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五十一章
裴池身上的飛魚服染了不少血漬, 未來得及換,便於前殿面聖。
裴池道:「稟陛下,生擒的刺客已押入大牢。順著刺客吐露的消息,在鳳池圍場附近的農家院子里抓獲前來接應的同謀, 這些人裡面發現了昔日齊王幕僚王絡。」
「王絡?」蕭懷衍的手裡把玩著一支狼毫毛筆, 他抬眼道:「此人當初可是為齊王德妃出謀劃策做下不少事, 朕還以為他會一直龜縮在江南不再露面, 倒沒想這回他會潛回京城。」
「可有審出什麼?」
裴池面露慚色,「微臣無能,還未從他嘴裡撬出有用之物。」
蕭懷衍笑了笑,「無妨。」
他點了點桌面,又問道:「可查清楚了姜蜜是為何出現在那裡?」
裴池道:「據姜家人所說, 姜姑娘是遭遇到馬蜂的襲擊, 驚馬了,才誤打誤撞的闖了進來。」
「馬蜂?」蕭懷衍挑了挑眉, 這讓他有些意外。
裴池道:「微臣派人去查過, 那馬蜂窩是被人一箭從樹上射下來的。而當時在附近的,除了姜家、薛家、沈家人外,便只有昭南王的獨女淑儀郡主一行。」
「不過, 那淑儀郡主不知怎的,也遇上了狼襲左腿被咬傷, 聽太醫所言傷勢嚴重,小腿只怕廢掉了。」裴池想到那位郡主被人抬下來的時候,裙子是都是血跡,哀嚎聲不斷。
蕭懷衍道:「那還真是遺憾。既然昭南王愛女受傷, 便讓太醫多加照看, 好好養傷。你把齊王餘孽刺客引來狼群一事說與昭南王知道, 讓他的怒意也有處可宣洩。」
裴池低頭道:「是,陛下。」
蕭懷衍思索了一陣,道:「王絡此人朕倒想親自見見他。」
蕭懷衍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沉聲道:「把他帶過來。」
不多時,一個滿身血污的中年男子被錦衣衛押了過來。
那男子臉上有著陳年燒傷的疤痕,看起來十分可怖。
蕭懷衍道:「王絡?」這與他印象中儀錶堂堂的王絡相差甚遠。
那喚王絡的男子,艱難地抬起,看到了上座之人,聲音嘶啞:「原來是六皇子殿下啊。」
「放肆!」裴池手中的刀柄朝王絡雙腿揮去,王絡撲的一聲跪倒在地。
蕭懷衍不在意的笑了笑,「齊王墳頭上的草都快有你膝蓋這麼高了,朕倒是好奇,他還留下了什麼,讓你們這些人還在為他賣命?」
王絡趴在地上,低低地笑出聲,他口中的血不停的往外涌,「若不是你一直趕盡殺絕,我等也不至於為了後人東躲西藏,為求活命拚死一搏。」
王絡見蕭懷衍神色如常,無動於衷。
他又道:「六皇子你為了報母仇牽連這麼廣,真的就將當年出手的人都殺乾淨了嗎?哈哈哈哈哈,皇貴妃、德妃、麗妃,晉王、齊王、瑞王,只要參與過當年之事的有關人都沒有能逃過,如今高坐於皇宮裡的太後娘娘,真就菩薩心腸雙手乾淨了嗎?哈哈哈哈,想當初南巡可不少人聽到瑾妃娘娘的浪.叫聲,對了,我記得當時六皇子你不也在……」
王絡話還未說完,一支竹制狼毫筆直接穿透他的喉嚨,他抽.搐了幾下,瞬間沒有氣息。
裴池跪下請罪。
蕭懷衍摁了摁生疼的額頭,垂眸斂住眼中的情緒,「故意激怒於朕,看來真是藏了東西了,再將他們藏身之處搜查到底,今日狩獵之中定有與他接應之人。」
裴池:「是,陛下。」
蕭懷衍站了起來,在經過那具屍體時,道:「拖出去,喂狗。」
……
鳳池行宮的夜晚,又冷又寂靜。
從行宮之中回來的隨行官員和家眷都驚魂未定,無法安睡。
沈窈薇坐於屋內心神不寧,手中的熱茶早已涼了,她見到久等的丫鬟終於回來,問道:「怎麼樣?」
那丫鬟搖了搖頭,「姑娘,奴婢去東亭苑打聽了,那姜姑娘沒有在那邊治傷。」
沈窈薇又問:「那陛下的寢殿那邊呢?」
丫鬟面有難色,「奴婢根本無法靠近,那片宮殿都有錦衣衛,凶神惡煞的驅趕靠近的人。」
沈窈薇皺著眉,朝她揮揮手,讓她先出去。
沒過一會兒,丫鬟進來道:「姑娘,三公子來了。」
沈窈薇有些驚訝,這個時辰了,按理說三哥哥不會過來才是。
她走了出去,在前廳見到了沈謙修。
「三哥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沈謙修遣退所有丫鬟,他拿出一根灰色布料,對沈窈薇問道:「阿薇,你可識的這個?」
沈窈薇心下一沉連忙搖頭,「三哥哥,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今日引著姜姑娘去追那火狐險些被淑儀郡主誤傷,又遇馬蜂突襲驚馬走失,這些都跟你沒有關係嗎?」
沈窈薇面色難看,她委屈地道:「三哥哥,你太讓我傷心了!我知道你心悅姜蜜,緊張於她,可這些事情也不能往我身上賴啊,我一直都是跟你們在一起,這些事情怎麼可能與我有關!」
沈謙修深深地看她一眼,語重心長地道:「阿薇,最好是跟你無關。否則我將稟明父親,請出家法。」
沈窈薇眼睛一紅,哭了起來,「三哥哥,你不要冤枉我,我怎麼可能會這麼做。我還想著撮合你和姜蜜呢,我怎麼會讓淑儀郡主去傷她。」
沈謙修看著沈窈薇哭的傷心,他皺了皺眉,難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他嘆息一聲,「阿薇,莫哭了。你也別再去做蠢事了!方才居然還讓丫鬟去打聽陛下行蹤,你真是犯了大忌。長姐用性命換來的承諾和榮耀,你可不要自己給毀了。」
沈窈薇咬著唇點頭,「三哥哥,我知道錯了。我是聽到陛下遇刺了,實在是不放心,才會一時昏了頭。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沈謙修打消疑慮后,又叮囑了沈窈薇幾句,便離開了。
沈窈薇看著沈謙修的背影,擦乾了淚水。
姜蜜真是好大的本事啊,薛世子為她擋箭,她的三哥哥心繫於她甚至懷疑起自己的妹妹。如今又因刺客的事情,不知怎的攪合到了陛下那頭,聽說是在陛下面前受傷了,更可笑的是還說她為陛下擋的箭,救了陛下。
真是一派胡言!
