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九音入仙門
十年後
玄天宗，坤宮峰下一所濃蔭密布的無人靜林內，一個八九歲大的玄衣少女正靜悄悄地蟄伏在一片草叢之後，她肌膚如雪，眉眼如畫，雖還在稚齡卻已是難掩傾城之色。只是如今這傾城之色的小臉上，左面臉頰上抹著一半的泥，右邊臉頰上卻似是被什麼枝葉劃出了若干條細心的傷口。這傷口也不知道是何時弄下的，血漬竟然已經在傷口外結痂了。更別提那衣袍上被劃出的道道裂縫，活生生的竟是將一個傾城小美人胚子折騰成了一個小叫化。
可即便身上已是如此狼狽，可這小丫頭卻是半分顧不得整裝，仍舊靜靜地呆在那草叢之後，眼睛緊盯著三丈外，一隻參天古松樹下。那裡看似無奇，一株古樸高松下只零零星星地長著幾朵靈菌。可若仔細盯看的話，卻會發現在那幾朵靈菌之下，竟然有三四個細細小小的洞口。
那洞口開得十分隱秘，若非專門尋找絕找不到。而那少女這些日子以來，卻是專門尋這個的。她緊緊地盯著那洞口，一雙明眸半分不錯。洞口處原本一直沒有動靜的，可是當陽光通過密林的縫隙將一絲陽光投入到那洞口處后，那洞口處卻是漸漸有了動靜，一隻白得幾近透明的靈蟻似極懊惱似的從那洞口中爬了出來。左右看看，便看到了附近一塊小小的土疙瘩。有了，就用它。肥嘟嘟的身子一緩一緩的爬了過去，舉起兩隻前爪便欲將那土疙瘩往洞口處滾去，好遮住那討厭的陽光。卻不想，它身子才走到土疙瘩之後，便有一道極微弱的靈氣從身後而來，嗖的一下身子便飛進了一隻透明的水晶小罐之中。
那靈蟻嚇得大駭，就地一滾就把身子滾成了一個肥嘟嘟的圓球。在日頭下一照，象是如同一個透明的露珠一樣。可那少女卻是得笑地用指頭戳了戳那水晶小罐，還想騙我？老娘可是專門為你來的。之後，便又在那裡等待，直到四隻小洞中一共八隻這樣的靈蟻全部被她逮到后，才興沖沖的奔回了主峰后的竹院之中。
*
那院落極小，除了一套三間的一所主屋外，竟只有巴掌大的一處小院。但對於……九音來說，這樣的地方卻是再好不過了。
曾幾何時，她覺得人間最荒唐的事，莫過於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睡一覺起來就變成了一隻貓。可如今更荒唐的事卻發生了。一隻貓死了以後，居然附魂附到了一個人身上！
十年前，作為貓的她死了，魂魄原本一直在飄啊飄的，可是後來卻象是哪裡颳了一起大風后，把她直接吹進了一個什麼地方。之後她不飄了，可神智卻是陷入了昏迷。而當她再度睜眼時，便發現：她居然又變成人了，而且還是那個一誠從凡間帶回來的那個小女孩。
那孩子是死了？還是如何？她不清楚。但是她活了，卻是扎紮實實的事。只是，這副身體有了神智是一回事，身體不由自主卻是另外一回事。九音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控制住了她的這副身體。而當她終於又可以說話下地走路吃飯或者自己穿衣起居時，那名築基女修卻是在請命后，開始教她學習仙法了！
「一謹真君的意思是：既然你是一誠真君帶回來的，那麼如何正經教你他便不宜做主。只是如今一誠真君閉關不出，卻也不能荒廢了你的時光。所以便將這本長春訣賜了下來。你是水木火三靈根，這三系皆有生生不息之意，是故這長春訣便正宜於你。真君事忙，不可能親自教你，所以便讓我來暫代師職，你明白了嗎？」
那築基女修在她無力支撐身體時，一直對她照顧有加，十分細心。可是當正經開始練功后，卻一下子變成了嚴師。規定她一天必須練夠六個時辰的功，此外每日還得抄錄一本書冊。這對於一個五歲大的小娃來說或許是極難的，但九音不是啊！她老人家如今的身體怎麼回事已經是搞不清了，可她的靈魂卻是將近三十的人了，怎麼會被這點小事嚇到。更何況修仙這種事……唔，她肖想了這麼久，好不容易餡兒餅終於砸到腦袋上，怎有放過的道理？
