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1章 老孫的決定

  陸錦文這個項目的推進，時間也不是很長。


  根據高嘉玉等人介紹，陸錦文真正著手研究這個項目，也就是詭異時代開啟之前半年左右時間。


  而且中途還有許多工作上的事情牽扯，要不是陸錦文後來發了脾氣，賣了一下老資格，恐怕研究進度還要受更多影響。


  「高學姐，當時這個項目，你們也有跟進嗎？」


  「我們做了一些基礎工作，不過主要都是在學校實驗室內的工作。戶外考察和採集，陸教授只帶左詠秋左姐去的。她是導師業務上的助手。」


  左詠秋？

  這個女人江躍只在陸教授他們的電腦上看過，而且是不打碼的版本。


  看來，相比於高嘉玉這些學生，陸錦文最信任的人，還是左詠秋。至少在他發現左詠秋的真實面目之前，他最信任左詠秋。


  後來估計是左詠秋在某些細節上露出了馬腳，被陸錦文洞悉。


  所以才有陸錦文在生態園一帶將優盤藏起來的事。


  這兩人現在都音訊全無，下落不明。


  指望他們提供更多的線索，顯然是不可能了。


  高嘉玉等人沒有介入戶外採集考察的工作，新的線索顯然也無從談起。


  「大老，現有的這些資料，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江躍鬱悶問道。


  「小子，你是懷疑我的判斷力嗎？」袋鼠大老有些不悅，「我已經做過許多種假設，沒有進一步的線索來左證，根本進展不下去。」


  「可惡，只不過是一棵樹而已，我就不信，咱還真沒辦法搞定它？」茅豆豆第一個不服。


  不就是一棵樹么？

  道子巷門口那些古樹，還不是一棵棵被自己連根拔起？


  詭異之樹難道有三頭六臂？難道是不死之身？茅豆豆氣不過，很想跟詭異之樹見個高低。


  袋鼠大老瞥了童肥肥一眼，眼神就跟關愛智障兒童似的。


  「小子，要是詭異之樹光靠一腔熱血和嘴皮子就能滅掉，也輪不到你啊。」袋鼠大老不客氣道。


  「哼哼，那它是沒有遇到我。」茅豆豆哼哼道。


  「豆豆，少說兩句。」江躍知道袋鼠大老的脾氣，制止茅豆豆大放厥詞。


  袋鼠大老不以為意，似乎沒興趣跟茅豆豆這種愣頭青置氣。


  不過，她隨即又想到什麼，澹澹道：「小子，你只盯著詭異之樹的進化，想著怎麼對付詭異之樹，還有一個問題，你想過沒有？」


  「什麼？」


  「這詭異之樹，或許根本不是終極的問題所在。詭異之樹，也許只是一盤大棋里的一個棋子呢？」


  這個問題，江躍其實也考慮過。


  詭異之樹對於星城而言，現在是最大的麻煩。


  可真要放在整個蓋亞星球的大背景下，詭異之樹也不過是一個局部的問題罷了。


  只是，江躍現在身處星城，也只能著眼當下的問題，更高的視角，以他目前的高度，根本無法觸及，再怎麼多想，也是庸人自擾。


  袋鼠大老眼神一直盯著江躍，尖銳像一對螃蟹鉗子。


  江躍苦笑道：「大老，哪怕是詭異之樹，已經讓我焦頭爛額，眼下還找不著辦法來解決它，再高層面，你覺得是我能觸及的嗎？」


  「你去試過嗎？」袋鼠大老追問道。


  「星城以外的世界現在是什麼樣子，你去了解過嗎？」


  「說到底，你有過跳出星城，甚至捨棄星城的決心嗎？」


  袋鼠大老語氣尖銳澹漠，直透靈魂。


  而且，還絲毫不容江躍去迴避，不容他閃爍其詞。


  「回答我。」袋鼠大老冷冷道。


  江躍嘆一口氣，搖搖頭，語氣反而堅決起來：「沒到最後一步，我確實沒想過要捨棄星城。這是生我養我的家園，我沒理由捨棄。」


  「我不能說你這個想法有什麼錯，也不能指責你自私。但是，也許正因為這樣，所以你始終找不到對付詭異之樹的辦法。因為，你把自己的視野格局圈在了星城。這叫什麼？有句詩怎麼說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大老的意思是？要跳出星城再看星城的問題？」


