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把他當成他
從中午練到晚上,雲浪孜孜不倦。
絕頂三刀,越練越有味道,奧妙無窮。
擁有全本秘笈,也開啟了靈技境界,雲浪目前的刀法境界是初級。
是的,剛入門的初級。
即使有黑書破解,傳輸了精髓,雲浪也沒練到中級境界。
如果非要對比一下的話,絕頂三刀的修鍊難度,比獨孤九劍還要高很多。
也正因為如此,自古以來練成這套刀法的人,幾乎不存在。
儘管如此,小神龍還是很開心,他終於找到了打心眼兒里喜歡的刀法。
那種感覺,可以歸納為八個字:一旦擁有,別無所求。
人在不同的階段,考慮不同的問題,連大純若淫的黑龍島少年也不例外。
在今天之前,雲浪一直想找個高明的師父,指點他的不足之處。
而現在,小神龍膨脹了。
學會絕頂三刀之後,他有個非常強烈的念頭:自己不需要再找師父了。
實在遇到不懂的事情,可以找秦軒然請教,也可以找蘭花草問問,還能找莫回首和瀟洒哥打聽打聽。
一想到秦軒然,少年莫名地心塞了一下。
「算了,還是不去打擾秦大師了,找蘭姐和瀟洒哥他們問問就行。」
少年靠在熱氣騰騰的大浴桶里,喃喃自語。
練了大半天刀法,他滿頭大汗,正在洗刷刷。
呢喃的少年,忽然皺了皺眉:「這樣也不對,好像我在逃避秦大師?九敢心講究敢爭,我躲著她,連爭取找她請教修鍊問題的膽量都沒有,還算什麼敢爭?」
他揉了揉太陽穴,感覺比易筋洗髓還痛苦:「奇怪,看見她和慕容公子走在一起,我心裡為啥不得勁兒呢?沒道理呀,難不成是我小家子氣,見不得別人好?」
思來想去,他忽然一拍腦門兒:「這麼胡思亂想沒用,我幹嘛要自己瞎琢磨啊。瀟洒哥是老船夫,和妹子約修過的,我去找他問問,說不定能搞懂這裡面的道理。」
說完他跳出浴桶,擦乾身子,穿著一條褲衩就入睡了。
現在才晚上八點,一般人要是睡到中午才起床,這種時候很難睡得著。
小神龍不是一般人,心大睡得香,短短几分鐘就進入了夢鄉。
雪婆婆端了一碗燕窩過來,本想讓雲公子補補,得知少年已入睡,頓時更擔心了。
在她看來,雲公子根本沒睡,絕對是關起門來自閉,不想見任何人。
前兩天借酒澆愁,今天開始自閉,不是好兆頭啊……
雪婆婆還記得,下午賈二蛋來找雲浪出去玩耍,後者沒給面子,簡單聊了幾句就回到北苑練功房自閉了。
今天已經是七月五號,後天青雲界就要開啟。
偏偏秦軒然整天忙著和慕容游龍暢談人生理想,似乎忘了要和雲公子組隊,到現在還沒提起過這件事。
雪婆婆早上還特地暗示過,換作以往,冰雪聰明的秦大師一聽就懂。
可是最近秦軒然和那些熱戀中的女人沒有區別,智商直線下降,完全沒聽出雪婆婆的弦外之音,上午就出門和慕容公子踏青去了。
這讓雪婆婆左右為難,畢竟秦軒然對她們母子倆有再造之恩,她不可能對秦軒然指手畫腳說「你應該這樣,你應該那樣」。
哪怕秦軒然和慕容游龍拜堂成親,雪婆婆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惆悵地回到南苑,看見一個懶散青年正在關窗戶,這是要睡覺的架勢,雪婆婆走過去問道:「夜貓子,你平時不過午夜睡不著,今天怎麼睡得這麼早?」
懶散青年笑道:「青雲界不是馬上要開了么,我尋思著臨時抱佛腳,去碧水天堂多練練。」
此人正是左初一,名醫左回春和雪婆婆的獨生子。
在外人看來,雪婆婆三十多歲才生出這個兒子,寵溺得不行,以至於把左初一慣壞了,有祖傳的醫術不繼承,偏要去當個狀師。
作為一名勝率不足五成的狀師,左初一口碑褒貶不一。
有人說他專門為窮人打官司,出發點是好的。
也有人說就憑他那勝率,只有窮人願意找他,富人根本不會請戰績這麼差的訟師。
左初一在公堂之上能夠口若懸河,平時生活中則是另一種狀態,他沒什麼話,也沒幾個朋友,很少出去溜達。
用青雲城的方言來說,他就是一個宅男。
左初一經常挑燈熬夜,看那些訴訟案卷,看各種話本小說,當然也包括春宮圖之類的藝術……
不管外人怎麼說,雪婆婆和秦軒然一致認定,左初一很有主見,很有眼光,而且……很強。
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說的就是左初一這種人。