於是，她便格外聽話。那女修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只是讓九音不曾料到的是：修真初時的滋味竟是很不好受，盤膝打坐沒一會兒，兩條腿就會開始發麻，然後開始腰酸背困胳膊酸。這也就罷了，她能忍。可讓九音喪氣的是，她開始練功了足有半個月，身體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情況似乎有些詭異，那女修也覺得奇怪：「以你的資質，入門不該如此艱難才是啊！」三靈根或許不算什麼上好的靈根，但也算將就了。她本身也是三靈根，當年得到仙法后，不到一月便啟靈入門了。那樣的速度還是因為當時她身在凡間，靈氣稀薄的緣故。可如今她們身處在坤宮峰下，靈氣濃郁，十分宜於修行。怎樣也不該是這種速度才對啊？
那女修想不明白，可此時一謹真君卻已經閉關了，無人相擾之下便乾脆用了笨辦法，讓這孩子再不作別的，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行功。結果：當天晚上，便見效了。
其實九音自己也搞不明白怎麼回事？她一路依照著這位臨時師父之意堅持打坐，幻想著體內有一片小小的湖泊，湖泊中有一株大樹，所有外來的氣息通過那枝葉進入到樹榦之中，然後又又通過樹榦進入到小湖之內。湖水中生出無數的靈霧將大樹所籠罩，將它不斷地催生強壯。而長出更多枝芽的大樹便可以吸收更多的靈氣為小湖所用。
這樣的想象其實並不艱難，可是卻一直得不到印證，搞得九音覺得這修仙之法都有點象某輪功的洗腦了。可在那天晚上，當她的臉龐被一股涼涼的光線照住后，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然後便覺得周遭的溫度突然降低了，然後有什麼樣的東西在通過她的毛孔往她的身體里鑽。
她心裡突然有些害怕，可耳中卻傳來那名女修的驚喜聲：「這是要入靈的，別怕。穩住心神，教我之前告你的方法行功，將這些鑽入你身體內的靈氣，導入經絡之中，然後通過主脈進入丹田。」
這過程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並不容易。她的毛孔本是閉塞地，卻硬有東西要往裡鑽，哪怕是靈氣，也讓人十分不適。酸麻之外更有一股說不出的痛。這種痛感並不強，卻架不住全身上數十萬處毛孔一起痛的話，卻足以讓你抓狂。而且這種痛不是在進膚的一瞬間就結束的，它在進入毛孔后還在不斷地往裡鑽，先是肌理，而後在那裡面亂轉。先時這些靈氣根本不聽九音的話，在肌理里亂轉，轉得她都快瘋了。她一路咬牙咬得都快碎了時，才總算是將一絲靈氣引入了所謂的經絡之中。而有一絲成功后，很快九音便掌握到了如何引導它們的竅門。而當越來越多的靈氣都進入到經絡中后，那經絡便彷彿有了一種吸力，開始自然的將靈氣往它裡面吸納。
不再酸麻微痛，一瞬間的舒爽。可也只有那麼一瞬間了。因為在那之後，她的主脈，也就是中醫講的任督二脈就被經絡中那些越來越多的靈氣沖開了。
如同骨節被楞生生地拔開，想也想象不到的痛苦衝擊讓九音當時都懵了。她之前也看過修真小說，知道修真路上會遇到很多想象不到的痛苦，可那不都是在晉階的時候嗎？為何她只是入門而已，卻會痛成這樣？
只是當時已經全然顧不及，只能聽那築基女修的吩咐：「不管碰到任何狀況，在打坐練功時你唯一腦袋裡要記住的就是順應引導，忽略一切的痛苦舒適或其它，一遍一遍地堅持。修行之道，什麼資質天賦的都只是一時之勢，唯有堅持方可長久。」
她聽進去了，所以便只剩下了堅持。假裝自己已經死了，你身體再痛苦又如何？死人是什麼也感覺不到的。她活著這口氣，憑的只有意志，一遍遍地堅持著運行心法。直到天色大亮時，那種痛苦的感覺才終於褪去。而等她終於睜開眼后，卻見那築基女修眼神複雜地看著她：「九音，你晉階了！」
啥？
