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魏無忌此戰不死,必成天下名將
「水灌大梁,大梁必亡。」
這八個字一經無忌說出來,饒是龐煖見多了大世面,也為之悚然一驚。
晉鄙仍是一臉懵逼。
無忌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指著沙盤一側的一條河川道:「鴻溝西段溝通了大河、濟水,大河的水量雖然巨大,但在導入鴻溝時,卻因地勢的關係,水量不多。也正因如此,鴻溝水流平緩、水面開闊,利於航運,乃是我魏國境內一等一的利川。但若是秦軍破壞鴻溝西段的地形,將河水引入鴻溝,則情勢大為不同。」
心思玲瓏的龐煖此刻已領會到了無忌的想法,順手拔了一面代表秦軍的黑旗插在了大河和鴻溝的交點處。
「信陵君的意思是,秦國已經降服了韓國,便有了滎陽的控制權,他們可在垣雍一帶,破壞原有的地形,將河水大量導入鴻溝?」
「先生所言不錯。但秦軍若只是將河水導入鴻溝,還做不到水淹大梁。鴻溝畢竟不是漯水,鴻溝的河道很寬,不會泛濫的。」
「所以,我軍一定要守住鴻溝西段,不能讓鴻溝西段也被秦軍控制,否則的話,他們在沙海毀壞鴻溝大堤,河水就會灌入大梁城周邊。大梁就算是城池堅固,被大水泡上一兩個月,也一定是屍橫遍野,再也守不住了。」
無忌和龐煖兩人一問一答,已是相互印證了無忌的那個猜想。
晉鄙雖然膽略不足,但畢竟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過來,說道:「我們已經失去了安城、滎陽一帶的控制權,阻止不了秦軍引河水入鴻溝,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堅守鴻溝防線。如此,方能保得大梁的周全。我明白了,稍後就傳令下去,收縮防線,死守鴻溝!」
在大是大非面前,晉鄙並未犯糊塗,這讓無忌很欣慰。
「水灌大梁」這種計謀,早就超出了一般的軍爭謀略,無忌能夠率先想到這一點,無疑讓龐煖大加讚賞。
雖然秦軍未必會這麼做,但他們卻不能存有僥倖的心理,在場三人對此都很瞭然。
事後,晉鄙傳令各部,將分散駐紮的各部魏軍召集過來,大營後退二十里,到鴻溝北岸駐紮。
這一天,無忌帶著虎賁軍北上,去接應距離最遠的一支魏軍。
去的時候很順利,回來的時候無忌特意讓那支裝備差、等級低的魏軍先走,自己帶人殿後。
「希望就這麼平安地回去啊。」
無忌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遠處有個偵騎啪嗒啪嗒地往回跑。
無忌的心一沉:「我這烏鴉嘴。」
未幾,那偵騎已經喊道:「秦軍,約有五千人!」
「領軍的是誰?」
「不知道,沒有旗號。」
「再探!」
偵騎又啪嗒啪嗒地跑了,無忌則是下令虎賁軍原地休整,趁著這個時間吃點東西,權當做午飯了。
沒過多久,遠方的原野上就出現一條黑線,無忌知道,那是黑衣黑甲的秦軍。
「都別吃了,趕緊的,方陣、防禦陣型!」
傳令兵、軍中的將校一層層把軍令傳下去,無忌也是無奈,把吃了一半的麥餅又揣回兜里,重新戴上頭盔,提著青冥劍跨上馬背。
等到秦軍離得更近,無忌看見那群人不光是黑衣黑甲,而且制式甲胄、制式武器的裝備率還挺高,看來是支精銳部隊。
「碰到硬茬子了,小的們,都打起精神來!」
奇怪的是,無忌並未看到那支秦軍的旗號,偵騎去而復返,也還是沒能探出那支秦軍的指揮官是誰。
「格老子的,鬼鬼祟祟,連個旗子都不敢打出來,一定是個龜孫!」
無忌啐了一口,秦軍大陣中忽然有個華服的中年人猛地打了個噴嚏。
那中年人一身玄衣,頭戴冠冕,留著連鬢鬍鬚,本該是風采翩翩、氣度過人的一代名士,此時卻是罵了一句:「娘希匹,誰罵我!」
中年人旁邊一個乘馬的大漢臉上抽了抽,湊近了腆著臉道:「許是入秋了,天氣寒涼,還請恩相多多保重貴體。」
被稱作「恩相」的中年人聞言色變:「放屁!這天熱得快要把我烤出油來了,你說天寒?」
大漢無奈,低下頭去:「恩相教訓的是。」
若是魏無忌在側,一定要被這兩人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了。
那個被訓得唯唯諾諾的大漢,赫然是秦軍猛將胡傷。而被胡傷稱為「恩相」的中年人,莫非就是秦國的丞相、穰侯魏冉?