雪婆婆推門而出,然後關上房門,在床頭坐下了,說道:「有件事,老娘拿不定主意,想聽聽你的看法。」
左初一笑了笑:「還有你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那得多大的動靜?」
「少跟我弔兒郎當的,正經點!」
雪婆婆瞪了兒子一眼,表情和語氣都很嚴肅:「姑娘和慕容游龍走到一起,你怎麼看?」
左初一想都沒想就答道:「還能怎麼看,那是軒然姐自己選的,輪不到我們娘兒倆說三道四。」
雪婆婆說道:「萬一她選錯人了,怎麼辦?」
左初一說道:「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沒道理可講。我們看不順眼的人,她偏偏就喜歡了,選錯了那也是她要承擔的結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軒然姐自己種下去的東西,我們就別瞎摻和了。」
「你小子越來越沒良心了啊,當年要不是秦姑娘,你早沒了,少跟我在這兒站著說話不腰疼!」
雪婆婆氣得罵了一句,索性開門見山:「我們就當閑聊,雲浪和慕容游龍,挑一個給秦姑娘當夫君,你選誰?」
左初一還是不假思索道:「當然是雲浪。」
雪婆婆怔了怔:「你連想都沒想一下,選雲浪的理由是什麼?」
左初一說道:「我先告訴你,不選慕容游龍的理由——姑且不談人品好壞,那傢伙是一國儲君,坐上那個位置的,都是孤家寡人,嫁給他的女人哪來幸福可言。慕容游龍將來必定三宮六院,宮斗之事,鮮血淋漓,軒然姐有得忙了。」
輕描淡寫,一針見血。
雪婆婆心裡發沉,左初一這番話,恰恰也是她最擔心的。
定了定神,雪婆婆又問:「你不選慕容游龍的理由我明白了,那你選雲浪的依據是什麼?」
左初一這次思忖片刻,說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現在的雲浪,確實各方面都不如慕容游龍。再過幾年,那就不一定了。」
雪婆婆露出訝異之色:「難得見到你這麼看好一個愣小子,為什麼?」
左初一答道:「說不清楚,自從上次看了山神畫卷,我就感覺這人很牛。他為人是簡單了點,未必是壞事,越簡單,越返璞歸真,沒準兒能摸到天。」
雪婆婆說道:「我說的不是功力問題,就算雲浪變成天龍國最強靈者又如何,他對秦姑娘不好,那也沒用。」
左初一笑了笑:「我正要說這個,從雲浪對劉陽的一再忍讓來看,他對軒然姐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那位慕容公子就不一樣了,自古坐上龍椅之人,狠起來連親兄弟、親兒子都殺。帝王心術,難以揣摩啊。」
「烏鴉嘴,就沒一句中聽的,懶得跟你說了。」
雪婆婆罵了一句,氣呼呼地摔門而去。
繞過庭院,看見南苑書房還亮著燈火,雪婆婆略一遲疑,走過去敲了敲門。
秦軒然開了門,看見雪婆婆使了個眼色。
這是女人之間的暗號,秦軒然立刻開啟了書房裡布下的靈陣,形成隔音效果。
雪婆婆唯獨遇到秦軒然不方便開口說狠話,先繞了一下:「姑娘,後天就要去青雲界了,乾糧、水囊、換洗衣物等一應物資,需不需要我再去準備一下?」
秦軒然奇怪地看著對方:「蓮姨,你叫我開啟隔音靈陣,只為了問這個?」
雪婆婆訕笑道:「那我直說了,這次去青雲界,你要和慕容公子一起的吧?」
秦軒然點頭:「是的,還有他身邊那位王總管。」
雪婆婆又道:「可你答應了和雲公子一起組隊。」
秦軒然說道:「這不矛盾,雲公子可以和我們一起。」
雪婆婆頓時臉色古怪:「我的姑娘呀,這還不矛盾?你想想,你和慕容公子出雙入對,那位王總管估計會躲得遠遠的,可你讓雲公子如何自處?」
秦軒然毫不猶豫道:「我們並不是去青雲界遊山玩水,也談不上出雙入對,雲公子與我們通力合作便是。」
雪婆婆聞言苦笑:「姑娘,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轉不過彎來,這讓雲公子情何以堪吶!」
秦軒然底氣很足:「雲公子性情單純,不至於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蓮姨,你會不會想多了?」