  「這是我這幾天琢磨出來的道理，現在的情況，僅僅從科研上很難突破，除非有新的線索出現。」袋鼠大老澹澹道。


  話題上升到這個層面，倒是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即便是剛才自吹自擂的茅豆豆，似乎也覺得袋鼠大老這番話，似乎大有深意，很有道理的樣子。


  江躍當然也沒法否認這一點。


  只是，光是一個星城，就讓大家焦頭爛額，跳出星城，無疑是一種奢談。


  除非江躍真能狠下心來，不顧星城的存亡。


  他在星城的這些羈絆，註定做不到袋鼠大老所說的，跳出星城，甚至捨棄星城。


  「小子，你別怪我說話不好聽。我聽說，你爺爺當初是守護一方的善翁，人人稱頌的老神仙。你的母親是考古隊骨幹，為了調查詭異線索，命都拼上了。即便是你老子，端的是鐵飯碗，吃的是皇糧，為了延續你母親的事業，哪怕說他單純是為了找你母親，他能捨棄鐵飯碗，捨棄你們姐弟，跳出舒適區，走上一條你理解不了的路，為什麼到你身上反而不行？你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本該朝氣蓬勃，無所畏懼，為什麼你反而縮手縮腳，事事謹慎？」


  「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你以為你窩在星城這麼一畝三分地，窩在道子巷別墅這麼點地方，就能一直苟下去嗎？」


  「你告訴我，星城有什麼是你捨棄不了的？」袋鼠大老音量陡然加大，吼著問道。


  有什麼是捨棄不了的？

  便是老孫等人，也被袋鼠大老這激烈的言辭嚇了一跳。


  柳雲芊忙道：「古大姐，小躍其實已經很努力。他畢竟年輕，已經承受了太多本不該他承受的擔子。您……您對他是不是太過嚴厲了？」


  袋鼠大老呵呵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


  「我一個路走歪的人，本來是沒資格說教什麼的。」


  「要是換做其他人，我也沒興趣說他什麼。」


  「正因為是他，他是年輕人里，我唯一覺得有希望破解困局的人，所以，我對他的要求比較嚴苛吧。」


  能者多勞。


  江躍此刻的心情是複雜的。


  他自然不會因為袋鼠大老的言辭而記恨什麼，事實上，袋鼠大老這番話其實大有道理。


  要找到離不開星城的理由，江躍可以找到幾十個，一百個。


  但是要找到一個跳出星城的理由，一個就夠了！


  祖父，母親，父親……


  他們一直在做的事，為什麼他就做不到？


  道子巷別墅也好，新月港灣的家也好，那都是值得守護的地方。


  可窩在星城，就真的能完美守護嗎？

  經歷了這麼多次戰鬥，江躍越發覺得，僅僅靠補窟窿一樣到處查漏補缺，根本守不住。


  就像一棟處處漏風漏雨的房子，補來補去，頂多也只是保證漏得不是那麼厲害，但時間久了，終究是堵不住，補不好的。


  最終的結局，大概率還是要垮塌的。


  星城的格局，現在越來越像一座漏風漏雨的破房子。


  柳雲芊還想替江躍解釋兩句，老孫卻忽然道：「我覺得古大姐說得有道理。也許，是我們這些人，成了江躍的羈絆，拖了他的後腿。」


  「孫老師，話不能這麼說。我相信躍哥絕不會這麼想。」童肥肥連忙道。


  「江躍肯定不會這麼想，他一直是個古道熱腸的孩子。從來見不得別人受苦。可正因如此，像我這樣的人，無形之中就成了他的累贅，拖住他的後腿，束縛了他往外闖的決心。」


  老孫的語氣充滿自責：「整個星城，甚至整個世界都在受苦蒙難，我卻心安理得在這裡虛度光陰，苟且偷生，成了拖累還不自知。這一切憑什麼？憑我是江躍的老師嗎？」


  「孫老師，停！」江躍不得不開口了，「我沒跳出星城，跟您住在這裡沒有任何關係。也不存在什麼拖後腿的問題。我母親，我父親，他們履行他們的職責，而我之前留在星城，也是履行我的職責。每個人都從心而行。守在星城，就是我的職責。」


