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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顧一切地去愛,去恨

  第七章 不顧一切地去愛,去恨

  九月份開學,便已經是上大學的第三個年頭。

  韓定陽這邊也要準備保研的事宜,正在準備一篇科研論文往國際核心期刊上發表,所以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縱然如此,他還是抽了一天的時間帶謝柔去盛世娛樂公司見秦歡。

  韓定陽和秦歡的結識頗具戲劇性,那天秦歡來學校溜達採風,順帶看看有沒有好的苗子能挖掘回去,培養培養。

  韓定陽剛和朋友打完籃球,走出球館,夕陽西斜,和煦的暖陽籠著他英俊的側臉,竟讓秦歡一時間挪不開眼了。

  她當機立斷,給了韓定陽一張名片,言談之間表達了自己對他的欣賞,同時也說了許多成名的好處。

  當時韓定陽沒有馬上給予回答,她猜測,他應該是動心了。

  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能抗拒成名的誘惑?

  他沒有立刻拒絕秦歡,在她滔滔不絕說著種種好處的時候,他想到了謝柔。

  這是一個機會,他要帶她去試試。

  去之前韓定陽已經打聽過這位秦小姐,她是盛世娛樂傳媒公司的首席經紀人,手底下帶出過不少知名的歌星、影星,也有不少新晉比較出名的花旦、小鮮肉,可以說經驗相當豐富。

  下午約見的時間快到了,謝柔穿了一件比較清新的白裙子,化了淡妝,踩著高跟鞋匆匆趕過去。

  上了計程車,韓定陽整理謝柔的衣服領子,幫她順了順頭髮,叮囑道:「待會兒見面,少傻愣愣的,表現機靈一點。」

  「嗯!我知道。」

  「緊張是大忌,不要讓別人覺得你出不了眾。」

  韓定陽握了握她的手,她的掌心裡全是汗,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他握緊了謝柔的手:「如果害怕,就在心裡默念韓定陽。」

  謝柔笑道:「你是我的定心丸啊?」

  「不是嗎?」

  韓定陽笑得春風和煦,坦率自然。

  謝柔聽話地點頭。

  的確如此,從小到大,沒有韓定陽搞不定的事情。

  她信賴他,依賴他,崇拜他。

  他是韓定陽啊,「韓定陽」這三個字在謝柔這裡幾乎成了一種信仰。

  到了盛世傳媒公司大門口,韓定陽去找前台說話,謝柔站在窗明几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略有些不適應。

  這裡的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有著各自的事情要做。

  女人們穿著襯衣、一字裙和至少六厘米的高跟鞋,看上去清爽幹練。

  這是職場,也是社會。

  是跟她以前接觸的小社會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這裡是通往成功,通往夢想的地方。

  謝柔深吸了一口氣,感覺似乎連空氣中都散發著某種職業的味道,她說不清楚,不過心裡隱隱躁動了起來。

  「抱歉,先生,秦姐現在有點忙,不方便見你們。」

  前台放下電話以後,對韓定陽和謝柔道,「你們可以在休息區稍微等一下嗎?

  秦小姐忙完了,就過來見你們。」

  謝柔跟韓定陽對視一眼,韓定陽對前台禮貌地道了謝,跟謝柔走到大廳旁邊的休息區。

  休息區已經有不少年輕的男女在等著,穿著打扮相當時尚、有氣質,興許……也是在等著自己的機會。

  座位已經沒有了,謝柔說:「沒關係,我們站一會兒。」

  兩人靠著牆壁站著,約莫四十分鐘以後,韓定陽低頭,看到了謝柔穿著細尖高跟鞋的腳,微微地曲了一下,換腿,支撐著休息。

  韓定陽脫下自己的外套,墊在地上,拉謝柔過來:「坐這裡。」

  謝柔乖乖聽話地坐了下來,韓定陽又去前台問了一下,得到的答覆,依舊是秦歡還在忙,沒有空見他們。

  韓定陽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他們在這裡起碼等了四個小時,中途已經有不少年輕男女沉不住氣離開了,休息室空了好多位置。

  見韓定陽站坐不住,謝柔心裡更加焦慮,說:「要不你先回去,我在這兒等就行。」

  她知道韓定陽平時忙得飛起,四個小時夠他做好多的事情。

  「想什麼呢。」

  韓定陽坐到她身邊,「人家約的是我,我走了,你能見到?」

  「阿定,你說她是不是不想見我們了?」

  韓定陽心裡其實也有這樣的疑慮,他不想騙謝柔,實話實說:「有可能。

  不過既然來了,就少安毋躁,耐心點。

  待會兒結束以後,我帶你去吃火鍋。」

  「嗯,我不急,我就是怕你有事忙。」

  「我媳婦體貼啊。」

  他伸手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臉蛋。

  謝柔連忙蹭他的手,要跟他親昵一番。

  就在這時,前台小姐走過來對韓定陽道:「秦小姐讓我帶你們上去。」

  辦公室里的秦歡穿著一身黑色職業裝,與那日學校所見的輕鬆姿態判若兩人。

  今天的她,端著職場白領以及專業經紀人的高姿態,打量著門邊的兩位初出茅廬的大學生。

  「坐吧。」

  秦歡態度平淡地說。

  韓定陽倒是很大方,提了提褲腳,坐在了沙發邊,見謝柔還傻愣在邊上,他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也坐過來。

  謝柔左顧右盼,觀望著辦公室里的陳設。

  辦公室的牆面上有不少藝人的大幅海報照片,其中有不少是謝柔知道的娛樂圈當紅炸子雞。

  看起來,都是這個秦歡手下的藝人。

  「久等了。」

  秦歡坐到他們對面的沙發邊,將兩杯咖啡往他們面前推了推。

  韓定陽看了那兩杯早已經餘溫不存的咖啡,拍開謝柔正要拿咖啡的手。

  那兩杯咖啡,顯然不是給他們喝的,做個擺設,接待後面所有的人,誰喝誰傻,這點意思都不懂,估摸著也是要被淘汰的。

  謝柔被韓定陽打了手,雖然不明其意,但也沒有說什麼。

  韓定陽笑著說:「秦小姐氣色看起來不錯。」

  「韓先生也比上次見到的時候要開朗許多。」

  她這話里暗含了諷刺,謝柔聽著心裡不舒服。

  不過韓定陽不動聲色,說:「早該來拜會秦小姐,只可惜一直沒有時間,失禮了。」

  「沒事,你們高才生,課業忙。」

  一番場面寒暄之後,韓定陽直入主題,說明了來意。

  秦歡一雙盈盈的杏眼,從謝柔一進門就在打量她了,所以韓定陽說完以後,她並沒有立刻表態,而是看了看時間。

  「抱歉了,我待會兒還有點事,你們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回去等通知吧。

  如果我們這邊有合適的機會,會聯繫謝小姐的。」

  「秦小姐……」

  「那我就不送了,小周,幫我送送客人。」

  秦歡叫助理進來。

  謝柔看了看韓定陽,他臉色稍稍有點陰沉,只說:「打擾了。」

  他帶著謝柔,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大門,隱隱的,似有怒意。

  助理小周看著韓定陽遠去的背影,問秦歡:「不是一直在等他么?

  怎麼人來了,讓他乾等四個小時不說,還沒談好。」

  秦歡坐到辦公椅上,轉了一圈,淡淡說:「我又不搞慈善,何必為他人作嫁衣裳。」

  小周不解。

  秦歡喝了口熱咖啡,說:「我看上的是他,不是他女朋友,他自己應該心裡也有數。」

  「但他還是來了。」

  「年輕人嘛。」

  秦歡冷嘲道,「見縫插針,現在娛樂圈僧多粥少,但凡能有一點機會,還不跟蒼蠅似的。」

  走出盛世娛樂大樓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華燈初上,飛馳而過的汽車穿梭在繁忙的都市中,倏爾便沒了蹤影。

