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陳年舊事(一)
「想必溫夫人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吧。」薛卿侯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隨口說道。
溫孤鴻卻沒有回答他,因為溫孤鴻在說那句話的時候,思緒好像已經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年輕人,鮮衣怒馬少年郎,仗劍天涯意疏狂,每一個少年都有一個江湖夢,夢想成為大俠,溫孤鴻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薛卿候的這句話溫孤鴻並沒有聽到,就連火爐上的水再次沸騰,他都已經感覺不到,他的眼睛盯著門外的一湖碧水,碧水蕩漾著星光,宛若一個燦爛的夢。
「前輩,前輩,前輩。」薛卿候一連叫了三聲,溫孤鴻方才從沉思之中緩過神了,滄桑的面容之上,風光無限。
「前輩可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如此開心。」薛卿候輕聲問道。
「哈哈哈,不過是想起了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情而已。」溫孤鴻咂了一口茶道,
「前輩年輕時候的事情,想必一定很精彩,不知道可否說與晚輩聽聽。」薛卿候道,能夠讓一個老者重現風光的事情,一定是精彩的事情,精彩的事情薛卿候是不想錯過的。
「哈哈,反正今日無事,我便與你說說。」溫孤鴻興奮的說道,有種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姿態。
每一個人都希望將自己的精彩事迹說與他人聽,尤其是老人,那些事迹可能就是他們人生最精彩的事情。溫孤鴻不待薛卿候搭話,便接著說道「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我,也是你這般年紀,意氣風發,鮮衣怒馬,仗劍天涯,有自己的江俠客夢,別提有多瀟洒了。當時我的家族要我娶一個武林世家的女子為妻,以便繼承溫家的基業,可是我並不是一個被世俗約束的人,並不想因為一場沒有愛情的婚姻葬送了自己的夢想,所以我便離家出走了。一來是逃避家族的婚姻,二來是想要看看這個江湖,三來嗎,就是想要見一見長安薛家的二少爺,薛鎮山,當時薛鎮山已經是江湖上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當時江湖之上的所有人都認為,這個來自薛家的少年,定然會成為這個江湖新的的第一。當時的我並不服氣,金陵溫家是與長安薛家齊名的存在,薛家的兒郎能夠得到江湖的認可,為何我溫家的後人不能。於是,我便孤身一人,逃出落霞山莊,化名孤鴻影,在江湖上行走。我一路北上,當年的我,憑藉著手中的三尺青鋒,打遍中原各路好手,他們那些人啊,總以為自己學的幾招功夫,出身名門正派便是天下無敵的存在,在我看來他們不過是三歲小兒而已,在我手中,他們過不了三十招。我做這些事情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引起薛鎮山的注意,畢竟江湖上出現了我這麼一個青年才俊,同樣年紀的薛鎮山怎麼能夠坐得住。果不其然,就在我來到長安城的第一天,我便接到了來自薛鎮山的挑戰書,他邀我下個月十五,在華山之巔,一決雌雄。這自然也是我的意願,我就是要挑戰他,證明我的實力。為了能夠以最好的狀態應付接下來的決戰,我早早的來到華山腳下,住在華山腳下的一個村子里,每天除了練劍,便是休息,偶爾會出去走走,看看風景,只等那一天的到來。也是在這段時間裡,我遇上了我這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那便是婉兒的母親,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少女,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她的父親是華山腳下那個村子里的教書先生,受她父親的影響,她雖非名門閨秀,卻勝卻名門閨秀,她沒有一個驚艷的名字,但是梅聲已足夠體現她的美麗,洛梅聲,落梅無聲,唯有飄香萬里。在我準備決戰的這一個月里,我們暗生情愫,相互依戀。終於決戰的日子鄰近,這個本來與世無爭的小山村,在這段時間開始變的不平靜,無數的江湖人士來到這裡,他們的目的當然便是為了一睹我與薛鎮山的華山之戰。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場普通的比武切磋,竟然會在江湖上激起這麼大的波瀾。直到後來,或者說,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這些人不過是為了見證一個傳奇的繼續,或者是另一個神話的誕生,我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如此無聊,但是他們就是那麼無聊。