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江洋大盜
「洋兒！」
青雲山中，突如其來地響起一聲咆哮。
那咆哮聲撕心裂肺，悲痛欲絕，其中蘊含的情感，比李江要濃烈了許多倍。
通常只有在兒子遭殃的時候，父親才會發出如此悲痛的叫聲。
發出那聲咆哮的中年漢子，名叫李四。
這個男人的一生，充滿了悲情色彩。
當年神武大帝遺孤李復那一脈，一代不如一代。
三十年前，李家只剩兩個後人，一個是李四，一個是李紅妝。
當時李四愛上了村裡一個姑娘，那姑娘名叫小芳。
他沒有什麼宏圖大志，就想娶了村姑小芳，過上我耕田來你織布的平淡日子。
兩人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有一天小芳去了島上的黑森林採藥，離奇身亡。
李四傷心欲絕，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清晨，李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沒穿衣服，身邊還躺著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正是他的堂妹——李紅妝。
李四驚慌失措，慌亂中想起昨夜堂妹留在身邊安慰他，鼓勵他。
當年大唐帝國鼎盛之時，有一條律法：同姓不婚。
李四和李紅妝，不僅是同姓，還是同族，而且有很親的血緣關係，屬於二代血親。
那個慌亂的清晨，李紅妝哭哭啼啼，一哭二鬧三上吊，說自己的清白被玷污了，以後沒臉見人了。
李四隻得咬著牙，含著淚，與堂妹成了親。
儘管海外一些小島蠻夷有近親通婚的傳統，但是黑龍島沒那麼原始，島上之人都是大唐親信後裔，一直以文明人自居。李四和李紅妝那場婚禮，引起了村裡人背後非議。
過了幾年李四才得知真相，小芳被李紅妝用計騙去黑森林，誤服毒草，死於非命。
「為什麼？」當時李四這樣質問妻子。
「沒有為什麼，你乃李氏皇族唯一男丁，不是那種低賤村姑配得上的。」李阿姨理直氣壯：「我和你結婚生子有什麼不妥？我們的孩子，有著最純正的李家血統，他們將來一定很優秀。」
李四如中雷擊。
他想起了一個傳說：西域曾有一國，其王室號稱塔格利安家族，這個家族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正，始終堅持近親通婚，干出很多荒唐事情，最後被人推翻了鐵王座，上演了一出冰與火之歌……
那一夜，李四意識到，自己娶了一個腦子不正常的瘋女人。
看在兩個孩子的份兒上，他忍了又忍。
隨著兩個兒子逐漸長大，李四在家裡失去了控制權，那兩個兒子天生就和母親更親近，不太喜歡父親。再加上李紅妝讓兩個兒子不斷吸收龍氣，使得李江李洋成為既得利益者，無異於「有奶便是娘」，對於父親李四的勸告越來越不屑一顧。
直到十年前，李四忍無可忍，選擇自我放逐，離開了黑龍島。
只是他沒想到，十年之後，兩個兒子也離開了黑龍島。
通過神武大帝那一脈獨有的血脈秘術，李四知道，他的小兒子死了。
儘管算不上志同道合，但那畢竟是他的親兒子。
「李四，你冷靜點！」
張三一個箭步攔在同伴面前：「你選擇離開黑龍島那天，便和妻兒斷絕了關係。你們一家人走的本不是一條路，何苦飛蛾撲火？小字輩的爭鬥，你若插手，潘少華絕不會袖手旁觀。還有那姓鄒的攪屎棍兒，他最喜歡湊這種熱鬧……」
說起那「姓鄒的」，張三明顯有些忌憚。
「讓開！」
李四沉喝一聲，縮地成寸。
眨眼之間，他已出現在百里開外。
此時他的方位，距離雲浪只有二十里。
只需再來一次縮地成寸，李四便可抵達現場。
然而他失去了第二次縮地成寸的機會，眼前突然多了一個白衣如雪的儒雅男子。
頭戴木劍簪子的男人，正是水神殿潘先生。
「李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潘先生語重心長道。
「堂堂水神殿劍天使，竟說佛門至理，不怕你們水老爺責罰你嗎？」
李四氣勢暴漲：「我小兒子死了，大兒子危在旦夕，今日天王老子也攔不住我！」
「我以前不太明白，那位雲公子的氣運，究竟被誰奪去了。直到看見令郎，在下茅塞頓開。」
潘先生不溫不火地說道：「有些東西，遲早要還的。令郎的名字透著玄機，也早已註定了結局。一個名江，一個名洋，他們對雲公子的所作所為，無異於江洋大盜。」
「老子沒空聽你說大道理，滾開！」李四戰意激發到極致。
「李兄，你著相了。當初你選擇離開黑龍島，早已知曉結局，卻還是執迷不悟。」
潘先生繼續慢條斯理道：「我相信李兄若參透那一關，必有大作為。在這方面，在下略有經驗之談。當今天下，唯有我一人，放棄了元始劍心，走上了另一條路。離開黑龍島的李兄你，與在下何其相似？」
頓了頓，他又說道：「當年天機老人用八字形容我的劍道，一劍枯榮，一劍生滅。我那枯榮劍心，重在毀滅，足以讓萬物失去生機，即便我走到巔峰，天地間只剩我一人，萬物皆毀，又有何意義？故而在下走上了另一條路，練成了一套生滅之劍。」
說到這裡，潘先生衣衫無風自動：「口說無憑，李兄想必很難相信我重新開闢出來的那條路有何意義。不妨在此獻個丑，讓李兄體會一下，興許能幫到閣下。」
接下來，不可思議的奇迹發生了。
李四眼前一黑，置身於無邊的幽暗中。
他已經不在青雲山，陷入了一個黑暗世界，找不到出路。
漸漸地，天邊亮起一道光。
那道光中，有畫面閃爍，形成了栩栩如生的動態景象。
李四看到了兩個兒子呱呱墜地，漸漸長大，再一步步走向滅亡。
那一幕幕，讓李四流淚滿臉。
他早就知道，自己老婆孩子乾的那些缺德事，遲早要遭天譴，可是親眼目睹血脈至親死去，情感上還是難以承受。
天空的畫面，還沒有結束。
死去的李洋，投胎變成一頭豬，養肥后被人宰掉。
接下來，他投胎變成一頭牛，耕田多年後，變成一盤盤熟牛肉。
還有更刺激的，又過了很多年，李洋投胎變成一條狗。
經過三生三世的牲畜劫難，第四世，李洋終於投胎變成了一個人……一個好人。
那個好人兒孫滿堂，百歲而終。
「潘少華，你這狗屁生滅之劍，分明是迷惑人心的幻象，休要唬我！」
置身於黑暗中的李四，並未失去理智，對著天空大吼大叫。
「是不是幻象，李兄心中早有答案。有生必有滅，春風吹又生，這才是天地自然的最基本法則。」
天空中，傳來潘先生平靜的聲音。
李四沉默了，以他的修為，確實能夠區分某些東西是不是幻象。
過了一會兒，天空中又傳來潘先生的聲音：「我的【生滅領域】，只顯示死者的生滅輪迴。你的妻子和長子還活著，李兄應該不想提前看見他們的下場，接下來該怎麼做，望李兄三思而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