  謝柔悶聲說:「她都沒有留我的號碼。」

  韓定陽當然知道,秦歡是在敷衍他們,但他還是說:「她留了我的號碼,到時候會聯繫我。」

  「阿定,我覺得她可能沒看上我。」

  「別悲觀。」

  韓定陽轉身,溫柔地在她額頭嘬了一下,拍拍她的臉:「我媳婦這麼俊,將來肯定大紅大紫。」

  「阿定。」

  謝柔伸手環住他的腰,「阿定你真好,我如果真的能紅,一定報答你。」

  韓定陽故作輕鬆地笑了聲:「都說貴人多忘事,等你真成了大明星,再見到我,指不定還要裝作不認識呢。」

  「不會!」

  謝柔較了真兒,伸出手拍著胸口跟韓定陽發誓,「我們謝家人,絕對不會做忘恩負義的事情!」

  「行了,誰不知道腦子一根筋的謝家人啊。」

  韓定陽笑意更濃,拉開她拍著胸口的手,「別拍了,再拍就更癟了。」

  謝柔連忙放下手,沖他莞爾一笑。

  韓定陽在街邊攔了輛計程車,謝柔坐上去以後,卻發現他並沒有坐進來。

  「阿定?」

  「我待會兒還有點事,你先回學校。」

  「噢。」

  謝柔點頭,「那你早點回去哦。」

  目送謝柔的計程車離開以後,韓定陽孤零零地站在華燈初上的街頭,眉頭緊皺著。

  抽完了整一支煙之後,他重新走進了盛世娛樂的大樓。

  秦歡沒有料到韓定陽還會回來,而且只有他一個人。

  她收拾了東西,拎著包,看了眼時間,笑說:「要請我吃飯嗎?」

  「嗯。」

  盛世大樓對面的西餐廳,兩人雙雙落座,韓定陽隨便點了份意麵,而秦歡要了一份五分熟牛排。

  「還不死心?」

  「如果你能給她一個機會,不會讓你失望。」

  秦歡似笑非笑看了眼韓定陽,心說,求人辦事還端著一副高姿態,還真是不卑不亢。

  「我為什麼要給她機會?」

  「我保證她會讓你賺得缽盆滿溢。」

  秦歡挑眉:「還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啊。」

  韓定陽沉默不語。

  「你知道,我第一眼看中的是你,一開始想要捧的也是你,你卻把你女朋友介紹過來,這已經浪費我的時間了。」

  秦歡拿紙巾細緻地擦了擦嘴角:「如果你想進這行,我可以幫你,別人就不用提。」

  「多謝,不過我並沒有往演藝方向發展的打算。」

  「這麼篤定?」

  「嗯。」

  秦歡摸了皮包,從裡面掏出幾張鈔票放在桌上,起身:「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韓定陽很快追了上來,拿出一份U盤:「這裡面有她的資料,還有一些視頻和照片,能不能請你再看一下,看了再做決定。」

  秦歡並沒有去接他手裡的U盤,秀眉微挑,目光落定在韓定陽的身上:「弟弟,還沒出社會,不知道求人辦事應該有什麼態度?」

  「對不起。」

  「也許在學校里,在你前半生的十幾二十年裡,你備受矚目。

  不過進入社會,起點為零,什麼都不是,我憑什麼給你機會,憑你長得帥?

  你長得帥對我有什麼好處?

  你不拿出誠意,還端著高姿態,誰給你面子?」

  韓定陽眼角微顫,手緊了緊,依舊道:「對不起。」

  首都的權貴之家出身的小孩,比一般家庭的小孩更低調,也更小心翼翼,所以在旁人看來,他們與別人無異,甚至還會以為他們家庭普通,沒有任何優勢。

  秦歡當然也是這樣以為。

  看著他隱忍不發的模樣,知道自己這番話是真的傷他自尊心了,若是換一般年輕人,只怕早就拂袖而去。

  她覺得有點意思。

  「會喝酒嗎?」

  秦歡重新坐下來,挑眉看向韓定陽。

  韓定陽不解:「嗯?」

  「會不會喝酒?」

  「會。」

  韓定陽抬頭,「會喝酒。」

  「別說沒給你機會,下周五晚上八點,世紀酒店牡丹廳,我要接待幾位導演和編劇,過來幫我喝酒。

  該怎麼表現,看你自己的本事。」

  「好,我會來。」

  謝柔跟阿春剛下了表演課,路過校園宣傳欄的時候,看到不少妹子圍在邊上拍照。

  謝柔拉著阿春擠進了人群里,發現宣傳欄貼著一張海報。

  電子科院實驗室最新研究成果報告會

  主講人:韓定陽

  時間:10月13日下午兩點

  「你要去嗎?」

  阿春問謝柔。

  「當然去。」

  謝柔回答得毫不猶豫。

  「可是十三號好像咱們有選修課。」

  阿春翻開課表看了看。

  「翹掉沒關係。」

  阿春聳聳肩:「那我陪你一起。」

  晚上謝柔打電話給韓定陽,說起這個事情。

  韓定陽很不在意說:「這個報告會沒有什麼大不了,就是很淺顯地向同學們闡述一下未來AI的發展前景而已,科普性質的,沒必要翹課過來看。

  如果想了解,我可以單獨給你講。」

  謝柔心說,又不是過來學知識的,當然是來看我們親愛的韓帥哥站講台的卓然風采啊。

  十三號那天下午,謝柔跟阿春早早地來到了圖靈樓的實驗報告廳。

  只見韓定陽穿著規整的西裝,站在講台上檢查PPT和話筒的音量。

  報告廳已經陸陸續續有同學進來,韓定陽看到謝柔以後,便放下話筒要朝她走過來。

  謝柔連忙揮揮手,示意他忙自己的,不用顧她。

  十分鐘后,彙報演說正式開始。

  燈光稍稍打暗,韓定陽站在禮堂正前方的講台邊,打開PPT,開始了他的演講。

  「大家好,我是電子科院大三自動化專業的韓定陽,下面由我拋磚引玉,帶大家進入未來人類的科技生活。」

  他沉著淡定,即使前排坐著一溜的領導和老師,往後整個報告廳被同學們塞得滿滿當當,他也絲毫沒有露怯,風采卓然。

  他剛剛說完這話,報告廳女生們便齊聲尖叫著鼓起掌來。

  謝柔也真誠地「啪啪啪」給他鼓掌,邊上有幾個女生說:「這位韓學弟是這次科研項目里唯一一個本科生,而且還是打頭陣的,後面的全是碩士和博士。」

  「好厲害。」

  「不僅厲害,而且人也長得帥。」

  「不曉得有沒有女朋友。」

  「有了。」

  謝柔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嘴,「他女朋友超美,超可愛。」

  女生們失望地嘆了一聲。

  韓定陽站在講台上,幾乎完全是脫稿,他對眾人說:「AI與自動化生產正在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職場革命,這場革命並非人類與機器的對決,而是適者生存的淘汰賽,最終勝出的將會是最能適應科技、善用工具的那群人。」

  「他在說什麼呀?」

  阿春小聲問謝柔。

  謝柔也茫然搖了搖頭,她不說話,崇拜地看著韓定陽。

  聽不懂內容沒關係,只要看他的表演就可以了。

  「未來的人類生活,將是智能的生活。

  試想一下,每天早上,智能管家將你從睡夢中喚醒……」

  他通過一段小視頻的展示,呈現了一幅生動的未來科技生活的圖景,這個謝柔能看懂。

  「這是智慧管家產品的概念視頻,結合語音控制與無線網路,讓人們不必用手就能控制家電開關。

  日益精進的語音助理,在室內能夠精確掌握室外的天氣與交通資訊。」

  謝柔被他的講解帶入,聽得津津有味,而周圍的同學們也都全神貫注地看著韓定陽。

  未來的科技生活深深地吸引了他們。

  「我和我的學姐、學長們經過這兩年的探索和研發,設計出了這一款名叫PG的智能管家軟體的初步模型。

  如果大家對PG智能管家感興趣,歡迎在16號,也就是下周五晚來報告廳,屆時會有一場面向市場專業人員的彙報演說。」

  韓定陽的演講結束,場內掌聲不絕於耳。

  謝柔這才反應過來。

  韓定陽這兩年的確非常忙碌,不過看起來似乎碩果累累,只能在美國科幻大片里看到的智能場景,居然就這樣生動地呈現在韓定陽的研究成果彙報中。

  彙報結束以後,謝柔擠到後台去找韓定陽。

  空寂的走廊里,他似乎與學長發生了一些爭執。

  「什麼事這麼重要,比我們的報告會還要重要!」

  「如若不能抓住投資人的心,PG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周平亮情緒激動,揪著韓定陽不讓他走。

  而韓定陽似乎沒什麼反應,淡淡地說:「沒關係,學長你上也可以。

  投資人不會在意是誰上去進行概念呈現,他們只在乎核心內容。」

  「可是PG的設計研發,你才是起主導作用的人!不能出半點差錯。」

  「我相信學長可以做好。」

  「可是你到底有什麼事!什麼事能比我們付出這麼多時間和心血的研究成果更重要?」

  韓定陽沉默片刻,突然抬頭,看見了走廊盡頭踟躕著不敢走近的謝柔,沉聲道:「我有分寸。」

  濃郁的夜色里,空曠無人的街頭,風拂樹葉沙沙響。

  時間定格在韓定陽正式向謝柔口頭提出,希望與她發生關係的那一天,那一分鐘,那一秒……

  面前是一家快捷酒店,韓定陽停下了腳步,再也不走了,任由謝柔怎麼拉扯,他就是不肯再挪動一步。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攝人心魂。

  「剛剛那個報告會,講得很好……唔!」

  謝柔的手已經被他牽起來緊緊攥住,嚇得她往後縮了縮。

  「好了,我知道我的報告會講得很好,我也知道今天你吃了土豆泥和日本料理,然後要開始減肥了,我還知道明天你沒課……」

  韓定陽一口氣不停說完這所有的話,然後湊近她的臉龐,輕輕吸了吸鼻子。

  「謝定柔,今天是我們交往的五百九十八天。」

  「這個數字有什麼意義嗎?」

  「並沒有。」

  「……」

  謝柔低著頭,目光所及,是他穿的運動衫胸膛上的一個字母標誌。

  「不過這個數字提醒我,也許現在是時候把我們的關係再進階一下了,進入一個全新的狀態。」

  他離得那麼近,幾乎與她呼吸交織。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謝柔的臉里裡外外紅得通透。