十五這一天的華山之巔,人聲涌動,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人,當時既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想必這種心情,你也曾有過。終於在中午的時候,我看到了薛鎮山,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但是從他一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人就是長安薛家的二少爺,只有他才能有這樣的氣勢,那種捨我其誰的氣勢,那一天,薛鎮山一身白衣,背著一把劍,孤身一人來赴此約。他一踏上華山之巔,華山之上的群豪便開始歡呼,那是只有勝者才能夠享有的歡呼。可是此時我們尚未出手,人們卻已經開始認為他已經是贏家。他徑直的向我走來,我實在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直接便認出我。他笑著說道「閣下便是近來在江湖上風聲雀起的孤鴻影吧。」那是一種怎樣的笑容呢,我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正是。」我說。「閣下器宇軒昂,果然不愧為人中龍鳳。」薛鎮山說。我實在想不到,僅僅不過是第一次見面,他對我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過獎,今日我是來向你挑戰的。」我說。「閣下此言差異,戰書是我下的,因此是我向閣下挑戰才對,不知道我們要比些什麼。」薛鎮山說。「聽說閣下劍法如神,已經可以與江湖傳說百里長青相提並論,我斗膽想要請教一二。」我說道。「江湖人的說辭而已,你怎可輕信,好我們就比一比劍法,請。」薛鎮山說道。「請。」我說道。
華山之上,微風徐徐,人聲鼎沸,薛鎮山作為江湖上成名的少年劍客,自然不會率先出手,我也不想率先出手,但是,面對如此對手,能夠占的先機當然是好的,所以我還是先出手了,而且是全力出手,毫無保留,一出手便是「落霞劍法」,落霞劍法,共有九式,想必你已經知道了。而薛鎮山一出手則是飛雪山莊的「飄雪劍法」,劍落如飄雪,縹緲天地間,他的劍法便如同落雪一般,飄忽不定,我從來不曾見過此等劍法,那些我曾經遇到的自認為高手的人,在這樣的劍法面前,簡直是兒戲而已。於是更加小心的應對。我一套落霞劍法使完,絲毫不見薛鎮山出現破綻,接著我便使出另一套劍法,我的劍法換了一套又一套,薛鎮山的劍法也換了幾套,但卻總是能夠應對自如,我們這一戰,一直從午時,斗到夜晚時分,在場的江湖人士早已經點起火把,將華山之巔照耀的如同白晝,可是我和薛鎮山卻還是誰也不能戰勝誰。這時我只感到薛鎮山劍法突變,薛鎮山劍法突刺我左肋空門,那時我正使一招「推窗望月」,左肋正是我的空門所在,我一見此情況,只有側身後躍,薛鎮山卻突然停劍說道「今日你我難分勝負,不如就此罷手,明日再戰如何。」我一聽,正中下懷,便道「好,明日午時,我在此恭候大駕。」「很好,我們一起下山吧。」薛鎮山道。「請」。那些庸俗的凡夫見狀,無不嘆息,也只好下山了。那一晚我們同住在那個小山村,第二日我們繼續來到華山之巔比武切磋。這一次,我們不再比劍,因為他說,我們的劍法在伯仲之間,難分勝負,不如改比拳腳掌法,這一次仍然是不分勝負,接下來的一連十來天,我們便在華山之巔切磋武功,劍法、刀法、拳腳掌法、內功,凡是江湖武學,我們均要一較高下,可是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半斤八兩而已,誰也無法勝了誰,但是經過我們這段時間的交往,我和薛鎮山卻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也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卻不曾想他早已經知曉我的身份,從我出劍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猜到了我的來歷。」說到這裡,溫孤鴻又喝一口茶,他的臉上依舊是紅光滿面。
「想必薛大俠也如同前輩一般心情吧。」薛卿候道。能夠從溫孤鴻口中聽到他對自己父親的讚美,薛卿候當然是十分高興的。
「他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對手,只可惜被奸人所害,如若不然,中原也不會變的如此,實在可惜。」溫孤鴻道,眼中滿是惋惜之情。
「前輩為何不願出手相助呢,如果前輩出手,想必北越韃虜也不敢如猖狂。」薛卿候道。中原若是能夠得到金陵溫家的幫助,那麼地藏冥王和那個四王爺又有什麼可怕。
「我之所以不願參與江湖的紛爭,主要還是因為梅聲的死。」溫孤鴻道。
「不知道,溫夫人是因何去世的。」薛卿候道,話一說完,溫孤鴻那充滿光彩的眼神之中,突然變得憂傷,從溫孤鴻的眼神之中,薛卿候彷彿看到了痛徹心扉。薛卿候心知自己言語不當,便急忙補充道「是晚輩唐突了,請前輩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