博望子」的修士以一人之力殺入蕭國,於千軍萬馬中取了第一侯蕭涼生的人頭,然後一路殺入京城,於紫禁城內殺了個雞犬不留。
此後,蕭國滅,「博望子」也不知所蹤,直到百年之後,修仙門派中多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博望派」,所收弟子皆是看盡世態炎涼的殘缺之人或者身負血海深仇的亡命狂徒。
「博望派」存在了數百年,因為一向低調行事,門下弟子也從不主動生事,所以並不為人所注意。直到某一日,一名世家子弟與博望派一名弟子起了衝突,世家子弟歷來眼高於頂,感覺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之輩羞辱了,於是借著家中供奉之手將博望派弟子打殘並廢掉其修為。
三天後,那名世家子弟全族被屠,屍體堆疊如山,屍山上一桿長槍挑著那名世家子弟殘破的身軀,上覆一條幅:「膽敢犯我博望者,雖遠必誅!」
如此殘暴的手段震驚了世人,於是不少自詡正派的人士聚集在一起對「博望派」進行討伐,最終的結果令人大跌眼鏡,小小的「博望派」竟然未傷一兵一卒便將大批人馬困在陰山達百日之久,此後不斷有各方人馬對「博望派」進行討伐,卻都沒討到任何好處,當然,「博望派」也未傷他們任何一人,如此僵持了半年多,「博望派」掌門「博望子」於明山之巔約戰天下毫傑,為期一月的約戰期間,「博望派」門下弟子將眾仙門弟子打得落花流水,便是「博望子」本人也以己之力幾乎戰遍天下高手,逼得天下英雄豪傑承認「博望派」的仙門地位,並簽署了互不相犯的條約。
鑒於「博望派」雖報復的手段激烈了些,但並不自動挑釁,且對各大宗派也表現出極足夠的尊重,各大宗門也找不到理由對人家進行圍剿,只得默認了它的存在。
不曾想,原來在很多仙門大宗眼中不值一擔的「博望派」竟靠著自身實力很快躋身一流大宗,再然後,「博望子」進階金仙,成了現世的第四名金仙,於是,「博望派」改名為「博望宗」,而天下三大超宗也變成了四大超宗。
如今四百年過去,博望子的實力無人得知,但他所創立的「博望宗」卻在五十年前的超宗大比上連挫其餘三大宗門弟子,成功坐上超宗首席的位子。
這五十年來,博望宗憑藉「超宗首席」的地位成功吞併了不少中小門派,近年來,甚至試探著將觸鬚伸到了其餘三宗地盤上來,司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若非其餘三大超宗存在彌久,根深蒂固,難以撼動,只怕博望宗早自立為王,一統天一了。
此時博望宗派人來訪,其中用心,昭然若揭。
果然,來訪的使者,也就是博望宗九大護宗長老之一肖敬達,涎著臉寒喧一陣后,令人捧出一面古樸的青銅鏡,說此物是門下弟子得自天一秘境的上古神物,他們宗主研究了近三個月也研究不出個所以然,想著雲霄宗的玄冥老祖擅長煉器,興許能一解謎團。
任重遠以及在場眾老都算有見識,從青銅鏡上感受到彷彿來自洪荒時代的古老氣息,確定這是一件出自遠古的神物無疑,若是老祖在此,說不得要研究一番,只是此刻自家老祖正躺在床上毫無意識,一想至此任重遠便滿心苦澀——他家祖宗都多少年沒受過傷了?卻在收了兩個不省心的徒弟后傷得一次比一次重,如今還不知何時能醒來,而半年後便是五十年一屆的仙門大比,倘若玄冥子遲遲不露面,各方猜測便會將雲霄宗推到風頭浪尖上。
任重遠終歸是一宗之主,早就將老奸巨滑訓練得爐火純青,不動聲色地解釋自家老祖現在正在閉關,無緣見客。
然而博望宗的人卻在見玄冥子無望的情況下耍起了賴皮,硬要呆在雲霄宗內等待玄冥子出關。
這還得了,這些人一旦呆在雲霄宗,肯定能從種種跡像猜測到玄冥子如今的狀況。
正暗自著急中,任重遠忽聞玄冥子要來,呆了一呆,便見門口邁進一條清冷的身影——不是玄冥子又是誰?