  「也對,你的智商……」韓定陽輕笑一聲,湊近她的耳畔,輕聲道,「簡而言之,我想要你。」

  倏爾一陣風起,樹葉沙沙作響。

  謝柔感覺腦子都在突突突突地冒蒸汽,全世界都在顫抖,每一片樹葉、每一朵花瓣,漫天星辰陡然墜落,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樣不真實。

  韓定陽將臉送過來,離她更近了些,嘴唇幾乎都要碰到一起了。

  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濕濕熱熱,曖昧而又令人窒息。

  「我們的進展不算快。」

  韓定陽的聲音宛如黑夜般沉靜。

  他輕抿薄唇:「但是五百九十八天,每一天,我都在忍。」

  謝柔的手猛地攥緊了背帶褲的側面的褲兜。

  「柔柔,只要你應一聲,我們現在就進去。」

  「怎麼應?」

  她輕輕抬起頭,手攥住了韓定陽腰間的衣服,起了褶子。

  她像只紙青蛙,彈一下,跳一下。

  韓定陽壞笑一聲,湊近她耳畔,醇厚的嗓音輕聲道:「就說,你也想要我。」

  羞澀而又火辣辣的呢喃,宛如片片羽毛,輕輕撫著她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漣漪。

  下一秒,不等她回答,韓定陽拉著她轉身進了快捷酒店。

  出示身份證,登記,開房,一氣呵成。

  他連電梯都等不了了,直接扯著謝柔爬樓梯上了三樓,刷卡,進房門。

  他將謝柔扔床上,欺身便壓了上來。

  韓定陽將臉埋在她的頸項,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笑了一下。

  謝柔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他今天會突然心血來潮拉她開房,要和她做羞羞的事情。

  韓定陽已經趴在床上笑成了狗。

  謝柔徹底愣住。

  他……他丫的,耍她呢?

  「韓定陽!」

  謝柔甩掉鞋然後踹他一腳,略有些憤怒地說,「你今天很有興緻啊!」

  「耍誰也不敢耍你,來真的。」

  韓定陽一把握住她的腳丫子,將她往身下一扯。

  「唔!」

  赫然想起一件無比嚴重的事情。

  「阿定。」

  「嗯?」

  「阿定……好像我今天不方便。」

  韓定陽動作頓住,他又吻了吻她,意亂情迷:「開玩笑?」

  「沒。」

  「你騙我,不是今天的日期,給我看一眼。」

  「真的,不騙你,我不規律。」

  「……」

  韓定陽陰沉著臉從衛生間出來,憤懣地瞥了一眼在床上畫八字躺平,卻笑得促狹的謝柔。

  「過兩天再來收拾你。」

  「好呀,我等你過兩天來收拾我。」

  謝柔翻身坐在床邊。

  她穿著一件短袖長版運動衫,勾起修長的大腿,腳丫子朝外,故意逗弄他。

  韓定陽終於下定決心放開了她,躺平瞭望著天花板熄火。

  謝柔翻身抱住他的腰。

  世紀酒店,阿春陪幾位客人吃了飯,告辭去洗手間,在鏡子邊補了妝。

  剛走出來,就看到對面男洗手間鏡子邊,映出一張熟悉的面孔——韓定陽。

  阿春微微皺了眉。

  聽謝柔說,今晚有韓定陽所在研究室的一場彙報演說,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韓定陽從鏡子里看到阿春,略微有些訝異,隨即用紙巾擦了擦臉,移開目光。

  阿春走近以後,注意到他臉部略有浮腫,眼角微紅還有水跡,滿身的酒氣。

  這些都是阿春熟悉的表徵,他剛剛催吐了。

  喝了酒,催吐,吐完好回去繼續喝。

  韓定陽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阿春心頭更加疑慮,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跟朋友吃飯。」

  韓定陽的回答簡單幹脆。

  什麼樣的朋友,能讓他喝成這個樣子,還催吐?

  阿春才不相信。

  「謝柔說今晚有你的演說。」

  「讓學長代勞了。」

  「她說這場彙報對你很重要。」

  韓定陽臉上明顯有了不耐煩,他對阿春並不客氣:「不關你的事。」

  阿春翻了個白眼,心說誰管你。

  然而她也只是假意離開,等韓定陽轉身以後,她便偷偷地跟了上去,發現韓定陽進了牡丹廳。

  透過門縫隙,她看見寬敞的豪華包間里,坐著好幾位知名導演和演藝明星,還有盛世娛樂公司的經紀人,熱熱鬧鬧大一桌子。

  阿春簽約的公司跟盛世娛樂有密切的合作,所以她認得裡面的人,另外那幾名導演她也是有過幾面之緣的。

  韓定陽竟然在陪他們喝酒!為什麼,難道他也想當明星?

  不對,不對。

  她否定了這個想法,韓定陽什麼人,怎麼可能來娛樂圈淌渾水?

  阿春突然想到,謝柔前幾天說韓定陽帶她去一家公司面試,不過一直沒有迴音,應該是失敗了,她為此還難過了好久。

  所以……阿春看著韓定陽風度翩翩,矜貴自持,卻又一杯一杯地敬著酒,賠著笑臉。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湧上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看著他這樣子,她有點難受。

  韓定陽這男人,是真男人。

  其實以他的家庭出身,隨便動動手指頭,哪有做不成的事。

  可是韓定陽不會這樣,他寧可靠自己的努力,幫她爭取機會。

  她本能地拿出電話想打給謝柔,可是轉念一想,韓定陽這樣做,她看了都不禁難過,謝柔得多心疼啊!

  阿春捨不得謝柔心疼,終於還是放下了電話,轉身離開了。

  一個小時后,阿春這邊的飯局便結束了,她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磨蹭了一會兒。

  她給謝柔發簡訊,問她在幹什麼。

  謝柔說她在電子科院這邊看彙報,學長講得很好,報告廳坐著不少人,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

  不過她覺得如果阿定上去講,肯定效果會更好。

  阿春說她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反正阿定是什麼都好。

  兩人瞎聊了會兒,阿春又試探性地問:「今天晚上的報告會這麼重要,為什麼韓定陽沒有到場?」

  謝柔回答:「阿定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反正他一天到晚都忙著呢,我也沒有多問。」

  更重要的事,就是過來這邊陪一幫演藝界大佬吃飯。

  阿春將手機放回包里,緊接著她看到一行人走出了電梯,朝著酒店大門走去。

  韓定陽跟在人群後面,和一幫當紅花旦、小生走在一起,卻絲毫不遜色。

  比起娛樂圈的小鮮肉,韓定陽看上去更顯得氣質卓然。

  阿春隔著一段距離,跟了上去。

  見他們三三兩兩上了車,似乎還要趕下一場子。

  這天看到的事情,在阿春心裡埋下了一顆疑惑的種子,而這顆種子,一周以後總算生根發芽,結出了果實。

  那天阿春剛剛下課,謝柔歡天喜地過來找她,說要請她吃飯。

  問明了原因才知道,盛世娛樂公司請她過去拍一組時尚雜誌的照片。

  而這組照片定名為「男友」。

  顧名思義,自然走的就是與謝柔個人風格十分相襯的「男友風」。

  「還記得幾年前,你給我看的那一組范冰冰穿西裝的照片嗎?」

  謝柔喜滋滋地告訴阿春,「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能穿著帥氣俊朗的男裝,拍一組時尚雜誌照片,哪怕不在頭版頭條,只要我有這個機會,肯定能夠比范冰冰做得更好!」

  而阿春也決計不會想到,這的的確確是發表在時尚雜誌最不起眼角落的一組豆腐塊照片,打開了謝定柔在演藝圈和時尚圈璀璨的星光大道,為她將來登上時尚女王寶座鋪陳了最為堅實的基礎。

  那組照片定名為「男友」,展現的是謝柔極具個人魅力的「男友風格」。

  可是阿春卻隱隱覺得不是這樣。

  因為韓定陽在背後那些不為人知的付出,使得這個「男友」命題更顯意義深厚。

  那一整個冬季,謝柔算是真正地火了一把。

  不斷有時尚雜找她拍攝照片,從副刊到主刊,再到時尚雜誌封面人物,謝柔成了時尚圈裡炙手可熱的新人。

  次年的三月,潮流服飾Maniya還專門請了她去上海拍攝新款春裝,參加走秀。

  娛樂圈裡從來不缺美麗的女人,受大眾審美傾向的影響,同質化的美女實在太多。

  正如秦歡所說,圈子裡缺少的是具有獨特個人風格與魅力的女人。

  在她看過謝柔參演的話劇《雷雨》和幾組韓定陽給她拍的照片以後,她決定,這個女孩,她捧了。

  因為她會火,一定會!

  風水輪流轉,在謝柔的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阿春的事業卻陷入了低谷。

  娛樂圈的口味,來得快也去得快。

  阿春火過了前兩年,現在似乎已經進入了瓶頸期,如果再沒有新的東西,沒有突破,恐怕正如魚落淺灘,很難再翻出什麼浪花來。

  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試鏡失敗以後,阿春最近情緒不大穩定。

  謝柔找到她,想跟她好好聊一聊。

  綠蔭蔥鬱的咖啡廳,繚繞著咖啡豆濃郁的馨香,謝柔看著阿春,苦口婆心地說:「我覺得現在也許正是時機。」

  「什麼時機?」

  阿春心情有些煩悶。

  「停下來好好休息,充實自己的時機。」

  謝柔說,「你算算,前兩年你為那些走秀、拍片、接廣告,翹掉了多少節課。

  現在閑下來,不需要補補嗎?」

  阿春塗抹著緋色蔻丹的手指尖撥弄著咖啡勺子:「補什麼?