誰有能想到,當年在濟西之戰怒懟三晉將領,罵別人軟蛋的秦將胡傷,現在跟條狗一樣地在魏冉的腳下點頭哈腰?
穰侯訓過了大漢,忽然抬頭望向右前方,伸手指了指:「前面有殺氣,胡傷,這是怎麼回事?」
「稟報恩相,前方有兩部魏軍,總數四千人。看旗號,是魏國的信陵君魏無忌。」
「備馬!此行收穫不小,竟能遇見那號稱『魏國良將』的信陵君。」
「是否要進攻?」
「打啊,慫蛋才不打。對面是四千人,又不是四萬人,不把這四千人吃掉,怎麼對得起這五千大秦銳士!」
胡傷得了命令,馬上調動秦軍,以魚鱗陣開展進攻。
魏軍這一側,眼瞅著秦軍中打出了「胡」字大纛,無忌眼中疑惑之意更濃。
秦軍中姓胡的,除了胡傷還有別人嗎?
在腦海中仔細搜索一番,無忌未能想到有哪個有名有姓的將軍還姓胡,因此幾乎可以斷定,這支秦軍的「胡」,就是胡傷的胡。
「可惜龐煖不在啊。」
無忌嘆了一聲,不再奢望著擊敗秦軍,在秦軍前進到有五百步距離的時候,下了馬,躲進虎賁軍的盾陣里。
秦軍照例是先來三輪秦弩拋射,那些青銅製的箭頭打在盾牌上,啪啪啪地響。不過這一次,虎賁軍的制式大盾卻是不再那麼容易被秦弩洞穿。
無忌聽著那些個砸門一樣的聲響,默默嘀咕著:「這秦弩也堪稱利器,看來還是得準備著……」
秦弩的大規模裝備,需要有完整的工業化製造鏈和流水線來支撐。無忌作為信陵的封君,實力在魏國的貴族裡可以算是領先的,但仍無這個實力。若是要想如秦軍一樣大規模裝備弓弩,估計得等魏無忌掌握了魏國的大權之後吧。
啪完了之後,就是短兵相接。
魏無忌只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秦軍銳士進攻時的凜然氣勢,那股飽飲鮮血,從無數廝殺中一路破圍而出的銳氣,比虎賁這支新軍要強烈得多。
兩軍接陣的一瞬間,無忌就已明白,虎賁仍不具有擊敗秦軍銳士的能力。
這種能力,不是因為裝備不夠,不是因為訓練不夠刻苦,而是他們比起秦軍銳士,經歷還太少、戰績還不足。
那種從屍山血海中,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狠厲和不取得勝利決不罷休的狂暴戰意,虎賁軍還遠遠不足。
另一邊的秦軍陣中,胡傷和魏冉望向始終膠著的陣線,心裡疑惑的很。
「魏國什麼時候有這麼精銳的步兵了?」
「有啊,魏武卒啊。」胡傷下意識地答道。
「這不是魏武卒,雖然他們長得很像。」魏冉搖了搖頭,「根據黑冰台的情報,魏無忌在信陵訓練了一支新軍,號為虎賁,想必就是這支部隊了。」
胡傷沉默不言,只是默默地觀察著前線的戰況,胡傷卻道:「收兵吧,只靠這五千銳士,是沒法擊敗魏無忌的。」
胡傷似有不甘,但仍是馴順地聽從了命令。
魏冉繞有興趣地望向虎賁軍的方向,嘖嘖嘆道:「可惜了,可惜了魏國王族裡出了這麼好一個苗子,若是魏無忌此戰不死,必成天下名將啊。」
胡傷聽中年人如此高看魏無忌,心中難免不爽,但仍是附和道:「恩相說的是,此戰魏國必敗,大梁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