一晚上就能晉階實在是個沒道理的事件。但事情就是發生了。九音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那築基女修也不明白。但事情就是這樣了。故從那天開始，九音便只在晚上修練，從月光傾灑之時開始，到月華消逝之時結束。過程很順利，但其中的滋味卻並不好受。她總是感覺到身體在酸酸的發疼，到處都不舒服。可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她卻說不上來。偏生這樣的事，那築基女修不明究里，別人又無處可問，所以她便只好悶頭修行。只是哪怕這樣，她修行的速度也似乎十分的快。
第一天修行，她便進入了鍊氣一階。
三個月後，二階的門檻也被她爬過。又過了六個月，三階也成功了。而等到一年又兩個月後，她竟然進入了鍊氣四階。
終於可以內視的她，在行功時不用再憑想象，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體內的循環。她的丹田處真的有一汪泛著霧氣的小泉，而在那小泉之上長著一棵青蔥碧綠的小樹。它每天都在長大，而每當她晉上一階的時候，那小樹就會抽出一根新的枝條來。
又過了兩年後，她進入了鍊氣五階。那築基女修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便將竹屋內的西室封了自行閉關苦修去了。之後這地方便只剩下了她一人。此事若放在一個真的小弟子身上，可能還會孤寂。但九音卻是覺得更加自在。她每天晚上練功，白天則翻看左面屋子裡書架上的那些書籍。那些書大部分都是醫書。裡面記載著修真界的各種靈草靈植，以及它們分屬的特性。又有許多丹書里記載著修真界各色各樣的丹藥以及它們的煉製方法及功用。
九音原本便是自小浸淫在醫海中的，對於這些東西可說是一眼便入迷了。六年時間裡，她將這整整兩面牆的醫書全部看了大半。將近兩千書的書冊若要全記下，在凡人時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可偏生她現在不是凡人了。自練習功法以後，隨著她階品的越來越高，她的記性力也好到了驚人的地步。過目不忘四個字，原來九音一直以為是小說電視里的誇大其詞，可如今才知所言不虛。不管是再艱澀的書，她看得懂也好看不懂也好，只要看一遍便會牢牢的記住。甚至何時何地碰到一個相關的字眼，只要微微一轉，曾經關於它的諸多形容便會立時閃現在眼前。
這樣的記性力好到了恐怖的地步！可九音卻覺得歡喜之極。到後來她已經不滿足於只看書冊了，她會拿著書去對應小院周遭的靈植，看它們每個到底的模樣是如何，然後將正經的實物一一銘記。但可惜的是：此處周圍的靈草靈樹雖皆有靈性，但可入葯的卻是不多。而且不知何故，這樣大的一所山中，小動物卻是不多。除了一些靈雀會在天上飛過，其餘的諸如小兔子小鹿哪怕小老鼠一類的都極少見。
但月前，卻讓她在一棵松樹下發現了幾隻螞蟻窩，逮了一隻出來后，卻發現這螞蟻竟然是醫冊上所載的松晶蟻。
這種小東西靠吸食松樹根部的凝晶靈氣而生，它雖屬火性，卻沒有什麼攻擊能力。但也正因為它的這種特質，所以常被用來加在只需要一點火靈氣用以調和五行平衡的丹藥中。九音在發現這點后，立馬開始了抓捕工作。只是，她如今的階數雖已經到了七階，但法術卻只會最簡單的飛擒術。這還是七年前，那位築基前輩無聊時教她的。不過這方法用來抓螞蟻卻還是行的。她辛辛苦苦在這片林子里尋了半個月，終於讓她逮到了近百隻松晶蟻。
原因嘛，也很簡單！
這東西可以很敏銳的感覺到周遭靈氣的變化，一有靈氣靠近便會把自己團成球，隱身在一片土壤之中，所以並不好抓。又因一隻窩裡只有兩隻的緣故，所以書上記載此物在坊市裡售價並不算低。九音費了這半天的勁抓它，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老人家如今實在太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