  我拍戲積累的都是實戰經驗,課堂教給我們的東西,在實踐中我都能學會,課堂不能教給我的,我在實踐中也能學到。」

  謝柔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

  阿春向來是一個有主見的女孩子,她認定的東西,別人幾乎很難改變她的想法。

  不過作為最好的朋友,謝柔還是想勸她一下。

  「我覺得你有些急躁。

  機會這種事,急不來,這話還是你以前在我處於最低谷的時候跟我說的。

  你讓我放平心態,先充實自己,機會來的時候再一把抓住。」

  阿春突然抬頭看向謝柔,眸子里有了些微的異色。

  「所以這一次你特意找我出來,不是為了聊天,也不是安慰我,而是過來看我笑話?」

  「你在想什麼呢?」

  謝柔推了推她,笑道,「誰看你笑話!」

  「那些我安慰你的話,現在你反過來用在我身上,心裡是不是很爽?」

  謝柔臉上的笑容漸漸凝滯,她發現阿春並沒有開玩笑,而是一本正經地質問她。

  「你怎麼會這樣想?」

  「因為當初我火的時候沒有拉你一把,所以現在你火了,也不準備幫我,卻只顧著來跟我說這些沒用的話,看我狼狽的樣子?」

  阿春心裡積攢著連日來失意的怨氣,端著咖啡杯的手都禁不住有些顫抖。

  「你現在氣頭上,我不跟你爭執。」

  謝柔拿起包,起身要走。

  阿春注意到,那款CHANEL新款手包是前陣子韓定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會打扮了,有氣質了,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

  阿春不依不饒地說,「你有關心你,疼愛你,願意豁出自己的事業,幫你鋪路的男朋友。

  而我胡阿春算什麼!幸福的人就不要再到不幸的人面前來講道理了,你和韓定陽幸福快樂的時候,又幾時想過我胡阿春!」

  謝柔的腳頓住,她壓抑著心裡頭燒燎的怒火,回頭道:「你不要瘋狗亂咬人好不!如果不幸也能成為一種資本的話,我謝定柔比你胡阿春,更有資本怨天尤人。

  我沒有你那樣的漂亮臉蛋,而給了我這張臉的兩個人一個不要我,另一個……」

  她頓了頓,沉聲道:「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掙來的,不是求,更不是跟誰發脾氣來!我在你接片、接廣告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一個人在冷冰冰的形體室壓腿,對著鏡子表演……你沒有資格這樣說我。」

  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胡阿春冷笑:「你真的以為你的事業和機會是憑藉自己努力得來的嗎?」

  謝柔回頭:「你說什麼?」

  阿春端起咖啡杯,遙遙地敬她:「只有傻子,才會相信天道酬。

  韓定陽把你保護得太好,以至你如此天真。

  不然你去問問他啊,問問他去年11月13號那天晚上,他到底在幹什麼。」

  回到學校的時候,天色漸晚了,天空漸漸飄起了小雨。

  今年的春雨姍姍來遲,空氣有些冷。

  謝柔收了傘,閉上眼睛,任由稀疏的雨點潤濕臉龐。

  她恍然想起了那一晚,韓定陽所在研究室的重要報告會,他並沒有出席,為此周平亮學長很生氣。

  隔這麼久,韓定陽卻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

  今天阿春在失態的情況下突然提及,這件事似乎……並不簡單。

  謝柔沒有直接詢問韓定陽,轉而給經紀人秦歡撥電話過去。

  細雨漸漸地飄成了中雨,天色越漸陰沉了下去,給人一種壓頂的抑鬱感。

  研究室里,周平亮前腳剛剛離開,蔣亦初走到韓定陽的桌前,放下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韓定陽埋頭於一堆數據代碼,並沒有抬頭,只道了聲:「謝謝。」

  蔣亦初看看研究室,裡面只剩了他們兩人,卻還是壓低了聲音,對韓定陽道:「定陽,你有沒有懷疑過?」

  「什麼?」

  韓定陽這才恍然抬頭。

  「PG的項目,我雖然不是你們組的,但是也有所耳聞。

  這個項目在上次報告會以後,周平亮學長說並沒有吸引到投資人的興趣。」

  韓定陽點了點頭:「是這樣的,因為有許多硬性的缺陷和需要改進的地方,所以還要再完善一下。」

  「可是我最近頻頻看到他跟校外的一些人員接觸,穿得人模狗樣的,看上去應該是談正經事。」

  蔣亦初說,「而且PG的項目,老師相當看好,你們做得也很不錯,怎麼可能吸引不到任何投資?」

  「你的意思是,周平亮學長騙我?」

  「我是叫你防人之心不可無。」

  蔣亦初直起身子,道,「不要平白給人做嫁衣了。

  誰不知道整個PG項目你才是最核心的研發人員,說句不好聽的,雖然周平亮學歷比你高,可是他的腦子與你相比差太遠了。」

  「周平亮學長手裡還有別的項目,跟校外人員接觸也是正常的。

  連你都知道我才是PG的核心研發人員,整個項目組六個人,他能個個瞞過去?」

  蔣亦初訕訕地道:「反正我就是有點疑惑。

  不過你既然這樣相信他,就當我是壞人好了,反正在你那小女朋友眼裡和心裡,我就沒當過好人。」

  提及謝柔,韓定陽目光才漸漸柔和起來,笑著說:「柔柔又得罪學姐了?

  傻大個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看著韓定陽眼裡眉間的柔情蜜意,蔣亦初有點吃味,心裡越發地泛起了苦澀。

  能夠被他那樣溫柔的眉眼凝望的女孩,應該是多麼幸福啊。

  蔣亦初回頭,就看到謝柔獨自站在門邊,收了傘,卻顧慮著,並沒有進來。

  她便拿了自己的書包,準備出門去。

  「學姐好。」

  她路過的時候,謝柔跟她打招呼。

  蔣亦初打量著謝柔,比起兩年前,她的確變了很多,不再是第一次見面時那個丟人群怎麼都找不出來的平凡假小子。

  這天的她穿著一款黑色風衣,雖然依舊蓄著短髮,不過髮型卻是經過了精心的修剪,齊耳的碎發,風度翩翩。

  她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站在那兒,即便什麼也不說不做,氣場卻不容忽視。

  「怎麼這時候過來?」

  韓定陽起身迎上謝柔。

  謝柔將兩把傘順手放在門邊,理了理黑色的風衣領口,用略帶沙啞的嗓音說:「下雨了,我來接你回家。」

  韓定陽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將她一整個圈進懷裡,用下巴蹭刮她小巧的鼻尖,貪婪地呼吸她身體的味道:「Marc jacobs?」

  「就你狗鼻子,能趕上黑背了。」

  同居半年來,她梳妝台上陳列的所有的香水,他總是能一鼻子就嗅出是哪一款味道。

  韓定陽說:「黑背最近胃口不大好,應該是想你想的,開春之後抽個時間,回大院看看。」

  「這一陣忙完以後,我就回大院看它。

  它一直養在你家裡,挺不好意思的,我找個機會把它接回來。」

  「就你跟你哥住的那百來平的房子,住你倆剛好,多一條狗就鬧騰了。

  養在我家裡,寬寬敞敞的大院子,你問問它自己,願不願意跟你走。」

  「嫌我啊!」

  謝柔開玩笑說,「等我掙了大錢,也買大別墅!比你家還大的那種。」

  「行啊!」

  韓定陽說,「到時候我跟黑背一塊兒來你家蹭大房子住。」

  謝柔不再與他頑笑,正經地問:「伯父伯母身體還好嗎?」

  「什麼伯父伯母!」

  謝柔將手放在他的胸前,抬頭看他,笑道:「咱爸咱媽。」

  韓定陽滿意了:「最近搞廉建,上面下來的人不少,把我爸累得夠嗆。

  我媽工作也忙,挺辛苦的,咱們是應該多回去看看,免得她空虛寂寞。」

  「哪有這樣說自己媽媽的?」

  謝柔斜他一眼,「什麼空虛寂寞!」

  「你這小腦袋瓜還能不能純潔了?」

  韓定陽反咬她一口,「欠收拾是吧?」

  「阿定,你這邊忙完了嗎?

