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居庸關下英魂逝
待到天明之時,南宮飛燕早已經離開保定府甚遠,但南宮勝等人卻還不知道。
第二日一早,天色蒙蒙,南宮勝去叫女兒吃早飯,卻發現早已經人去樓空,空留一紙書信。
「哎,這孩子。」南宮勝看著書信,苦笑道,言語之中不無擔心。這個女兒,自己一直視為掌上明珠,疼愛非常,這也是每次押鏢自己都待在身邊的原因。雖然每次自己押鏢都是帶在身旁,但南宮飛燕仍舊是沒有什麼江湖經驗,因為,押鏢過程中的一切事物,都是他親自準備,根本不需要南宮飛燕擔心。因此,南宮飛燕雖然行走江湖多時,卻毫無江湖經驗可言,這教他怎能不擔心。但看著手中信件,顯然已經離開多時,想要去追,顯然也是追不上了。
「算了,就讓他去吧,反正他也知道薛少俠的去處,不多日便可追上,有薛兄弟在身旁,我也可以放心了。」南宮勝道。
轉身走出房間,招呼眾人吃過早飯,便打點好一切,離開鎮遠鏢局,直奔荊州而去。
而南宮飛燕一夜奔波,來到一處小鎮,此時早已經飢腸轆轆,疲憊不堪,尋得一個飯鋪,胡亂吃了一些東西,稍作歇息,便急急北上,傍晚時分,已經來到燕雲城外,看到這座曾經繁華一時的城鎮,此時仍舊是一番破敗景象,不僅有些傷心,但一想到,前幾日的風光,心中又是一甜。「不知道現在他們到了什麼地方,我還是儘快趕路吧。」南宮飛燕心道,打馬繼續前行。
此時,薛卿侯和封離魂二人,早已經來到居庸關下。居庸關乃萬里長城的一個門戶,出的此關,便是塞外。居庸關坐落在燕山一個山口,兩邊是萬丈懸崖,中間一條窄路方可同行,居庸關就建立在這一條窄路之上,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薛卿侯和封離魂此時靜立關下,不僅心有所觸。
居庸關,在燕山腳下,關口還是那個關口,燕山還是那個燕山,燕山之上,還是一樣的繁花盛開,就是千年前一樣,當年秦始皇,彷彿也是在這樣的春天,建起這恢弘的工程。
只是,只是曾經的英魂,可還留在這居庸關下,看著大好河山的淪喪,他是否也在哭泣呢,哭泣著朝廷的無能。
薛卿侯現在就站在居庸關下,長城的古磚,印刻這多少英魂。夕陽下,薛卿侯手扶青磚,看著滿山盛開的花朵,夕陽如血,繁花似火。
「這裡不知埋葬了多少忠骨英魂,又有幾人被後人記得。」薛卿侯道。
「是啊,二十年過去了,這裡的花,依舊開的如此美妙。」封離魂道「每年我都會到這裡來,這裡的花我已經看了二十年。」
「幸好我父親還有你這樣一個朋友。」薛卿侯道。
「將軍待我們恩重如山,我做這些不過是為了報將軍的知遇之恩而已。」封離魂道。
「當年我父親就是在這裡遇害的。」薛卿侯道。
「在那邊,我帶你過去看看。」封離魂道。薛卿侯跟著封離魂踏過滿山繁花,向一處山窪走去,那裡此時也不過是一處普通的荒地而已,繁花開的與別處也沒什麼兩樣。
「二十年過去,早已經埋沒了當年英雄的熱血。」封離魂道。
而薛卿侯卻沒有搭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一片土地,這土地上,撒著他父親的鮮血,他要好好看看,看看這冰冷的土地。
就在薛卿侯睹物思人,觸景生情之時,夕陽下,山路之上,一個身影,走在繁花之中,在崎嶇的山路上,略顯蹣跚,夕陽拉長了他的影子,他正慢慢的向著這邊走來。
他終於走到了這古長城之下,向薛卿侯二人看了一眼,便走向旁邊,放下提著的籃子,雙膝跪地。
薛卿侯就看了他一眼,心中便是一驚,那雙眼睛空洞無光,布滿血絲,那張臉,那簡直不是一張人的臉,臉上布滿著刀疤,沒有一處是完整的,沒有人知道眼前的這個人經歷了什麼。
「將軍,我又來看你了,你可看到黎民的痛苦,你可看到北越的猖獗,可看到大胤王朝的無能,將軍,如果你在,一切將不同。」那個人,已經點燃了冥幣,火光映照著他那張臉,讓人看了更加心驚,而更令封離魂和薛卿侯震驚的是,這個人祭奠的竟然是薛鎮山,難道這個人也曾是他父親的故交?
