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想和你做剛交的朋友
「與蒼天鬥爭,與命運抗爭?」
雲浪下意識重複著這十個字,腦子裡嗡嗡作響。
曾幾何時,他認為敢爭,不該是爭奪、爭搶那麼低端。
他理解為「爭取」,已經覺得自己逼格奇高。
可是現在,聽到秦大師歸納的十字真言,少年忽然覺得自己不夠看。
與蒼天鬥爭,與命運抗爭……這格局,比殺人越貨的爭奪要高出無數個檔次。
反覆回味著那十個字,少年對秦大師有了一種敬仰之情。
秦軒然給了少年思考的時間,她起身泡了一壺好茶,讓雲公子慢慢思考。
忽然,目光瞥到雲浪腰間那個天青小葫蘆,秦軒然有所觸動。
記憶中那個男人,也帶著一個青色酒葫蘆。
不過,雲公子這個小葫蘆,太青澀,一看就是剛從藤上摘下來的。
判斷出那是個青澀新葫蘆,秦軒然斷了念想,心神有些恍惚。
良久,雲浪開口了:「秦大師,與蒼天鬥爭,與命運抗爭,具體該如何理解?」
秦軒然做出令人如沐春風的悅耳解答:「姑且不談與蒼天鬥爭,那個境界離我們比較遠。先談談與命運抗爭,容我問公子一件事,你為什麼要買船出海?」
雲浪脫口而出:「當然是找我老爹啊。」
秦軒然又問:「那有沒有人勸過你,買船出海,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小神龍罕見地流露出一絲傷感:「有,有很多人。我們村裡人,有的說我爹早就沒了,也有人說我爹就算還活著,也不知卷到了哪個海島上。我去找他,無異於大海撈針。可我就是想去找他,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到這裡,少年防備地注視著對方:「秦大師,你是不是也想勸我別出海?」
秦軒然語出驚人:「不,我想勸你堅持下去。」
小神龍愣住了:「啊,為什麼?」
秦軒然正色道:「實不相瞞,我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很多年,全天下人都說他死了,可我還是在找他。我的家人以為我瘋了,連雪婆婆都說我很傻,可我偏偏不想認命,這就是我與命運抗爭的方式。」
少年肅然起敬:「所以,我想出海,也是和命運抗爭嗎?」
秦軒然嫣然一笑,笑容中透著苦澀:「這取決於你自己,你心中有多大的念想,就有多大的信念。到頭來或許是一場空,但是信念永不消散,到了極致,可打開一條通天之路。」
雲浪站起來一拱手:「謝謝,我明白了。」
秦軒然也站起來還禮:「不必客氣,有句話我要提醒公子,無論《九敢心》,還是別的心境,皆有上下之分。若貪功冒進,落了下乘,想要扭轉過來很難,很難。」
雲浪剛剛開竅,又糊塗了:「什麼才算下乘?」
秦軒然解釋道:「有些人,以錘鍊心境為借口,肆意殺人。說得難聽一點,就是看誰不順眼,當場認為對方阻礙了自己的心境,非得除之而後快。這種人,幾乎不可能達到正三品。例如要在青雲山殺你的劉陽,便是很典型的下乘心境。」
雲浪一拍腦門兒:「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他那種心境,很彆扭。我在碧水天堂還遇到過要搶我東西的靈者,差點讓我以為敢爭,就是去搶奪別人的東西,搞了半天那都是下乘心境。」
說到這裡,他很好奇道:「秦大師,那上乘心境是什麼?」
秦軒然語帶玄機:「只要不落了下乘,便是上乘。」
雲浪只覺豁然開朗:「多謝指教,我知道自己要走哪條路了。」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一些刀法、身法的細節。
小神龍真正體會到了秦大師何等博學多才,只要他能提出來的問題,就沒有秦軒然無法解答的。
而且那些解答,都稱得上標準答案,說得透徹易懂,能讓人少走很多彎路。
像小神龍這種摸著石頭過河的男人,對秦大師佩服得五體投地,太需要這位答疑解惑的秦大師了。
他昨天還不太明白苗離悔和大牛二虎三胖子,為什麼美滋滋地當起了小弟,好像在水月軒北苑當個跑腿的,比在白虎號當船長還要牛氣,今天他開始理解了。
少年只覺得自己人生中的春天來了,雖然沒找到師父,卻遇到這麼一個能夠解答各種修鍊疑問的秦大師,真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臨近午飯時間,苗離悔跑來通報:「雲公子,有一位來自西域樓蘭國的賈公子,點名要見您。」
秦軒然和雪婆婆聞言面面相覷,雲公子居然認識十萬八千里之外的西域樓蘭國人士,交遊這麼廣闊的嗎?
