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越亂越好
第35章越亂越好
當太子終於落在顧錦沅身邊的時候,顧錦沅馬上撕下了自己裙子上的一塊布,然後用布抱著手:「快點,把這鞋脫下來!」
她跪在那裡,愣是掰著他的腳,幫他脫下鞋子,又起身,要讓他脫下外袍。
他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像一塊木頭一樣,任憑她擺弄。
顧錦沅都要氣死了,平時看著挺機靈的,這是傻了還是傻了?
她沖著他咬牙切齒地喊:「你身上極可能沾了毒液,趕緊脫下來啊!」
太子卻是根本不動,就那麼盯著她看。
顧錦沅嘲諷地道:「你真得傻了嗎?」
太子問道:「你不是應該盼著我死嗎?」
顧錦沅好笑:「我為什麼要盼著你死!我盼著你死,直接現在就把你推下去!」
她這麼說著的時候,將他的鞋子和外袍扔到了一邊,又將自己手上的布扔在那裡,之後拿來石頭乾草,使勁地擦自己的手。
這種毒蛇很厲害,見血封喉,她不希望有任何一絲危險。
身後的男人卻沒再說話。
她擦完了手,抬頭看向他,卻見那張俊美到足以讓任何女人窒息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一絲迷惘。
她怔住了。
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冰冷遙遠尊貴高不可攀。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彷彿可以任意嘲弄任何人。
他是自小生在皇宮中的儲君,是未來的九五之尊,他連每一個手指都寫滿了尊貴的驕傲。
但是現在,他幽深的墨眸中竟然流露出來迷惘的脆弱,好像是一個不知道走向何方的孩子。
「你怎麼了?」
她沒見過這樣的他,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對待這樣的他,她甚至有點擔心,生怕自己聲音大一些會驚動到他。
他還是沒說話,抿著削薄的唇,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她。
有那麼一刻,顧錦沅覺得,他並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過自己,在看著另外一個人。
「你——」他伸出手來,手指幾乎要碰到她的臉。
不過就在幾乎碰到她臉的時候,他又收了回去,攥緊了,藏在袖下。
他抿唇,望著她:「你真得不希望我死,是嗎?」
顧錦沅輕聲問道:「你為什麼認為我希望你死?」
太子定定地凝著她,看了她好久,終於道:「那以後呢,以後,你會希望我死嗎?」
顧錦沅:「我從來沒希望任何人去死,只要那個人別害我,你如果害我,我當然希望你死。」
她一直都是很現實的想法,誰妨礙了她,誰讓她不痛快了,她當然就希望對方去死。
無論是誰。
哪怕是她親爹,其實她也不在乎。
他卻不再說話,就那麼垂著修長的睫,臉上荒蕪平淡,沒有任何錶情。
但是她就是覺得,他好像有些不對勁。
她聲音就放軟了:「我是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我覺得,無論什麼事,人都得好好活著……」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邊那些意欲爬上來的毒蛇:「我們得活著啊……」
他如果死了,她一個人在這裡,是必不能活下去的。
太子睫毛輕動,低眸看著她。
望著眼前的顧錦沅,有那麼一刻,很想問問,問問那一次,當她目送他離開的時候,真得是希望他從此以後再也不回來嗎?