任重遠雖然不知是怎麼回事,可仍狗腿地迎了上去,陪著笑臉將玄冥子攙到上首,自己則站在旁邊等候發話。
玄冥子坐下,冷冷清清地瞥了博望宗眾人一眼,淡淡開腔:「聽說你們要見我?」
博望宗眾人大約沒想到會這樣見到玄冥子,呆愣了一下,忙跪地施禮。「博望宗第十一代弟子肖敬達見過玄冥老祖。」
「罷了!」玄冥子淡淡道,袖子一拂,博望宗眾人便感覺膝上一輕,人已站了起來。
「汝見我所為何事?」玄冥子朝肖敬達淡淡一瞥,肖敬達瞬間有種要跪的感覺,心頭不禁駭然——看來消息並不准確,這玄冥子並未昏迷不醒,且修為似乎大有精進,想來已經非常接近聖者階了,若是他第一個進階聖者,說不定宗主的所有布置都做了無用功。
壓下起伏的思緒,肖敬達將來意細細道來,並親自將那面青銅古鏡雙手奉上。
玄冥子拈起那面青銅鏡,只細看了一眼,便伸出食指朝鏡面叩擊了下,只面鏡面一閃,一團淡得幾乎看不見的青煙自鏡中鑽出,當即被玄冥子輕彈開去,「嗤」地化作一團黑焰熊熊燃燒起來。
「可惜了一件上好神器,沾染了不該沾染的因果,靈性盡失。」玄冥略一擺手,青鏡古鏡便輕輕飛回肖敬達手中,「回去告訴博望子,此等陰損之物少用為佳,有損道行。」
直到玄冥子飄然離去,肖敬達才從獃滯中醒過神來,告罪一番后婉拒了任重遠的挽留,帶著門下弟子匆匆離開了雲霄宗。
任重遠在博望宗眾屬離開后第一時間火急火燎地趕往穿雲峰,在看到依舊面色如紙躺在床上的玄冥子后急白了臉,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家老祖為了宗門安危,強行燃燒本源之力暫時醒來並恢復巔峰之力。只是如此一來,老祖的修為不知會廢退到何種地步,且此生再無半絲進步的可能。
任重遠只能企求老天保佑,希望玄冥子的修為不要跌落金仙以下。
而後,聽到花籬說剛才嚇退博望宗眾人的並非玄冥子,任重遠還以為自己耳背了。
親眼看著離湛在他面前幻化成玄冥子的模樣,甚至連身上的氣息以及冷淡的眼神都別無二致,不禁驚訝萬分。
「可是,就算他的幻術了得,也只不過是玄靈境的修為,沒道理能釋放出嚇退玉仙境後期的威壓來。」
「嘿嘿,這就要靠在下本人我了。」被晾在一旁的吳鬧得意洋洋地抱著雙臂道。
「你?」任重遠從頭到腳審視了吳鬧一般,眼中就差寫上「騙子」兩字了。
吳鬧很快受不了任重遠懷疑的目光,跳著腳罵道:「喂老頭你幾個意思?我幫了你們雲霄宗你們非但沒有報答我,還把我當騙子了,這就是你雲霄宗的待客之道?」
任重遠頓時明白他懷疑的心思太過明顯了,只是這也怪不得他呀,就這麼個只得玄靈境初階的傢伙竟口口聲聲說他助離湛嚇跑了一群玉仙級別的修士,這不誆人嗎?
「宗主,的確如此,我這兩位朋友出身隱族,出來行走江湖,家中長輩給了不少保命的寶貝,你老也看見了,離湛擅長幻術,且主要修習的是破邪之法,所以能輕易看穿附著在青銅境上的惡靈並驅之,吳鬧雖然不學無術,倒是帶了不少招搖撞騙的行頭,嚇退肖敬達的是一種能偽裝氣息的符籙。」
胡利晉的話音剛落,任重遠突然被吳鬧身上發出的聖者威壓壓得瞬間跪倒在地。
「怎麼樣,老頭,現在還覺得我是騙子嗎?」吳鬧抱著雙臂笑得好生欠揍。
任重遠滿臉通紅地站起來,怒喝一聲「胡鬧」,怒氣匆匆地走了,而吳鬧還挺欠揍地在後面揚聲大喊「慢走不送」。
任重遠才走出不遠,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是來看玄冥子的,現在連玄冥子是個什麼情況還不清楚,倒被一個隱族的渾小子給氣跑了。
罷了,雖然這小子沒規沒矩,且目無尊長,到底幫雲霄宗暫解了危機。
任重遠搖搖頭折身返回,遠遠地便聽到吳鬧破口大罵:「姓胡的,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不學無術、招搖撞騙,會不會說話了?」
然後是胡利晉揶揄的聲音:「玄靈境的修士,御個劍都能差點把自己摔死,用風刃打個靈果結果削掉整棵樹才打下來,見了一二階的虎皮獸跑得比兔子還快……不是不學無術是什麼?還有你總是說什麼不用靈力就能滿天飛的飛機、相隔千里萬里如在眼前的智能手機、能萬里追蹤'雞皮愛死』,能傷敵於千里之外的導彈……請問,誰見過這些東西?還說你不是招搖撞騙?還有啊,看看你拿的那些人皮面具、蒙汗藥、催情葯、軟筋散、化骨散、萬蟻噬心散……以及亂七八糟的符籙,不是時刻想著招搖撞騙帶這麼多陰私的東西作甚?」
大約不知該怎麼反駁,任重遠進來時看到吳鬧氣急敗壞地指著胡利晉「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總算找到了一絲快慰——哼,臭小子,叫你目無尊長,這下知道什麼叫惡人自有惡人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