  我想回家。」

  「還有一點,剛剛被學姐打斷了一下。」

  「那我等你做完。」

  謝柔乖乖地在他的書桌邊坐下來,隨手從包里抽出一本書來翻閱。

  韓定陽坐迴旋轉椅邊,繼續寫代碼。

  突然,謝柔想起什麼,抬頭問:「學姐找你說什麼?」

  韓定陽正要回答,謝柔連忙又道:「算了,還是不打擾你,你快寫。」

  韓定陽見她這糾結的小模樣,笑了一下:「都這麼長時間了,你還醋她?」

  「誰醋了!你數數從大一到大三,喜歡你的女孩,排起來可以繞操場三圈,我還能挨個醋?」

  謝柔悶悶說完,又連忙道,「不說了,你快寫,我不打擾你。」

  韓定陽剛好也碰到一點麻煩,又弄了將近半個小時。

  他看了看邊上專註看書的謝柔,索性將鍵盤一推,伸個懶腰:「算了,不寫了,咱回家。」

  韓定陽取下外套穿上,謝柔走過來幫他整理衣領,說:「你還是把今天的工作做完吧,別一天又推一天。」

  「不寫了。」

  韓定陽堅持道。

  走出圖靈樓,雨已經小了很多。

  街道反射著路燈濕漉漉的光芒,一陣風過,有些寒意。

  韓定陽將謝柔圈進自己的大衣里,跟她同撐一把傘。

  路過便利店的時候,韓定陽走進去買東西。

  謝柔站在門邊等他,待他出來的時候問道:「買什麼?」

  韓定陽將一塊巧克力遞給她:「心情不好,吃點甜的。」

  「你怎麼……」

  怎麼看出來的。

  韓定陽笑著說:「就你那小樣,開心不開心都掛臉上,瞞得過誰?」

  謝柔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說:「其實……」

  「回家再說吧。」

  韓定陽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回家慢慢跟我說。」

  「好。」

  謝柔和韓定陽是大三的時候開始同居的,他們租住的小區距離學校不遠,離市區也挺近。

  雖然謝柔已經完全沒有課了,不過韓定陽每天還是要回學校。

  謝柔放在寢室里的東西沒有搬,她不敢跟謝謹言說已經搬出來跟男朋友同住了。

  以謝謹言那性子,估摸著得殺過來把韓定陽揍一頓。

  所以有時候老哥過來查崗,謝柔還是要回寢室裝裝樣子,周末得空了,也要回哥哥家裡住兩天。

  租住的家裡,裝修布置都很清水,不過韓定陽還是把整個家收拾得妥妥帖帖,看上去乾淨素雅。

  同居小半年之後,謝柔才漸漸發現,她以前所認識的韓定陽只是冰山一角。

  拋掉崇拜與愛慕的光環,她在生活中見識到的是最真實且鮮活的韓定陽。

  他心情不錯的時候會哼歌,輕快的小調子,謝柔也聽不出來是什麼。

  在外面,韓定陽是特爺們、特仗義的B城漢子。

  不過有時候,他也會嬌一下子,累著了,回家往沙發上一癱,死都不會動彈的那種,直到謝柔把飯菜遞到嘴邊了,他才會眨眨眼睛,撒嬌耍賴要謝柔喂他吃飯。

  不過這種情況發生的次數不多,因為謝柔平時工作也很忙,大部分的時間,家裡的家務是韓定陽一人承包。

  在韓定陽的心裡,似乎有著很重的家庭情結。

  他總是說,無論多忙,總歸還是要回家吃飯的,因為是一家人。

  所以謝柔忙的時候,他就要回家做飯。

  有時候謝柔實在趕不回來吃飯,他也要給她送過去。

  韓定陽並不完美,他脾氣急躁,有時候太累了或者被一個問題糾纏著,會沒有耐心,甚至發點火。

  一開始謝柔還會跟他杠幾句嘴,不過後來摸清他這狗脾氣之後,她索性也學聰明了,不再硬碰硬,就跟他委屈。

  只要她一委屈,甭管誰對誰錯,那都是韓定陽的錯。

  韓定陽哄媳婦很有路子,謝柔吃他這一套,上癮,沒救。

  房間只亮了一盞淡黃色的壁燈,光線黯淡。

  韓定陽在陽台上找到了謝柔。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長版襯衣,褲腳落到腿根處。

  她的身材從來不是豐滿型的,這些年因為有意地控制飲食,越發纖瘦。

  天空陰沉沉,時而有微雨飄進陽台,落在皮膚上冰冰涼的,遠處的燈火闌珊將她的背影襯得更加黯淡。

  身後,結實的手臂從兩邊環上來,將她整個擁進溫暖的懷抱里。

  謝柔回頭,嗅到了韓定陽身上沐浴露的清新氣味以及他身上男人的氣息。

  謝柔悶悶地說:「我今天跟阿春吵架了。」

  「塑料姐妹花,終於掰了?」

  謝柔手肘狠狠戳了他一下:「你就會幸災樂禍!」

  韓定陽重新抱緊她:「怎麼回事?」

  「她這段時間事業不順,怪我沒能拉她一把,說了些奇怪的話,好像我一直都很對不起她似的。」

  韓定陽沉默了半晌,說:「沒什麼好想的。

  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難免會說出衝動之言。

  她事後想起來,興許會懊惱,會跟你道歉。」

  「我不是因為阿春說我的那些話,而是……」她轉過身,抬頭看著韓定陽,「是因為……」

  「嗯?」

  謝柔踟躕了一下,終究還是將阿春告訴她的那件事說出來。

  她牽起韓定陽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道:「阿定,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

  韓定陽沉默了片刻,嘴角浮現一絲笑意,順勢抱緊她。

  他低頭湊近她,輕輕嗅了嗅,道:「又換了一種味道。」

  謝柔伸手攬住他的脖頸,踮起腳湊近他的耳畔,聲音略喑啞,帶著淡淡的魅惑氣息:「Dior紅毒。」

  自此很長的一段時間,謝柔跟阿春的關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持局面。

  好幾次在學校遇到,阿春都低頭匆匆走過,倒與她成了陌路人一般。

  那日從自習室出來,阿春難得遇到韓定陽。

  他站在逸夫樓一樓的花壇邊,穿著一件深色衛衣,陽光透過參天的梧桐樹枝葉傾灑在他的發梢間,顯出幾分清新和運動感。

  這兩年,他帥得越發張揚了起來,比初見之時更添了幾分成熟的意味。

  他跟身邊的朋友說了幾句話,一轉頭,便看見了阿春。

  朋友與他告辭以後,韓定陽便朝著阿春走了過來。

  阿春本來想離開的,可是韓定陽已經到跟前了,就這樣走掉似乎也不大好,便準備與他虛與委蛇幾句,應付一下。

  卻不曾想,韓定陽開口便問道:「上次在酒店的事情,你告訴謝柔了。」

  阿春的心微微一提,那日情急之下,的確是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了,她也非常後悔。

  「我說了。」

  韓定陽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點點頭,便要離開。

  阿春有些疑惑,這件事韓定陽都瞞了這麼久,此時突然被她說破,以他的性子,怎麼竟一點脾氣沒有,就這麼心平氣和地放過?

  「喂,你什麼意思?」

  阿春幾步追上去,「那件事是我說的,那又怎麼樣?」

  韓定陽回頭覷她一眼:「並不想對你怎麼樣,只是提醒你而已。」

  「你要提醒我什麼?」

  「一定要我掰扯得清楚明白?」

  韓定陽的態度有些激怒阿春了,本來這段時間她的心情就不大,憑什麼謝柔欺負了她,韓定陽又來給她顏色看!

  「你倒是說說看啊!我胡阿春怎麼就不明白了!」

  韓定陽回顧四周,已經有不少同學在指點圍觀,他不想鬧得人盡皆知,索性繼續往前走。

  阿春跟在他身後,兩人來到沒有人的花園榕樹下。

  「你這段時間狀態不好,謝柔跟我說了。

  她出於好意擔心你,但是那天你跟她說的話,有幾句是清楚明白的?」

  韓定陽隱忍著心裡的怒火。

  「你以為我嫉妒謝柔,她現在紅了,我嫉妒她?」

  她指著韓定陽,聲音似乎也發了狠,「我胡阿春就算卑微到泥土裡,也不用你韓定陽對我指手畫腳!」

  韓定陽提高了音調:「如果我要對你指手畫腳,你以為你和謝柔還能走到今天?