但眼前的她並不知道那些事。
是同一個顧錦沅,但她還不知道後來的那些事,記憶里也沒有他。
他只能從她的言語和性子中,依稀辨別出後來的那個顧錦沅,也開始一點點地推斷,她當時到底抱了怎麼樣的想法。
此時的她,眼神清澈,言語軟糯,咬唇看著不遠處的毒蛇,顯然是怕極了。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腦子裡想著的就是活下去,永遠是在做對她最好的選擇。
永遠冷靜,永遠懂得取捨。
太子沒再說什麼,他低下頭,蹲下來,和她一樣,用那些乾草和碎土去擦拭自己的手。
他剛才去打了毒蛇,也許會有汁液濺到他的手上。
他這麼擦著的時候,就看到顧錦沅伸手就在打開他拿來的行囊。
他劈手直接奪過來了。
她倒是嚇了一跳,有些無奈地看著他。
「這是我的包裹,不要亂碰。」說著這話,他打開來。
「不碰就不碰!」顧錦沅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他打開那包裹,從中取出來一個火石,又取出來一個紙包。
那紙包一出來,顧錦沅就聞到了一陣香味,那是燒牛肉的香味。
顧錦沅吞了下口水。
她肚子里完全是空的,一點點東西都沒有,之前他強餵給自己的鹿血已經快撐不住了。
他似乎聽到了,瞥了她一眼,把那紙包遞給了她。
她感激地接過來,果然裡面是一大塊的上等牛肉,趕緊啃了口。
太香了,太好吃了,這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牛肉。
她咽下一口,才感激地說:「殿下,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太子根本沒搭理她,徑自拿了那火石,過去搜集那些鳥的羽毛了。
顧錦沅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口后,也趕緊幫著一起尋找。
兩個人很快搜集了一大把的羽毛,太子拿來火石,點燃了。
點燃后,他就往蛇堆里扔。
「我不確定會不會管用。」顧錦沅捂著鼻子,聲音悶悶的:「我是說雞毛,沒說這種鳥毛,萬一不管用,那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萬一不管用,那我們就在這裡一起死。」太子淡淡地說。
「……」
她偷瞥了他一眼。
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深沉淡漠,說出這話的時候,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
死什麼死?活著不好嗎?
再說她並不想和他一起死。
不過她沒敢說。
——
這個辦法到底是奏效了,隨著那嗆人的味道瀰漫開來,毒蛇們終於退散了。
不過他們的馬顯然也是沒了。
太子牽著她的手,繞過那片山地,從另一處小心地繞過去往外走。
一路上自是戰戰兢兢,生怕突然有一個沒跑的毒蛇過來咬,不過好在,那個燒羽毛趕蛇的辦法很奏效,並沒有什麼殘餘。
當她和太子終於走上了一處山頭的時候,她望著遠處的群山,鬆了口氣。
遠處的群山下,隱隱有人頭攢動,還有錦旗飄飛。
她擰眉,看向太子:「之前,到底出了什麼事?」
太子盯著遠處的山:「有人可能要行刺皇上。」
可能?
顧錦沅詫異地看著他,想看透他的心思,但是看不透。
他這個人,心思藏得太深。
她小聲提議:「那太子不是應該快點回去嗎?」
太子:「為什麼?」
顧錦沅:「……」
皇上是他父皇,現在有人要行刺他父皇,他不應該過去護駕嗎?就算不護駕,也要去父皇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孝心吧?
太子卻微微眯起眼睛,啞聲道:「我們不著急回去,讓他們鬧去吧,越亂越好。」
顧錦沅聽著頭疼:「剛才我們遇到的毒蛇,為什麼恰恰被我們遇到?而且還是一路追著我們,我們到哪兒它們就哪兒?」
應該是她受到了他的連累吧?
太子卻問她:「你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顧錦沅:「應該是我問,你身上有什麼能招引毒蛇的東西嗎?」
他的身份擺那裡,人家要刺殺他父皇,可能也會對他下手。
只是這麼想著的時候,她記起來自己拿到的那哨子,臉色微變,忙取出來,仔細看了一番。
這個哨子並沒有異樣,不會引來毒蛇。
太子看著那哨子:「這是盧柏明給你的?」
顧錦沅頷首:「是。」
太子淡淡地道:「還有嗎,這兩天你接觸過別的什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嗎?」
顧錦沅想了想,就在她打算搖頭的時候,她想起來了。
低下頭,她抬起手腕,手腕上是一個鐲子,一個血玉鐲。
那是當時太后賞賜的,太后親手幫她戴上的。
這手鐲並不大,套上去后剛剛好。
因為是太后賜的,她想著身在西山,不著急摘下來得好。
太子看到了那雪白纖細的腕子上掛著的手鐲,伸手,玉白的手指那麼一捏,就將那手鐲捏斷,之後取下來,直接扔到了山崖下。
他淡聲道:「以後,不要戴任何人送給你的東西。」
顧錦沅咬牙,她是一個倔強的人,並不會聽誰的教訓,但是現在,她低聲說:「我知道了。」
她以為自己足夠小心,沒想到,還是大意了。
只是,誰能知道,那位看似慈愛的太后,竟然使出如此迫不及待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自己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女子,就那麼被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看在眼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