那些突然出現的狼群怎麼就沒把姜蜜也一道給咬了呢!
……
蕭懷衍回到寢殿。
他將雙手浸到清水裡,指節分明,修長好看。
他漫不經心地將乾淨的手洗了幾遍,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隨意地扔了回去。
李福端讓端著銅盆伺候的內侍退下去。
他道:「陛下,姜姑娘身邊那個秋玉一直在裡頭伺候她。」
蕭懷衍沉默地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秋玉正在幫姜蜜擦著汗,聽到有腳步聲,回頭一看,嚇得雙腳發軟,行大禮,「陛下大安。」
蕭懷衍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可有醒來?」
秋玉搖頭,「姑娘偶爾會睜眼但還未清醒過來,這會姑娘有點燒,醫女去熬藥了。」
蕭懷衍在床前坐下,看著趴伏著睡過去的人。
他探手往她額頭摸了摸,是有些燙。
那冰涼的手讓姜蜜不由自主地想往後縮,可一動就會牽動傷口,她不舒服的蹙眉。
姜蜜側臉趴卧睡的極不安穩,燒起來后,會偶爾迷瞪瞪地睜開眼睛,但很快又閉上,一看就是還未清醒的模樣。
這冰涼的手一直未挪開,沒過一會兒姜蜜的睫毛顫了顫,那雙杏眼睜開了,含著淚光瞪了一眼眼前的人。
「醒了?」蕭懷衍問道。
站在一旁只想把自己埋到地下的秋玉,瞧了一眼自家的姑娘,那模樣哪裡是醒了,這還迷糊著呢。這種狀態下的姑娘,是不太認得人的。
秋玉想為自家姑娘解釋,可她不敢冒然出聲啊。
這時醫女端著湯藥進來,她也有些意外陛下怎麼又回來了。
她見陛下伸手,便把湯藥送過去。
醫女離開之前朝秋玉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自己一道出來了。醫女見秋玉愁眉不展,道:「怎麼了?你家姑娘被陛下親自照顧不是好事嗎?」
秋玉低著頭不語,她知道這對其他人來說是好事,可這些日子看到姑娘所做之事所經歷的事,她覺得姑娘不會覺得是好事。可她不僅解釋不了,還不能陪在姑娘身邊。
也不知道迷糊情況的姑娘會怎麼樣。
蕭懷衍把葯汁舀了一勺送到姜蜜嘴邊,姜蜜乖乖地張嘴喝了下去。
他喂下一勺,姜蜜卻肯不張嘴了,呢喃細語:「苦。棠棠想吃糕點。」
蕭懷衍瞧著她說話的語氣,有點稚氣。
這副模樣讓他想到在她落水后在慈寧宮暖閣住的那晚,她躲開他的手往被子里縮。
蕭懷衍吩咐宮女送了糕點進來,他拿了一塊送到她唇邊。
姜蜜咬了一口,甜味在口中瀰漫,她眉頭舒展了。
她還想吃,可那人卻把糕點挪開了。
一勺藥到了她嘴邊,「喝了再吃。」
姜蜜委屈極了。
她想打翻那葯,可被人摟住動彈不得,她氣得想跺腳。
一雙赤足剛從被子中伸出來,又牽動了傷口,她疼的眼淚直流。
蕭懷衍幽暗的目光滑過那雙玉足,看著懷裡的人又哭了,把那糕點再遞到了她的面前。
姜蜜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大口。
蕭懷衍的手指在她沾著粉末的唇上捻了捻,「這麼好吃?」
姜蜜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無意擦過蕭懷衍的指尖,她露出一個淺笑,「甜。」
蕭懷衍雙眸烏沉,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姜蜜似乎有些不安,本能的想躲,可傷口還在痛,她感覺自己的腰也被握疼了,嗚咽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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