殊不知雲公子人生第一次聽到「樓蘭國」三個字,當場一臉的問號:「我不認識什麼賈公子啊,他是誰?」
一夜之間,苗離悔已經完成了從【苗船長】到【苗管事】的角色轉換,頗有北苑管家的職業道德,低眉順眼道:「那人的確是西域人士,長得和東土百姓不太一樣,還有一頭奇怪的金色短髮,自稱賈二蛋。他站在水月軒大門口,還帶了見面禮,說是雲公子若不見他,他就不走了。」
「世道真是變了,什麼人都敢堵在水月軒門口。」雪婆婆站了出來,稍微展露出青雲城罵街之王的氣場:「雲公子,你若不想見那西域胡人,老身這便去罵他一個滿臉桃花開,把他趕出去。」
「見一見也沒關係,說不定他有急事找我呢。」雲浪開口了。
眾人不再相勸,任由雲公子自由發揮。
雲浪也在學習天龍國的會客禮數,他去了北苑書房等候,讓苗管事去把客人請來書房。
秦軒然和雪婆婆沒去湊熱鬧,她們站在水月軒一個閣樓窗前,觀察著那個西域金髮少年,頗有替雲浪把把關的意思。
片刻之後,自稱賈二蛋的金髮少年,進入了北苑書房。
雲浪第一次見到金色頭髮、碧藍瞳孔的人類,心中十分好奇,不禁多看了幾眼。
賈二蛋左手拎著一個禮盒,伸出了右手,用帶著異域口音的神州官話說道:「你好,我叫賈斯汀·聖路易·亞歷山大三世,我還有一個比較簡單的東方名字,你可以叫我賈二蛋。」
雲浪人生第一次聽到這麼長的名字,當場被繞暈了。
賈二蛋的手還保持伸出去的狀態,繼續說道:「我們西域有個通用的握手禮,雙方見面握手,以示友好。」
雲浪好奇道:「該怎麼握手?」
賈二蛋笑道:「你把右手伸出來,我教你。」
接下來,小神龍學會了握手。
少年又漲了姿勢,開始認可小漁村龍姥爺常說的一句話:活到老,學到老。
雲浪開門見山:「你來找我有事嗎?」
賈二蛋也開門見山:「我想和你做剛交的好朋友。」
書房門沒有關,守在門外的苗離悔,替雲公子捏了一把汗。
閣樓上的秦軒然和雪婆婆,聽到了那番話,也替少年操心。
前不久才被劉陽騙去青雲山痛下殺手的雲浪,正常情況下,應該對「剛交的好朋友」產生了陰影。
替雲公子操心的三人,擔心的點不一樣。
苗離悔將心比心,如果他遇到這種事情,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再交朋友了。
雪婆婆比較偏執,她被一個朋友騙過之後,會覺得「所有朋友都靠不住」,以後再也不交朋友了。當年,就是一位老朋友舉報,左回春給那個男人療過傷,導致左家支離破碎。十八年來,雪婆婆再也沒有和以前的親戚朋友聯繫過。
秦軒然擔心的點更有深度,她知道雲浪修鍊了《九敢心》,如果變得不敢交朋友,畏首畏尾,就與九敢心背道而馳。
所以秦軒然比任何人都更加擔心,今天雲浪如果拒絕了賈二蛋,少年的心境,恐怕很長一段都會停滯不前。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
朋友,能夠讓小神龍找到歸宿,形成了一種精神寄託。
對於朋友,雲浪向來認為多多益善,至少要勇於去嘗試,經過時間提煉,才知道是不是真朋友。
他沒有半點猶豫,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好啊。」
「哈哈哈哈,你是我在東土神州第一個朋友。」
賈二蛋大笑起來,顯得很開心。
金髮少年急不可耐地拆開了禮盒,露出裡面包好的烤串,然後他獻寶似的說道:「今天上午我去了美食街最好吃的燒烤攤,特地為你準備禮物。來,大腰子,補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