  在一定程度上，江躍承認袋鼠大老的話有道理。


  但他絕不認為，自己就必須要跳出星城。


  至少在那之前，江躍沒有得到任何跳出星城的暗示。


  從智靈那裡沒有得到這種預示，從家族傳承里同樣沒有得到這種預示。


  江躍的目光澄澈，坦然望著袋鼠大老。


  「大老，我承認您的話有些道理。星城並非不可離開，也並非不可捨棄。但絕不是為了捨棄而捨棄，為了離開而離開。也許有一天我會離開星城，但至少不是現在，不是之前。因為，直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觸發離開星城的時機。」


  「那你覺得什麼時候才是合適的時機？」袋鼠大老澹澹問道。


  「一旦這個時機到來，我一定能感受到。」江躍語氣透著自信。


  袋鼠大老攤了攤手：「目前局面已經陷入僵持，找不到新的線索，一切就將停滯。你覺得，詭異之樹會停下進化的腳步嗎？」


  局面確實很難。


  袋鼠大老這邊找不到新的線索，江躍跟行動局的戰線也找不到突破口。


  按說，這種局面之下，或許真的應該去開拓新的戰線。


  「它不會停下進化的腳步，我們也並沒有停下。沒到最後一刻，輸贏還說不定。」


  袋鼠大老倒不是非得跟江躍抬杠，她只是把她的思路想法說出來。


  見江躍這麼堅決，她的那點情緒也平復下來。


  點點頭：「你拉我出山，就是看得起我。無論如何，我這條戰線會一直努力下去。只要你那邊沒放棄，我這邊絕不會停下來。」


  「好，有大老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新的線索，我會繼續去找。詭異之樹一直躲著我們，證明它的弱點，比我們想象中更大。它暫時無法適應地表世界，我們就死抓著這一點，絕不讓它好過就是。」


  「那還愣著幹什麼？還有心思等晚飯吶？」袋鼠大老見他們這夥人的架勢，似乎今晚打算在九號別墅聚餐，不由得有些火氣。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講究吃吃喝喝？

  這話可是一點情面都沒留了。


  而且她這脾氣，可不是針對江躍，甚至連童迪，茅豆豆這些人都包括在內。


  連丁蕾這個第一次登門的人，都覺得有點坐不住。


  袋鼠大老說完，板著臉又走回了實驗室。


  看得出來，這位大老的確是很有性格，而且現在正是氣頭上。


  高嘉玉和崔自力等人，都有些歉意。


  「小江學弟，不好意思，大老的脾氣有點急。我們去勸勸她。」高嘉玉等人也不好意思逗留，跟著往實驗室走去。


  茅豆豆抓抓頭，不解道：「躍哥，這尊大老是哪請來的，脾氣好大。她是不是不歡迎我們？」


  「別胡思亂想，老太太脾氣是不太好，但這絕不是個人恩怨。她也是心急吧。」


  江躍對袋鼠大老是沒有意見的。


  本來人家是可以撒手不管的，就因為被江躍邀請，參與到這件事來。


  要是自己這邊掉鏈子，人家有點怨言倒也正常。


  老孫是長輩，沉聲道：「江躍，我想好了，趁現在還是下午，我們現在就搬走。」


  「孫老師，你這是何苦？我們都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啊？相信袋鼠大老也不是針對你。」


  老孫堅決道：「正是因為我知道她不是針對我，所以我更能理解她。這個時候，我就算幫不上忙，也不應該拖後腿。我沒有理由在這裡享受特殊待遇。揚帆中學我是回不去了。但是新月港灣基地，應該可以的吧？」


  「孫老師……你也得為夏夏和柳姐想想吧？」


  柳雲芊微笑道：「我沒問題的，其實我跟你們孫老師想法一樣。這世道，我們憑什麼享受特權？本就應該跟大家一起面對的。」


  「好了，就這麼定了。如果你們還把我當老師，這次就聽我的。這頓晚飯，算我欠你們的。」老孫正色道，「茅豆豆，那位阿霞還有你妹妹，你負責跟她們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