「朋友,你來這裡祭奠的是誰。」終於,冥幣已經燒完,那人也已經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封離魂問道。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那人道,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金屬划刀劍的一般,讓人聽了十分的不舒服。
「不是。」封離魂道。
「那你又何必多問,問了又有什麼意義。」那人道。「我勸你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不然不要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為什麼。」薛卿侯道。
「不要多問,趕緊走。」那人道。盛怒之下,那一張本就慘不忍睹的臉,變得更加恐怖。
「好沒道理的話,你不回答我的話,我便不走了。」薛卿侯道。
「是你自找的。」那人一聲怒喝,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鋼刀,刀似彎月,刀光一閃,已經罩住薛卿侯,薛卿侯見狀,也不敢怠慢,手中長劍鏗然出鞘,使出一招「才子不行」,將這一刀接下。那人一刀使出,不等刀法用老,又一刀劈出,劈向薛卿侯右腿,薛卿侯忙退後一步,豈不知這人刀法又是一變,從下向上,掃向薛卿侯腹部,薛卿侯只有再避。那人一套刀法施展開來,一刀快似一刀,宛若迅雷,快似閃電,一連劈出四五十刀。薛卿侯也還了四十招,夕陽之下,只見刀光劍影。待到那人又一刀劈出,由上而下,直取薛卿侯左肩,這一刀,仿似從天而降的一道閃電,薛卿侯也不敢怠慢,劍法再變,使出一招「冷月照野」,正是「崑崙十三式」,這套劍法,薛卿候此時施展開來,與玄真子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也是大開大合迅如雷霆,快似閃電。
那人一見之下,彎刀一揮,刀光更快。但見夕陽之下,劍影似閃電,刀光如流星。一陣叮叮噹噹之聲,待到刀光劍影隱沒,薛卿侯的長劍已經抵在那人的脖子之上。
「好功夫。」那人道。「在下技不如人,要殺要剮隨你。」
「你我無冤無仇,我何必要殺你,我只想知道你祭奠的是何人。」薛卿侯道。
「你們是什麼人。」那人道。
「過路之人而已。」薛卿侯道。
「難怪你們不知道,二十年前,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屠殺,當年鎮守邊關的薛將軍便在這裡隕落。」那人又道。「哎,將星隕落,大胤的半壁江山也就沒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你是來祭奠薛將軍的。」封離魂道。
「我怎麼知道,呵呵,如果我不知道,我這張臉怎麼會變成這樣。」那人道「二十年前,薛將軍班師回朝,途經此地,遭遇埋伏,將軍力戰而死,哎,蒼天無眼啊。」
「這麼說你經歷過當年那場戰爭。」薛卿侯道
「何止經歷過,我還參與了。」那人道。
「怎麼說。」薛卿侯開始變得激動。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那人道。
「正要請教閣下尊姓大名。」薛卿侯道。
「巴蜀之地,風雨雷電。」那人在說這八個字的時候,那雙本來已經沒有神採的眼神中,突然變得精光四射。
「原來閣下就是已經消失二十年的迅雷一刀,楊滇,難怪刀法如此出神入化。」封離魂道。
「想不到過去這麼多年,還有人記得區區賤名。」楊滇道。
「當年閣下縱橫巴蜀,俠名遠播,在下也是久仰多時,一直不曾得見。不過,江湖傳說,迅雷一刀早已經死了,原來卻躲在這裡。」封離魂道。
「楊滇的確早已經死了,在薛將軍死了之後,楊滇也就死了,現在活著的,不過是一個罪人而已。」楊滇說道。
「此話怎講。」封離魂道。
「二十年前,我接到好友的書信,信中邀我來此,誅殺賣國之人,當時北越帝國與我大胤王朝戰事正緊,我一見書信,便是十分憤怒,連夜趕到此處,在這裡等了整整三天,在這三天之內,陸續來了不少江湖人士,不過當時我們都是蒙著面,喬裝打扮,誰都不認識誰,但是我知道,來到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武林高手。我們一直等,誰都沒有說話。直到第三天等到的卻是薛將軍的到來,當時我看到是薛將軍,心中一震,薛將軍的俠義之名,天下無人不知,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口中說的賣國之人竟然是薛將軍。等到薛將軍一到此處,我們便聽到一聲尖銳的哨音,那是我們約定的暗號,眾人一得號令,便是一擁而上,圍攻薛將軍。」楊滇說道,目光看向遠處的夕陽,緩緩訴說著當年的往事,看得出來,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但眼前的老者,心中那抹傷痕,要比臉上的傷痕更深刻。
「那麼後來發生了什麼。」薛卿侯道,薛卿候雖然不曾經歷過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但是光聽著就已經熱血沸騰,那腔熱血中,有憤怒,有震驚,有悲痛,還有綿綿恨意,他的手,緊握劍柄,竟然不自覺的顫抖。封離魂也是一樣,他也在恨,他的拳頭已經緊握,握的手指發白,雙眼之中,淚水模糊。
「我不知道,只過了數招,我便被薛將軍一劍刺中,昏了過去。我醒來的時候,屍橫遍野,卻獨獨沒有找到,將軍的屍體,後來,我傷好之後,再回來這裡,這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以後,我知道這一戰,我犯下了大錯,所以我便自毀容貌,在這裡陪伴將軍的英魂,希望能夠減輕我的罪孽。哎,如果大胤王朝多幾個向薛將軍一樣的人,那麼我中原大好河山,也不會被韃虜所得。哎,我們這些人才是大胤王朝的罪人啊。」楊滇道,淚目之中,滿是悲切之情。
聽到這裡,封離魂憤怒的一拳擊在青磚之上,接著又是一拳,磚屑紛飛,鮮血紛飛。而薛卿候長劍早已經架在揚滇的脖子上,楊滇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因為他的臉上已經沒有表情,只是冷冷的看著薛卿候,好像在等待著一般,但是薛卿候那一劍並沒有刺下去,也沒有收回來,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