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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你要戰,便作戰

  四月初的某一天,楚軍與魏軍在兩國邊境對陣了。


  楚軍萬人,項承為將。魏軍四千,魏無忌為將。


  楚軍全是步兵,僅有偵騎和項承的數十名親衛乘馬。魏軍亦全是步兵,僅有無忌的二十名親衛乘馬。


  兩軍遠遠地對峙,緩緩地靠近,待射住陣腳之後,楚軍中有一騎越眾而出,朝向魏軍的方向高呼道:

  「項承大人有言,魏無忌即刻稽首歸降,可以安排護衛,禮送出境。否則,殺無赦!」


  無忌在陣中聽見,只是一陣冷笑。


  這項承也太狂妄,要他稽首歸降?項承的言下之意,是這次一定能夠擊敗魏軍,取得信陵城了。


  沒過多久,魏軍中亦有名高大的騎士上前,獒衛阿大向楚軍喊道:


  「你要戰,便作戰!」


  雖然阿大隻喊了六個字,但四千魏軍似乎是備受鼓舞,竟然齊聲呼道:


  「你要戰,便作戰!」


  四千人的聲浪在平野上爆發出來,如席捲,如狂風。


  楚軍大陣安靜了下來,似乎是被這股氣勢給震撼了。


  「進攻!」


  項承連忙讓人吹響號角,第一個楚軍千人隊排成整齊的陣型,踏著步子向魏軍走來。


  魏無忌不慌不忙,指揮武卒布成兩道陣線。這兩道陣線約有兩千人,都是裝備精良、衣甲鮮明,正是這數月來,無忌和龐煖悉心調|教的常備軍。


  但在這兩千人身後的另外兩千人,卻是服飾混亂,武器看起來也甚是粗劣,能有身札甲、拿個長槍、銅劍的人都算是裝備稍好些的了。


  無忌雖然帶出了四千人的兵力,但前後兩千人卻形成迥然相異的對比,一時間讓人摸不著頭腦。


  頃刻之間,楚軍已經進入射程之內,早有一個中尉指揮弓手射擊,他們的弓箭雖是如雨般地落到楚軍陣中,但臨敵之際的拋射,並不能造成很多有效的殺傷。


  「殺!」


  伴隨著一名高大楚軍戰士的怒吼,兩軍已經猛烈地碰撞到了一起。


  此時此刻,在數十裡外的信陵城,龐煖正站在城頭上,注視著從遠處馳來的一名騎士。


  「信陵君的信使到了。」


  那名騎士並不入城,只是到城下時,從身後的馬鞍袋中取出黑白兩面小旗,朝著城頭揮舞一番,又調轉馬頭走了。


  龐煖在城頭上看得清楚,此時向身後的范雎、須賈兩人解釋道:


  「信陵君傳信說,與楚軍已經交戰了。」


  須賈面帶憂色,詢問道:「君上只帶了四千人,還有兩千人是臨時徵召的農兵,不堪一用。為何如此啊?虎賁軍只出一半,驃騎營也窩在城裡不動。龐先生,可否為我解惑?」


  范雎亦是跟道:「在下亦是如此想法。驃騎營戰力之強,已有戰績佐證,但虎賁軍初次成軍,不知成效如何,君上為何要驃騎營留在城中,只帶半數虎賁軍出戰呢?」


  龐煖臉上的刀疤一動也不動,只是清了清嗓子道:

  「把我留在城中,當然是另有他用。至於信陵君為何要出城作戰……原因也簡單,他這是做誘餌去了。」


  「誘餌?!」


  「不錯!項承雖是糾結了萬人大軍,但多數人仍舊是上次潰逃的那些楚軍。若是驃騎營率先出戰,楚軍士兵便會心存畏懼之心,項承也會因此而倍加小心。但凡項承步步為營,謹慎用兵,我軍就無法取得全勝,信陵君的計劃也行不通。因為驃騎營早已在楚軍心中留下了陰影,所以……驃騎營一定要后發,才能制人!

  「然而,信陵君以稚子之身加冠封君,就算是有真才實學,也會被人輕視的。他親自領兵作戰,當然就是為了助長楚軍的驕縱之心了。」


  須賈、范雎兩人聞言恍然,但范雎卻忍不住道:

  「話雖如此,但君上為何要冒這麼大的風險,親自指揮少量的兵力戰鬥在前線?君上乃是信陵之主,本不該做這種偏將來做的事!」


  龐煖挑了挑眉毛,臉上的刀疤也隨之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看著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你問我為什麼,我也很絕望啊,因為計劃就是這樣的啊。信陵君自己也不想冒險的,可是……信陵君手下無將可用也是事實。但凡他能再招攬幾個知兵的將校,也許就不必親身涉險了。」


  聽到這裡,范雎不自覺地低下頭來,臉上竟然有了羞愧之色,他想了想,很快就轉身離去。


  須賈未覺察到他的異狀,只是在後面呼道:「范叔,何故離去?」


  「回洞香春去了,看看有沒有人才,好在戰後推薦給君上。」


  范雎瘦弱的身影很快被城垛擋住,須賈先是聽見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到最後連腳步聲也聽不清了。


  而城牆之上,龐煖的那張刀疤臉上卻是再度扯出了一個微笑。


  此後,前線戰事的進展並未出乎龐煖的預料。


  魏軍在首日作戰中連敗兩場,前後共退了十里地,被迫丟棄了不少輜重,於日暮之時,在濊水南岸紮營。


  次日,天空下起綿綿細雨。


  兩軍也因此而休戰,各自養精蓄銳。


  到了第三天,雨停了,天空仍是陰雲密布,但楚軍在項承的指揮下對魏軍再次發動了猛攻。


  魏軍又敗!


  魏軍敗退五里後方才穩住陣腳,魏無忌清點兵力時卻發現,兩千常備都還算建制完備,但那臨時征伐的民兵卻有四五百人潰逃了。


  魏軍的兵力變化,自然被項承看在眼裡。他因此備受鼓舞,指揮楚軍再度發動猛攻。


  魏軍稍一抵抗之後,便再次敗退。


  這一次,魏軍的敗退像是再也憋不住勁兒的氣球,一瀉千里,從濊水沿岸一路敗退到信陵城南。


  伊始出戰的四千步軍中,到此時只剩那兩千虎賁軍還在,余者竟然悉數潰散。


  此時,日頭已經西斜,若是依照常規戰法,該是兩軍休戰,以備來日。


  但魏軍卻已經潰敗到了信陵城的城牆根兒了,項承又怎會放棄這個機會?

  「一鼓作氣,攻進信陵城!」


  「先登者全部進爵一級,有斬殺、生俘魏無忌者,賞千金!」


  在軍令的驅使和厚賞的激發之下,楚軍士兵已是沒了陣型,朝向魏軍亂鬨哄地衝過去。


  他們似乎堅信一點:魏軍必然會持續敗退,而信陵城也會因為魏無忌而打開城門,屆時,他們便可順著魏軍的敗軍衝進城去,一口氣奪取整個城池。


  然而,魏無忌和那兩千虎賁軍卻在城牆根兒下面的護城河邊停下來了。


  「列陣、魚鱗!」


  經過了兩天四次的敗退,這支兩千人的隊伍竟然還保持著編製的完整,即便是丟棄了所有的輜重和大部分的武器,他們仍然能夠在濉水南側迅速地重整陣勢。


  這不能不讓項承感到驚訝。


  更讓項承驚訝的是,這剩下的兩千魏軍竟然列成重視攻擊而輕防禦的魚鱗陣!


  魏無忌究竟想幹什麼?

  項承的心裡忽然有了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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