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同舟共濟
雙弈?
那不就是住在她隔壁的那位師兄嗎?
九音雖從未見過此人,可是兩隻耳朵里卻是被方庭灌滿了關於此人的種種傳說。據說此人入門時,因為是四靈根的資質,所以沒有被任何門中前輩看中收作門徒,於是只好與大部分普通弟子一樣自己在青谷摸爬滾打。可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他十三歲入門時,只有鍊氣二階的水平。可其後花了十年的時間,便進入了鍊氣大圓滿。而且在這中間他的的劍術在同階修士當中無人可出其右不說,還曾在三十歲那年,鑄出了一把讓煅金師叔都滿意的劍,一柄劍賣了三萬靈石。從此,此人在門中一夜成名。
更兼之其人豪情仗義,足智多謀,一夜與同門出外遊歷時,入得一處秘境,本來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死定了,卻不想此人竟是背著重傷的同伴一起從那裡逃了出來。後來聽那同門講,當時雙弈本可丟下他自己逃生的,若他早些走,那株價值四萬靈石的碧株蓮也可順利帶出。可雙弈卻用那株本已經到手的碧株蓮引開了那妖物的注意力,趁機將他帶了出來。從此之後,那人自當雙弈是生死兄弟一般,門中許多弟子更是願意與他相交。
九音當時能被安排在他的洞府鄰處居住,可是多虧了方庭的美言。只是可惜了,自她搬到那處后,這位師兄就一直在外遊歷未歸。今日總算是見到了!
順著諸人的眼神趕緊往身邊看去,只見她身邊站著的這位師兄,身量大約有七尺,個頭頗高,身形勁瘦。他的容貌並不出眾,淡淡的黝黑皮膚上五官皆是平庸,可偏偏這些平庸的五官組在一起,或者說組在這樣一張臉上時,卻是自成一派。他過於濃重的眉也好,他略有些狹細的雙眼也好,總之哪裡哪裡看上去都很好。好到你看之一眼難忘!
「雙弈師兄,你這是剛回來嗎?」
方庭之前和方弈有過幾面之緣,對其為人一向十分佩服。今朝落難,不想竟是能和他一處。真是蒼天垂憐!「眼下如此情勢,不知師兄可有什麼良方嗎?」
他問得懇切,而雙弈的眼同左右一轉,便看到了一堆充滿期望的眼光。他眸色深了深,重新專註地看向了洞口處那個趴著似乎在打眈的虎妖,沉靜道:「此妖雖是六階,卻似乎靈智已開。可見品種不凡。這樣妖物的主人必定不是俗品,若要取我等性命,實不必如此煩瑣。就如沈師弟之前所言,此妖抓我等來此,必是受了主人指使,欲以我等性命要挾宗門罷了。在事情未定之前,我等性命應是無虞的。」
周遭這三十餘名弟子聽到這話,紛紛長出了一口氣,可雙弈的話卻並未說完:「但是,這位前輩行事如此偏頗,可見不是易與相處之人。若他的要求太過奇詭,宗門做不到,或者惹惱了此人,那麼他要拿我們中間的幾人去威懾一二,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師兄你的意思是,那位前輩有可能殺雞給猴看,從我們中間挑幾人去做那祭品嘍?」一個鍊氣七階的男修冒出這話來后,人群中立馬引起一陣騷亂。有相識的人趕緊聚在了一處,落單的卻一個個開始面露惶色。
這些情節雙弈自然看見了,亦明白這些人做如此情狀的理由是什麼。只可惜:「那位前輩行事如此不按章法,他要取誰的性命,又豈會如我等之意?值此危難之際,大家還是同心協力為好。」
九音雖是第一次見這位師兄,可通過這短短几句話卻覺得此人確實當得起方庭的敬佩。他明明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各人心中的小算盤也心知肚明,卻偏偏一字不扯,既不敲打於人,也不暗諷明罵,正正噹噹地說話卻控制了整個局面。著實是個人才!
關他們的這處石窟佔地頗是不小,他們三十餘人擠在一處,竟只佔了其中十之一二的地方。不過有些時間這地方寬闊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在玄天宗內,因有護山大陣阻擋,所以四季更替在宗門之中並不明顯。可在此地,卻是寒暑畢現。白日里倒也罷了,可隨著天色轉黑,那一股股冷冽的寒風卻是可著勁地往石窟里吹。
他們這三十餘人皆是鍊氣期的小弟子,寒暑不侵那是築基以後才有的神通,雖因體內靈氣的緣故比凡人身強體壯許多,可到底也禁不住這越來越大的山風一個勁地往裡吹吧?
