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田章謀反

  樂毅知道，晉鄙是名將軍，而且是沒有政治頭腦的將軍。


  所以污衊田章想要自立為王這種縱橫家之流的策略，無疑是出自芒卯和魏無忌之手。


  魏無忌本來還為自己的策略被採納而得意洋洋，這下倒好，挖了坑自己跳。


  「我特么真是個傻|逼。」


  在前往臨淄的路上，魏無忌拉著臉，滿腹牢騷。


  渴望建功立業是一回事，但凡事講究風險和回報。像個間諜一樣地潛入敵方的國都，然後冒著隨時被抹殺的危險煽動輿論，真的是風險高、難度大又沒什麼回報的工作。


  但既然有軍令在先，魏無忌無法違抗，只得連夜帶著十餘名侍衛，繞過戰場，向臨淄悄悄進發。


  四天後，魏無忌等人抵達臨淄東面的安平邑，在那裡買了一批貨，將戰馬全部用作馱馬，扮作即墨過來的商人，於次日混進了臨淄城。


  大戰將近，臨淄城內仍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城門處的盤查也只是走個形式，這讓魏無忌大感慶幸。


  來到城南商市區域后，魏無忌等人裝作待價而沽的商人，也在伺機尋找傳播流言的機會。


  他看見一堆商人圍著一個小官點頭哈腰，連忙問問旁邊的商人，才知道那是臨淄市掾，也就是主管臨淄商市的官員，相當於首都工商局下面市場處的處長，一個小官。


  作為商人，討好主管的官員當然也是必修課之一，魏無忌當下取了一袋金餅，跟在商人們身後，向市掾獻上禮金，討好地道：


  「在下即墨陳慶之，請大人多多關照。」


  市掾結果皮袋子掂量掂量，嘴角勾起了滿意的笑容，說道：

  「陳慶之，以前沒聽過這個名字嘛。」


  「我是第一次來臨淄跑商，籍籍無名之輩而已。」


  市掾「嗯」了一聲，伸手拍了拍魏無忌的肩膀道：

  「即墨有魚鹽之利，你們陳氏大有錢途啊。」


  市掾所謂的「陳氏」，可以說是齊國王室田氏的宗家，畢竟田氏的始祖，便是陳完。無忌冒用一個陳氏的名字，不僅難以引起對方的懷疑，無形間也自抬了身價。


  「多謝大人吉言，敢問大人的名諱？」


  「哦，我叫田單，以後在臨淄商市，有麻煩了來找我。」


  市掾收好了從商人手裡刮來的錢袋子，轉身要走。


  魏無忌卻是被雷得外焦里嫩，這是田單？


  田單不是宗室貴族么？怎麼變成一個貪污金錢的小官員了？


  不過田單到底是貴族還是小貪官，都沒關係，因為無忌眼下只需要他當個傳話筒就行了。


  因此無忌遂追問道：


  「田大人，在下來臨淄的路上，聽到一個傳聞，不知真假，還請大人為我解惑。」


  「什麼傳聞啊？」田單轉過神來，臉上有了些許不耐。【零↑九△小↓說△網】


  看得出來，田單自詡見多識廣，對這面前這個小商人口中的「傳聞」不怎感興趣。


  無忌連忙湊到田單身旁，小聲道：


  「在下聽說田章將軍在濟西按兵不動，是對當今王上不滿啊。」


  田單捻著下巴上的小鬍子想了想，揮手斥道：

  「瞎說什麼，假的，田章將軍是宗室宿老，一直很受王上信任，你聽錯了。」


  「是是，在下明白。」


  田單匆匆離去了，他雖然口頭上否定了魏無忌所謂的「傳聞」，但無忌知道，田單一定會把這一則傳聞稟報給上一級的官員。


  田單很聰明，一定能夠看出來這個傳聞是謠言，他期望有更高一級的官員出面控制此事。


  但是，田單也把齊國的官僚想得太聰明了。


  若是他能遂願，魏無忌又怎會有用間的可能性？

  田單的上級，一定會借著這個傳聞去彈劾上將軍田章的。


  目送田單離開后，無忌周邊的商人也是一個個地懷著好奇，湊過來問剛才無忌跟田單說了啥。


  無忌這才故作神秘地說道：

  「我有個從濟西過來的朋友，告訴我說上將軍在濟西按兵不動，夜夜置酒高歌。」


  「喔？竟有此事？」


  商人們面帶驚異之色。


  「還有啊，他還聽逃出來的士兵說，上將軍擁兵自重，是想要取代當今王上呢！」


  「真的假的？」


  「我哪知道真的假的，只不過旁人這麼說，我也很好奇啊。」面對眾人渴望的眼神，魏無忌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我的朋友告訴我的，是不是真的，我亦不知啊。」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著「不知」，但無忌知道，謠言的力量，並不在於它是否具備真實的正當和可能，而在於謠言的當事人本身具備不被信任的因素。


  換句話說，無忌在臨淄散布謠言，並不是要抹黑田章，而是讓人們考慮到「萬一田章自立為王」的可能性和後果。畢竟，宗室宿老、齊國名將田章和當今齊王之間並不和睦，數年前，齊王力主滅宋時，上將軍田章不但抗拒王命，更是辭官歸隱，從此不問國事。


  田章和齊王田地之間的矛盾，早就世所共知，無忌所謂「朋友說的」，實際上早已有過無數人這麼臆想了。


  果然，短短三天後，「田章按兵不動，意欲謀反」的消息傳遍了整個臨淄商界。


  之後的五日內，在魏無忌等人的刻意運作之下，臨淄城大大小小的官員也都聽說了此事，有不少看不慣田章的人，對此竟然還深以為然。


  又十天過後，齊軍和聯軍在濟西僵持已達一個月，「田章居心叵測」的舉報信也爭先恐後地送到齊王的書房裡，齊王田地看了之後大為驚怒。


  他雖然驚怒，但是畢竟還有理智，知道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當下微服進入臨淄市井，接連去了好幾家酒肆、綠樓，才知道「田章謀反」已經成了整個臨淄都心知肚明的事。


  為此，他作書一封，命人送到前線。


  「後勤吃緊，望上將軍儘快克敵制勝。」


  齊王在書信里如此要求。


  過了五日，他又送了一封信到前線：

  「命副將觸子暫攝全軍，請上將軍回臨淄商議破敵之策。」


  這一次，老將田章不得不誣衊使者假傳君命，當場將其斬殺。


  這個時候，對此事心懷疑惑的臨淄市掾田單開始探查即墨人陳慶之的行蹤，才發現陳慶之已經在數日前離開了臨淄。田單又找來了即墨當地的商人，詢問有沒有一個叫做陳慶之的陳氏子弟。


  當即墨人搖著頭說「絕無此人」的時候，田單眼前一黑，感覺臨淄已經陷入一個莫大的陰謀之中。


  與此同時，無忌也終於繞道趕回了聯軍的營地，向樂毅彙報此次用間的成果。


  次日，齊軍第一次從大營中出動，由副將觸子統軍對聯軍開展了反擊。


  當晚，魏無忌深夜求見樂毅，竟然說道：

  「末將有一策，兵不血刃，可破四十萬齊軍！」


  樂毅對此驚為天人，但在聽完魏無忌所述之後，不禁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