  縱然你問心無愧,坦坦蕩蕩,不過謝柔現在處於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狀態。

  現在多少雙眼睛盯著她,所以我不想再聽到你對她說那天的話,縱然她不會多想,你能保證旁邊有心人聽了去不會多想?」

  阿春怔在原地,沒有話說了。

  當時她們見面的地方是咖啡廳,非常安靜的咖啡廳,而兩個人起了爭執,幾乎也沒有避諱任何人。

  雖然謝柔現在並不是紅得發紫的一線大明星,但是走在街上依舊是有辨識度的。

  而她胡阿春,就算現在處於事業的低谷階段,但好歹曾經也紅過一陣子。

  所以……如果當時有娛記或者狗仔在周圍,那些話說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阿春越想越覺得有些后怕。

  韓定陽轉身要走,只聽阿春壓低了聲音,說:「你能不能代我……跟她道歉?」

  韓定陽側眸,覷了她一眼,回答說:「不能。」

  幾天後,傳媒藝術學院這邊組織了一場酒會。

  學院跟不少娛樂經紀公司都有合作關係,所以當天也來了不少圈子裡的人,有導演,也有時尚雜誌的主編。

  晚會在鴻天酒店的三樓宴會廳舉行,規格可以說是相當高了。

  阿春當然是盛裝出席,她穿著自己最得意的小晚禮裙,舉著酒杯流連在觥籌交錯的衣香倩影中。

  阿春本來生得貌美,稍稍打扮之後,就更加亮眼,一顰一笑,幾乎就能讓人目光立刻落定在她身上。

  不過學院里最不缺的就是顏值、氣質皆出眾的帥哥美女們,所以阿春在這場酒會中也算不上是特別的引人矚目。

  阿春端著酒杯,在燈光明亮的大廳里流連了一圈,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不遠處的一位中年男人身上。

  他看上去三四十來歲的樣子,穿著得體的西服,小腹略有些突出,個子不高,一米七五左右,留著一簇小鬍子。

  阿春認識他,他是新近炙手可熱的導演盧晉,目前他手上有一部熱IP電影準備投拍,女主角已經選定了學院的大二學妹孫怡馨,不過女配角的人選還沒有定。

  阿春想要過去跟盧晉導演聊幾句。

  她臉上堆著璀璨的笑意,剛走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孫怡馨卻率先走了過來,跟導演開始搭話聊天,直接將導演帶離了阿春身邊。

  阿春臉上的笑容冷卻,她回頭望向孫怡馨,孫怡馨恰好偏頭瞥她一眼。

  兩個人目光一交匯,阿春就明白了,她是一定是故意的。

  孫怡馨是童星出身,現在算得上是小有些名氣的二三線嫩模女星。

  她大一剛進學校那陣兒就挺高調的,炒什麼B大校花,又是最美馬甲線女神……反正挺能營銷。

  有段時間,阿春的事業正如日中天的時候,跟孫怡馨就有某種競爭的關係。

  選校花,兩人也一起當選,而且票數相當。

  不過最後孫怡馨買了水軍在網上婊阿春,後來校花之名當然是孫怡馨奪了去。

  兩人那時候便結下了梁子。

  不久之後,一部校園青春網劇開拍,孫怡馨又跟阿春杠上了。

  這一次阿春憑清純可人的氣質拿下了網劇的女主角,而孫怡馨則成了女配角,孫怡馨一氣之下,甚至都棄演了。

  為著這件事,她怎麼看阿春都不順眼,總是明裡暗裡給她使絆子。

  總之,兩個人的恩恩怨怨要扯起來,就遠了去了。

  如今阿春事業陷入低谷,孫怡馨自然少不得對她明嘲暗諷、落井下石。

  孫怡馨拉著盧晉導演來到另外一桌,跟幾位姐妹聊天,剛好就在聊他手裡的那部新戲。

  幾個女孩雖然明裡沒有表露出來,不過目光里還是隱隱能夠看得出某種餓狼撲食的意味。

  學院里塑料姐妹花可不少,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背後不知道撕成什麼樣子。

  學校尚且如此,更別說是水深似海的娛樂圈,這些年,阿春見識過不少。

  無論孫怡馨怎麼阻礙她,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阿春臉上立刻堆起笑意,走到盧晉導演身邊:「盧導,久聞大名,我特別喜歡您,噢,是喜歡您的作品,尤其是那部《六朝粉黛》,我是熬夜看完的呢。

  來,我敬您一杯。」

  盧晉見有美女過來,臉上自然也浮現了笑意,看上去還挺和藹可親。

  「噢,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

  「阿春,你這杯子里都沒酒了,怎麼敬盧導呀?」

  孫怡馨直接打斷了阿春的話,轉身從架子上取下一瓶紅酒,「來,我給你倒上。」

  「不用了,我這還有。」

  阿春手裡還有大半杯酒。

  孫怡馨笑吟吟地說:「沒誠意了不是?

  敬盧導當然是一杯乾咯!」

  幾個塑料姐妹花也在邊上推波助瀾:「對呀,怎麼能只喝半杯呢!」

  「快滿上,滿上!」

  阿春礙於面子,也只好遞過酒杯,讓孫怡馨倒酒。

  這時候有人在背後推了孫怡馨一下,她身體往前一傾,撞向阿春,阿春避之不及,大半杯紅酒都灑在了她的胸襟上。

  淺色的晚禮裙,沾染了大片嫣紅的酒漬,看上去狼狽不堪。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快拿紙來擦一擦。」

  孫怡馨作勢要拿紙給她擦衣,阿春連忙退後一步閃躲開,生怕她還有什麼陰招。

  剛剛的事,顯然她是故意為之,還這般惺惺作態,可以說相當噁心了。

  周圍人將目光投向阿春,竊竊私語。

  胸前的酒漬冰涼,黏膩著她的肌膚,很難受,而她心裡更難受,就像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她想瘋狂大叫卻又不能。

  阿春終於什麼也沒說,轉身匆匆離開了大廳。

  洗手間里,水嘩啦啦地流瀉,阿春一邊用紙巾沾水擦拭大片的酒漬,一邊偷偷地掉眼淚。

  這麼長時間的委屈、不得志、不甘心……她的心頭五味雜陳,她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可是在外面,她的仇敵們正等著要看她的笑話,絕不能哭。

  絕對,絕對不能哭!

  阿春輕輕啜泣了一下,便立刻收住眼淚。

  她用手捧了水,輕輕拍打著冰冷的臉蛋。

  當她抬起頭的時候,看到鏡子里多了一個人——謝柔。

  她沒有穿裙子,一件合體修身的小襯衣,勾勒著她纖細修長的身姿,在百花爭艷的酒會裡顯得鶴立雞群,格外惹眼。

  而她也不像那些女孩子那樣,到處與人交際,談笑風生。

  阿春一進大廳就注意到她了,不過她並沒有跟她打招呼,兩人依舊形同陌路。

  她端著酒杯,一個人默默地站在落地窗邊,凝望窗外夜色。

  不過主動上前來與她交談的人卻不少,多是時尚雜誌主編,想要請她拍攝雜誌封面。

  謝柔如今是時尚圈寵兒,雖然還沒有進入演藝圈,沒有拿得出手的影視作品,不過她的名聲已經很盛了。

  此時此刻,她目光柔和,卻並沒有直視她的眼睛,而是落在她襟前濕潤的那一大片上,面無表情道:「衣服脫下來。」

  「啊?」

  「待會兒還有幾個導演要過來。」

  她沉聲道,「這樣去見人,未免太失禮了。

  把衣服脫下來,我們交換。」

  謝柔站在距阿春兩米開外的地方。

  阿春轉過身來,將用過的紙巾順手扔進垃圾桶,低聲說:「不用了,反正沒什麼用,我回去了。」

  她轉身欲走,而身後謝柔卻道:「這樣就放棄了?」

  「我不會放棄。」

  阿春緩緩閉上眼睛,「但今天……我有點累了。」

  「嘩啦」一聲,水龍頭被謝柔擰開,她洗了手,然後從包里摸出化妝盒,放在水台邊上,道:「我的機會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你這話很對。」

  阿春腳步頓住,謝柔緩緩打開了化妝盒,將裡面的粉撲和面妝鏡拿出來,繼續說:「我問過秦歡,那天晚上韓定陽去陪幾個大佬喝酒,喝到吐,吐了再喝,吃完飯,又去夜總會喝,凌晨四點倒在大街上爛醉如泥。」

  「你跟他接觸不多,可能不知道,韓定陽平時幾乎滴酒不沾,因為多喝一點就會醉,醉了會不體面。」

  謝柔說這話的時候,語調異常平靜,讓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他是要體面的人,平時衣服有一點褶皺,都不會穿。

  所以我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他在大街上,在垃圾桶邊倒頭就睡的樣子……」謝柔頓了頓,似乎在平復心緒,良久,才繼續道,「我就告訴我自己,這輩子我就算辜負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也絕對不會辜負韓定陽。」

  阿春的心頭有些刺痛:「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眼見我沒有男朋友嗎?」

  「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這大半年,在這個圈子裡學到的經驗,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想要成功,就必須豁得出去,你今天受的這點委屈算什麼!」

  阿春怔住。

  是啊!就連韓定陽那種矜貴少爺都能豁得出臉面去跟大佬喝酒,她又算得了什麼呢?