雪婆婆換了個打開方式:「姑且不說你和雲公子會不會多想,那位慕容公子難道就能容忍雲公子跟你一起?姑娘,你是聰明人,這一點應該看得透徹。恕我直言,那位慕容公子天賦超絕,容貌氣度也非凡,只可惜太狂了。」
「很狂嗎?還好吧。」秦軒然有種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既視感。
和她記憶里那個一劍弒神的狂徒相比,慕容游龍簡直是個乖寶寶。
所以,她完全沒覺得慕容公子的倨傲,有什麼不妥。
雪婆婆旁觀者清,愈發感到不對勁,當場豁出去了:「姑娘,拼著被你罵我忘恩負義,有些話我也得先說出口。這幾天你太不正常了,我跟了你十八年,突然不認識你了。你就這麼肯定,慕容公子是要你等的那個人?」
秦軒然只說了五個字:「八九不離十。」
「為什麼?」
雪婆婆不服氣了:「即便這天地間有神靈,有轉世投胎之說,可時間上也對不上啊。我幫你算了算時間,慕容公子已經年滿十九歲,可你遇到的那個人,在十八年前,當時慕容游龍已經一歲了。」
說到這裡,雪婆婆理由很充分:「即便十八年前那人魂魄不死,轉世投胎,還得有個娘胎里懷胎十月的光景,算起來他今年應該是十七歲。你想想,雲公子正好十七歲啊!」
聽到這貌似很有道理的推算,秦大師不以為然:「蓮姨,能不能別什麼事都扯到雲公子?這對他,對我,都不好。」
雪婆婆果真豁出去了,什麼都敢說:「是嗎?那你們療傷那段日子,為何叫我這老太婆在旁邊看著,你在刻意迴避什麼?你要是心裡沒有雲公子,為什麼療傷的時候會臉紅?」
秦軒然哭笑不得:「男女有別,我正是為了避嫌,才請你從旁護法。再說,我哪有臉紅?」
「還不承認,我都看見了,不止臉紅一次!」雪婆婆開始揭短了。
「……」
秦軒然很無語地沉默了一會兒,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蓮姨,有件事讓你知道了,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確定游龍是不是我要等的人。直到我第三天和他聊天,聽他說起兒時往事,才做出了判斷。」
雪婆婆不說話了,做洗耳恭聽狀。
如她所料,秦軒然繼續說道:「游龍剛滿周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命懸一線。」
雪婆婆沒聽懂:「那又如何?」
秦軒然眼眸中掠過一抹哀愁:「游龍生病那段時間,正好是他……那個人……隕落之時。」
雪婆婆疑惑道:「那人隕落後,如何能與慕容游龍扯上關係?」
秦軒然走到書桌前,從抽屜里取出一本古書,說道:「最近幾天晚上,我一直在看這本書,你也看看吧。」
雪婆婆只看了一眼古書封面,頓時毛骨悚然。
那封皮上寫著四個古字——《奪舍真經》!
翻了幾頁內容概要,雪婆婆臉色劇變,聲音有些發抖:「這……這是神歷以前的古籍,早已是禁忌,五大天堂都沒有這樣的秘笈,你從何得來?」
秦軒然語氣苦澀:「你忘了我來自哪裡嗎,我被趕出家門的時候,帶了一些古書出來。這本書從何而來,並非重點,重要的是我相信那個敢與上面抗爭的男人,他一定會很多神歷時代以前的秘術。」
雪婆婆瞳孔縮成針尖,難以置信地咽了咽唾沫:「你是說,他把慕容游龍給……」
後面的話太禁忌,實在說不出口。
「沒錯,真正的慕容游龍,一歲那年就已經死了。」
秦軒然順著話題,做出了解答:「上面的大老爺們不會想到,他降生在一個周歲男嬰身上,這恰恰是他的行事作風,沒有人能猜得透他。」
雪婆婆脊背發寒,意識到自己知道了一個驚天秘密,難怪秦軒然前幾天一直不肯說。
這個秘密一旦泄露出去,足以驚動五大主神。
「根據這本古書記載,奪舍重生之人,記憶有很大損傷。需要一定的契機,方可逐步喚醒記憶。現在的他,憑藉靈魂本能,有了今天的劍道修為,卻還不知道自己是誰。所以我每天陪著他,幫他尋找丟失的記憶。」
秦軒然自顧自地說著:「我沒有把他當成慕容游龍,我把他當成……他,你能理解嗎?」
雪婆婆無奈點頭:「明白了。」
秦軒然俏臉上露出自嘲之色:「蓮姨,上次你笑話我稱呼慕容公子太親熱,其實我心裡也在嘲笑自己。叫他游龍,只是想對『他』有一個稱呼。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