有人從乾坤袋裡摸了大氅皮裘出來禦寒,但大部分人的乾坤袋中卻並沒有那樣的東西。雙弈便乾脆提議,讓大家收集一些木板石材之類的東西出來,看看能不能作個擋風的屏障也好。他首先拿出來了十幾株成形的藍柳,其餘人自然也不好不做表示。可是他們的屏障眼看就要做好了,卻有一股勁暴的靈氣從外面拍了過來,咣的一下便將眾人才搭好的屏障全部拍了粉碎不說,連帶著站在最外面的一圈幹活的男修,也全讓拍得吐了血。
這其中,就有方庭一個。
他身上本便有傷,先前不過是讓那藥力壓住罷了,並不曾好。如今再受襲擊,一口鮮血噴出的同時,人便昏了過去。
九音看之大驚,趕緊將他拽到了一邊。一摸脈門,大呼不好。可是這會子……她身上卻已經再沒那葯了。正在焦急時分,卻見一隻手伸了過來,掌心處一枚潔白瑩潤的丹藥,正是低階弟子常見的傷葯明春丸。而送葯之人,則是雙弈。
九音接過,道了一聲謝,並不多語。可雙弈卻是又回頭看了一眼她,才又挨個兒給受傷的同門發放傷葯。
這明春丸因是低階弟子服用的傷葯,雖可治一些內傷,但對方庭來說,卻可能並不管用了。九音給他喂下藥后,又反覆診了半天脈,覺得方庭的情況實是沒有一絲的好轉。他神智昏迷,體內靈氣不得運轉,自然便不能將那本就微薄的藥力發揮出來。可若是一直由他這樣下去的話……想必他的傷便要更重了。
九音思量再三,便從乾坤袋裡拿出了一套長針。素手飛揚,唰唰唰叫便是在方庭身上落下了二十餘針。她這針法是用在凡人身上固本扶元的,自她修仙之後,便再不曾用過此術,九音不知道這針法對修士管不管用,但都這會子了,也沒什麼不能拼的了。當然,為了小心,她還是一直在監視著方庭的脈向。哪裡不好,便馬上拈針調整。或許是方庭命不該絕,這法子對於修士來說竟也管用。他的脈向漸自趨於平穩,可是……兩次受傷,還是太重了。若不能早些回到門中休養,這樣的傷,怕會讓他的修為倒退了。
九音看著方庭很是憂心,可耳邊卻是傳來了一個平和的聲調:「九音師妹懂得醫術?」
是雙弈?九音愕然扭頭,見果真是雙弈,輕輕點了點頭:「略懂皮毛。」
「那可否勞煩師妹給其它幾位師兄弟也看看?」這個要求其實並不過分,但有句話九音想說在前頭:「小妹真的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要是治壞了……她沒往下說,雙弈卻是明白:「這無妨。已經到這種田地了,大家身上的傷葯都有限。你雖只是略懂皮毛,但到底比我們這些不懂的強。能多好一分,將來能活下去的希望便會大一分。相信我,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或許是這人的話講得坦蕩直白,又或許是那些受了傷的同門更想活下去,所以當九音提著針過去時,不但沒有提防戒備,反而對她多是微笑感謝。九音有許久不曾聽到這樣的聲音了,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第二個白天也無甚事出。但當天色快黑的時候,人體原始的需求便是逐漸顯現了。許多人的肚皮打起了鼓,更有一個九音之前從未見過的女修紅著一張臉過來和她咬耳朵:「這位師妹,我……我想解手。」
這個……吃食什麼的倒也罷了,雙弈在聽到五臟廟祭的聲音后,就提議大家把吃食飲水拿出來分享了,可這解手之事……實在是不便。但是,也不能不管啊?更何況就算是她,其實也有那麼一點點想了。九音瞧那女修窘得都快哭了,便撐著走到了雙弈的旁邊,低聲道:「師兄……我想……或許還有件事要考量一二。那件事總是不能忍的。可是男女之間多有不利。不如……我想,男女分列兩隊,各自擋了。完后可用水系法術沖走……也只能這樣了,您看呢?」
雙弈開始時有些沒聽懂她的話,可後來當九音提到水系法術沖走時,卻是明白了。一時微黑的臉色竟有些發紅:「師妹想的極是,是我不曾想到。師妹這法子便甚好,不如咱們這就分列排隊吧。」
因事及私秘,所以雙弈便一個個和男修們說話去了,而九音則將一概女修們全叫到了西側,低聲把話一說。這十一個女修早憋不住了,便全同意了。各自輪流在外面擋著,一個完了以後,馬上用水系法術沖走。
女子這邊如此,男子那邊自然也是同樣。大家都覺得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卻不想,就在男女兩隊的第一個人剛剛解決完畢時,那石窟外的虎妖竟是直接發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