  阿春轉身走回到謝柔身邊,謝柔抬眸看她,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

  謝柔嘴角浮起了一抹釋懷的微笑,阿春則閉上了眼睛。

  緊接著,有粉撲落到了她的臉頰和眼角的位置,香香的,是謝柔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味道。

  她幫阿春重新補妝,動作輕柔。

  阿春的心弦卻抑制不住地顫抖著。

  謝柔是她從小到大這麼多年的朋友啊!無論做了什麼事,無論走了多遠,她都是謝柔,那個高中的時候,永遠站在她的前面,為她擋風遮雨的謝柔。

  阿春一時間思緒萬千,情不自禁地抬頭看謝柔。

  她臉上妝容細緻、素凈,優雅地勾勒著她臉部的輪廓。

  她眼裡眉間的神情跟過去已經截然不同,開始變得沉穩洗鍊。

  破繭成蝶,她已經蛻變了。

  可是自己呢,這麼多年,看起來似乎變了很多,實際上一點都沒有改變,還徘徊在原地,沒有半點進展。

  「好了。」

  她的呼吸輕輕扑打在阿春的臉上,「換衣服。」

  「嗯。」

  兩個人進了衛生隔間,阿春穿了謝柔的小西裝,她略豐滿,所以襯衣前胸綳得很緊。

  「你該減肥了。」

  出來的時候,謝柔笑著說。

  阿春看向謝柔,她身子比較纖瘦,所以穿她的禮服小短裙,並不是特別撐得起來,不過卻另有一番韻味。

  「你應該增肥了,你太瘦。」

  阿春說,「雖然現在粉絲也很喜歡這種骨感,不過還是保持健康比較好。」

  「嗯,聽你的。」

  阿春指了指門邊:「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

  阿春稍稍猶豫了一下,沒動。

  謝柔看著她的眼睛,終於還是揚了揚嘴角,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捨不得走啊?」

  阿春抿嘴,別彆扭扭的模樣。

  謝柔朝著她走過去,對她伸出手:「那就擁抱一下。」

  阿春終於伸手摟住了謝柔:「對不起,我那天不該那樣說。」

  謝柔輕輕拍打她的背,安慰她:「沒生你的氣,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那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好。」

  「當然,永遠的朋友。」

  阿春紅著臉,低頭嗤笑了一下,羞怯怯道:「我穿你的衣服,那你怎麼辦?」

  「我這就走了,阿定來接我。」

  「那好。」

  阿春率先走出洗手間,謝柔在衛生間又擦了擦胸口的印子,跟著也走了出去。

  不過她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到自助餐桌邊,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紅酒。

  「怡馨,跟我來一下。」

  謝柔對正在與眾人談笑風生的孫怡馨招了招手。

  孫怡馨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謝柔去了。

  畢竟現在謝柔是時尚圈炙手可熱的寵兒,而且家世不錯,她與她雖然沒有什麼交集,但是輕易不敢得罪。

  孫怡馨跟著謝柔剛走進無人的走廊轉角,謝柔一個回身,手裡滿滿的一杯紅酒全部灑在她潔白的晚禮服裙上,將她胸前和腹部潤濕了嫣紅的一大片。

  杯子剩下的那些,也潑在了她的臉上,暈開了她的妝容。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孫怡馨猝不及防,一時蒙了,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指著謝柔尖聲喊道:「你幹什麼!」

  謝柔平靜地說:「你剛剛對阿春做了什麼,我現在就對你做什麼。

  我也不是有意欺負你,別覺得委屈。」

  「你不是跟她翻臉了嗎?」

  「一碼歸一碼,我跟她就算絕交了,她的事我照樣管著。

  以後再讓我知道你明裡暗裡有對她不利的小動作,還跟今天一樣,你對她做什麼,我對你做什麼。」

  謝柔說完轉身離開。

  孫怡馨雖然惱火,可是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的確是她先欺負了胡阿春,理虧,只好自己消化了這一肚子的怨憤。

  跟謝柔冰釋前嫌之後,阿春真的開始沉下心來認真鑽研起表演技巧,謝柔有空的時候,會跟她演演對手戲,或者給她補一補時尚圈的東西,教她站台步等。

  漸漸地阿春發現,謝柔能有今天,還真不完全靠運氣和韓定陽的幫助。

  她本身無論是演技,還是模特的基本功都非常紮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謝柔的成名絕非偶然。

  她從小都是這樣,無論做什麼,都格外腳踏實地,態度認真。

  其實以前阿春就想過,在現在遍地都是錐子臉的網紅時代,謝柔這樣的風格可能真的很難出頭。

  她有私心,只要她火了,而謝柔一直火不起來,她就帶著她,幫扶著她,兩個人這輩子就都在一起,不分開了。

  哪怕她將來跟韓定陽結婚,她也可以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然而謝柔在她未曾察覺的間隙突然成長了起來,甚至將她遠遠甩在了後面。

  阿春也開始發狠用功,她要努力趕上謝柔的步伐。

  成名並非易事,尤其是在娛樂圈這種人才輩出的地方,若不使些手腕,走走捷徑,恐怕很難成功。

  因此,阿春交往了新的男朋友,名叫鄧齊,是某娛樂雜誌的記者,很會營銷策劃。

  阿春跟他在一起之後,他幫著阿春炒作了好幾次微博熱搜頭條,讓阿春的熱度重新上來,《傾城》這部劇的女主角也最終落到了阿春的頭上。

  謝柔一開始以為阿春拿下這個角色是實至名歸的,畢竟導演相當欣賞她。

  可是後來有幾次,聽到圈子裡其他姐妹私底下傳,說阿春被潛規則的事情。

  她一開始很生氣,特別生氣,上去就跟她們理論。

  空穴來風的事,那些人也說不上來一二三,只說是聽說的。

  可是後來傳的人漸漸就多了起來,說得有板有眼。

  再加上阿春跟娛樂雜誌記者鄧齊炒熱搜的事情,謝柔心裡不得不生出疑竇。

  那個時候,阿春還專門回了一趟家鄉,拿自己的戶口本去派出所改了名字。

  她覺得,胡阿春這個名字太土,改成了胡爾南。

  為了這件事,阿春的父親甚至拿著棒子將她趕出了家門,說:「你既然改了名,就別回我們胡家,我就當沒生過你這麼個女兒!」

  阿春不惜跟父母決裂也執意要改名的決心,讓謝柔百感交集。

  一方面她理解她迫切地想要成名,想要大紅大紫,另一方面,她感覺阿春似乎漸漸走偏了。

  對於謝柔時常的叮囑,阿春只是漫不經心地應著,但終究沒有聽進去,否則也不會成為如今娛樂圈當紅的頭條女王,就連吃個冰激凌都能上熱搜。

  這背後當然少不了鄧齊的推波助瀾。

  謝柔剛剛看完阿春「被」曝光私密照的熱搜新聞,心裡憤懣不已。

  韓定陽系著小碎花圍裙,戴著厚厚的大手套,端著一盤剛剛烤好出爐的葡式蛋撻,拖長了調子誘惑謝柔:「老婆,好香哦!」

  甜膩的奶香撲鼻而來,謝柔絲毫不為所動,拿著iPad一張一張翻看著阿春那些被曝光的私密照,照片的尺度之大,讓人咋舌。

  韓定陽摘掉手套,拿了一個蛋撻走到她面前:「張嘴,嘗嘗。」

  謝柔一腳丫子險些將他手裡的蛋撻踹飛。

  韓定陽居高臨下看著她,臉色有些陰沉,聲音帶了隱隱的怒意:「是不是老子對你太好了?」

  謝柔一見韓定陽生氣,連忙放下iPad,光腳丫湊到他跟前,哄道:「對不起嘛,我吃還不行?」

  說完她就要拿韓定陽手裡的蛋撻,韓定陽轉身:「不給你吃了。」

  「阿定。」

  謝柔追上去,牽起他的手使勁兒撒嬌,「阿定定,不要生氣,柔柔錯了。」

  韓定陽坐下來,沒好氣瞪她一眼:「錯在哪裡?」

  「阿定親手烘焙的點心,我不僅沒有沐浴更衣焚香靜心品嘗,反而差點一腳踹飛。」

  「你還知道。」

  謝柔見他臉色緩和,連忙乖乖湊過去,坐到他身邊,討好地說:「阿定喂我。」

  「不喂,自己沒手?」

  謝柔拿起一個蛋撻遞到韓定陽嘴邊:「那我喂阿定。」

  韓定陽別彆扭扭咬了一口,剩下的就讓謝柔一口吞了。

  甜膩在舌尖融化開來,她驚呼一聲:「好好吃哦!」

  韓定陽哼了一聲:「不看是誰做的。」

  「我們家阿定真的好賢惠。」

  謝柔摟著韓定陽的脖頸,一大嘴巴子親過去,韓定陽嫌棄地用手背擦臉:「臟死了。」

  「阿定不僅長得帥,還賢惠又能幹,將來誰娶了阿定,下半輩子不知道多幸福。」

  謝柔說,「不行,我一定要努力工作,多多攢錢,把阿定娶回家。」

  韓定陽臉上的神色終於稍解,手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多能幹?」

  謝柔知道他腦子又想歪了,她推了推他:「你說呢?」

  「干到你下不了床行不行?」

  他說完,手便開始在她身上遊走,又不規矩了。

  謝柔見哄好了韓定陽,才說:「我剛剛有點不開心,不是有意那樣。」

  韓定陽將蛋撻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用牙籤戳起來餵給謝柔吃。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無法左右她的人生。」

  「你知道了?」

  「你那閨蜜,哪天消停過?」

  韓定陽說,「我們研究室一幫宅男師兄,論文不寫,代碼不搞,成天就研究她的胸部形狀去了。」

  謝柔思慮了好幾天,終於還是決定給阿春打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謝柔聽到電話那邊似乎有點喧鬧。

  「忙嗎?」

  她問。

  「不忙。」

  阿春說,「在《傾城》片場,有事嗎?」

  「噢,我看到剛剛新聞了。」

  「哪條?

  是我跟喬榛出入酒店那條,還是大尺度寫真曝光那條?」

  喬榛是《傾城》這部戲的男主角,是近段時間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小鮮肉。

  「阿春!」

  阿春似乎很不以為意:「我現在叫胡爾南。」

  「這個名字太拗口,我還是叫你阿春可以嗎?」

  「隨便了。」

  謝柔低聲問道:「所以網上的傳言都是真的嗎?」

  「網上關於我的傳言多了去,你指的是哪條?」

  既然阿春是這樣的態度,謝柔也就不再和她多費口舌地試探,而是直言問道:「你和喬榛睡覺,還有和導演睡覺的事!」

  阿春那邊頓了頓,過一會兒才說:「和喬榛是假的,都是為了新戲炒作。」

  謝柔暗鬆了一口氣,卻聽她又道:「和導演是真的,畢竟這次機會難得,導演說這部戲能讓我拿到下半年的金桂獎最佳女主角。」

  謝柔腦子「轟」的一下,感覺血都湧上了頭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見她沉默,阿春也能猜出她的反應,便道:「有什麼好大驚小怪!你又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難道不知道娛樂圈的潛規則嗎?」

  謝柔當然知道,有些女明星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甚至不惜賣肉求榮。

  可是……她是阿春啊!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怎麼墮落成這個樣子!」

  謝柔心痛難忍,連呼吸都在顫抖。

  「好了,不說了。」

  阿春語氣異常平靜,「我要拍戲了。

  什麼時候約個時間,一起吃個飯,聊聊天,咱們也好久沒見了。」

  阿春不等謝柔回話,便掛掉了電話。

  她的眼睛早已經紅了,她怕再說下去,會忍不住哭出來。

  連日來,她有太多的委屈和憤懣鬱積在心裡,想要跟謝柔傾訴。

  在別人面前,或許她能裝得很無所謂,可是謝柔的一個電話就能讓她崩壞最後一根心弦。

  「爾南,準備好了嗎?」

  導演已經在叫她了。

  「就來。」

  阿春深呼吸,讓自己起伏的心緒重新歸於平靜。

  韓定陽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沉了。

  家裡沒有開燈,他本來以為謝柔不在家,就給她打電話,結果發現她的手機就在茶几上響著。

  韓定陽把整個家翻找了一遍,連床底下都看了,最後在衣櫃里找到了她。

  她滿臉淚痕,抱著膝蓋坐在柜子里,哭得跟個傻子似的。

  「哎喲喲!」

  韓定陽心疼地把她從一堆衣服里刨出來,抱到鬆軟的沙發上,「我就晚回來一小會兒,怎麼還哭上了?

  這麼想我啊!」

  他抽了紙巾給她擤鼻涕。

  謝柔將腦袋埋進韓定陽的胳肢窩裡,痛痛快快地哭起來。

  「我不知道阿春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想念以前的阿春,想回到高中,那時候我們多……多單純,一起上學一起回家,還一起去上廁所。」

  韓定陽笑著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以後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上廁所。」

  謝柔絲毫不為他的玩笑所動,還是哭:「我不想看到阿春現在這樣。

  雖然你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可是我不想阿春走上這樣的一條路,這不是一條好路。

  我們以前那麼快樂,可是現在……」

  韓定陽安靜地聽著謝柔斷斷續續的傾訴,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柔聲說:「柔柔,人總有長大成熟的那一天,以單純和快樂為代價的長大。」

  他半邊臉籠在夜色中,另半邊臉鍍上一層柔光。

  謝柔不哭了,凝望著他,沙啞著嗓子問:「那……阿定長大了嗎?」

  韓定陽用鼻尖蹭了蹭謝柔的臉蛋:「我不想長大,那樣會失去很多快樂。」

  謝柔捧起韓定陽的臉龐,輕輕吻上他的鼻樑和眼睛:「我也不想阿定長大。」

  她的眼淚濡濕了他的睫毛,韓定陽緩緩睜開眼,反客為主,撬開她的唇舌。

  「可是不長大,我怎麼保護柔柔?」

  謝柔抓緊了他的衣角,與他熱吻。

  「那就讓柔柔長大,保護阿定。」

  阿春在那個夏天,徹徹底底又重新火了一把。

  謝柔聽秦歡偶有提及過,她跟那個娛樂記者分手之後,好像是傍上了更大的靠山金主,但具體是哪位,沒有人知道。

  有次謝柔去片場找她,看到過一輛黑色的奧迪A6接走她,蠻低調,不像是什麼大金主、大財閥開的車。

  不過按秦歡的說法,越是低調,背後就越有貓膩。

  你想啊,奧迪A6是多經濟適用的車,就胡阿春,哦不,現在應該是胡爾南,就她現在這大紅大紫的行情,能看得上開這種車的男人?

  秦歡點到即止,謝柔恍然大悟。

  什麼樣的人,會這般低調?

  當然不會是穿金戴銀,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暴發戶、土財主。

  謝柔隱隱為阿春擔心起來。

  她曾經旁敲側擊問過阿春好多次,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阿春顧左右而言他,只告訴謝柔,總之是很厲害,能幫到她很多的人啦。

  阿春說現在做生意的太不靠譜,手上又沒實權,交往起來沒勁兒。

  實權。

  謝柔聽到這兩個字都感覺心驚膽戰。

  「你不要玩火自焚。」

  她提醒她。

  「怎麼會?

  他就一老頭,膽子比我還小呢!」

  阿春說,「不過膽子小有膽子小的好處,不會花心同時找很多女人,只我一個就夠他吃的了。」

  謝柔問:「他有家室嗎?」

  「當然,聽說兒子比我還大呢。」

  「那你怎麼還……」謝柔激動起來,完全不能理解,「你怎麼能破壞別人的家庭!」

  「我哪裡要破壞他家庭?

  我們就是一夜露水,明天都不知道怎麼樣呢。」

  阿春安撫謝柔,「他絕對不可能為了我跟他老婆離婚,他快退休了,絕對不敢在這個時候馬失前蹄犯錯誤。

  我比他更怕他老婆知道了,打上門來,那樣我名聲就毀了。」

  謝柔搖頭,生氣地說:「名聲,你現在還顧及你的名聲嗎?」

  「謝柔,你別就知道教訓我。」

  阿春也拔高了調子,「我有今天,跟你脫不了關係。」

  謝柔氣得冒煙:「還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了!我讓你去當小三了?

  能不能要點臉?

  這是原則問題。」

  「我不要臉,謝定柔你再說一遍!」

  「你當小三就是不要臉!」

  阿春猛地抓起桌上的咖啡杯。

  謝柔目光沉靜地看著她:「你要潑我?」

  阿春「啊」地尖叫一聲,將咖啡杯擲出去,發泄胸腔里奔涌的憤怒。

  「我們完了。」

  「完就完!你一天當小三,我就一天不認你這個朋友。」

  謝柔說完抓起包氣沖沖離開咖啡店。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謝柔跟阿春都沒有再聯繫。

  阿春的事業蒸蒸日上,聽說好幾部熱門IP改編劇都對外宣稱女主角由胡爾南擔任,而與此同時,她也亮相國內外各大頒獎禮紅毯秀,甚至聽說跟好萊塢的大導演也有接洽……一時間風光無兩。

  謝柔知道,這期間也少不了阿春背後的那位神秘人士推波助瀾,否則她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裡迅速躥紅,成為一線明星。

  而恰是這段時間,謝柔反倒消停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魔咒,兩個人的事業總是此消彼長。

  十一月,在楊修他們這些考研狗整天把自己泡在圖書館埋頭苦幹的寒冬臘月,韓定陽被順利保研,成了一名准研究生。

  一般而言,被保研之後,除了準備畢業論文和展示設計以外就沒什麼事了。

  不過韓定陽的導師對他要求比較嚴格,讓他跟著碩士生一起帶課題。

  而韓定陽跟周平亮他們幾個的研究小組也在繼續進行人工智慧管家的研發和改進,準備在來年三月份重新召開一場春季演說會,看能不能吸引到投資,將革新后的產品投入市場。

  說起這個,一向沉穩淡定的韓定陽也有抑制不住的激動神色,他告訴謝柔,如果這款人工智慧管家產品能夠順利投入市場,就可能改變人類的生活狀態,甚至引發產業革命。

  能夠想象嗎,提前進入智能2.0的未來時代?

  他們的手裡,正創造著未來和文明。

  謝柔很難憑空想象未來生活是什麼樣的,她也不在乎未來生活是否充滿科技與智能。

  她所能夠想象的未來,就是擁有韓定陽的未來。

  所以韓定陽眉飛色舞地向她介紹他們研究室的產品設計的時候,謝柔總是眉眼含笑地看著他,欣賞著他因為激動而紅光滿面的模樣。

  韓定陽很少這樣,謝柔知道,他為自己感到驕傲,這是他長久以來的夢想。

  年輕真好,雄心壯志,意氣風發,有那麼多的夢可以做,可以不顧一切地去愛,去恨,去用力地活著。

  謝柔轉而又想到了阿春,抑制不住地惆悵起來。

  生命的花瓣欣欣向榮、光鮮艷麗,可是誰能發現深埋於泥土之下的根莖,早已被蛀蟲咬噬得腐爛不堪。

  韓定陽躺在床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謝柔為他掖好了被單,隨即起身。

  她披著一件羊絨披肩,走到窗邊。

  窗外漫著霧蒙蒙的塵埃,將整個城市籠罩在煙塵中,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帶來了萬物枯敗,寒冬降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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