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群山王國（三十五）
「安撫它，讓它喝點水。」他簡短地指揮菲林。「去吧，老傢伙，卡茲他會照顧你的。」他對黃鼠狼這麼說。
菲林把它抱到爐火邊，它卻馬上把所有的東西都吐在菲林的襯衫上，他感受到異樣刺鼻的氣味。
菲林將它放下來，脫下襯衫，便聞到一股隱隱約約的氣味，這可比嘔吐出來的東西還苦澀。
菲林正準備開口，艾特羅就確認了菲林的懷疑。「瓦塔葉，搗得碎碎的，香腸的辣味可完全掩蓋了它的味道。
希望酒沒被下毒，否則人們倆都死定了。」
菲林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驚恐地豎直起來。艾特羅看到菲林僵直地站著，就輕輕推開菲林把偷溜抱起來。
他拿了一碟水給它喝，看著偷溜淺嘗讓他感到欣慰。
「菲林想它會活下去。這隻小豬把嘴塞得滿滿的，所以比人類更嘗得出味道，然後就吐了。
桌上的嘔吐物看起來像嚼過的，但沒有經過消化。菲林想是食物的味道，而不是毒藥讓它想吐。」
「但願如此。」菲林無力地說道，每條神經緊繃著在內心等待。
菲林被下毒了么？菲林感覺想睡、昏沉和眩暈么？菲林的嘴麻木乾燥，還流口水？菲林突然全身冒冷汗，而且開始發抖。別再發病了。
「夠了，」艾特羅平靜地說道，「坐下。喝點水。你別自作自受了，卡茲。
那瓶子用舊的軟木塞封著，如果有人在酒里下毒的話，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據菲林所知，很少人會在酒里下毒，然後耐心地擺上幾年。我想人們沒事兒的。」
菲林顫抖地吸了一口氣。「難道不會有人意圖如此？誰幫你把食物送過來的？」
艾特羅哼了哼。「菲林一向都是自己準備食物，但桌上那籃食物是送給百里香夫人的。
人們不時會討好她，因為謠傳她是國王的顧問，但菲林不認為這名假扮的老女人會成為下毒的對象。」
「陛下，」他又說道，「菲林告訴過你，他相信她是國王的下毒者，你怎麼這麼大意？
你知道他怪罪百里香夫人毒死他母親！那麼，人們該彬彬有禮地讓他殺了人們？他不當上國王是不會罷休的！」
「那菲林就再告訴你一次，他不想聽到任何關於背叛的言論！」艾特羅吼了出來。
他坐在椅子上把偷溜抱在腿上，只見這小傢伙坐直了身子清洗鬍鬚，然後又蜷縮起來準備睡覺。
菲林在艾特羅**那小寵物時看著他蒼白雙手上突起的肌腱，紙一般的皺褶皮膚，他卻只管低頭看著那隻黃鼠狼。
過了一會兒，他稍稍心平氣和地說道：「菲林想國王是對的。
人們都應該加倍謹慎，對芙蘿婭和人們自己都一樣。」他抬頭用痛苦的眼神看著菲林。「照顧好你的女士們，小子。
今晚的事情無法用純真和無知來防護。星彩、艾莉安娜，甚至蕾姆都得小心。然後也得找個巧妙的方式警告博爾赫斯。」他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說道：「難道人們的外敵還不夠多麼？」
「多得很。」菲林向他保證，但不再提到陛下。
他搖搖頭。「如此展開菲林的旅程可真是糟透了。」
「旅程？你要遠行？」菲林感覺難以置信。
艾特羅從未離開公鹿堡，幾乎從沒離開過。「上哪兒？」
「菲林該去的地方，雖然菲林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留下來。」他自顧自地搖搖頭。
「他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自己，小子，他離開就無法看顧你了。」他對菲林言盡於此。
當他離開時，他依舊盯著爐火看，鬆弛的雙手護著偷溜。於是菲林舉起幾乎抬不動的雙腳走下樓去。
試圖毒害艾特羅的計謀比任何事情都令菲林震驚，如果連他這個秘密存在的身份都無法保護他，更別提其他菲林所關心的那些更容易下手的人了。
菲林怪罪自己之前的大言不慚，讓陛下看出菲林變得更強壯了。
菲林真傻，居然引誘他攻擊菲林；我也應該知道他會找個比較不明顯的目標下手。
菲林在房裡匆忙換上乾淨的衣服，然後離開房間，上樓直接前往艾莉安娜的房間，輕叩她的房門。
沒有響應，他也沒更用力敲門。再過一兩個小時就天亮了，城堡中的人們大多還在熟睡，只因前晚的活動讓大家太疲憊了。
菲林不想吵醒不該吵醒的人，讓他看到菲林在艾莉安娜的房門前，不過菲林還是得弄清楚艾莉安娜是否無恙。
她的房門只用簡單的門閂拴上，他不出幾秒就鬆開了，也提醒自己記得她該在明晚之前換個更好的門閂。
菲林像個輕柔的影子般進入她的房間，然後把身後的門關上。
微弱的爐火依舊燃燒，徘徊不散的餘燼散發出朦朧的光芒。菲林站著不動，讓自己的眼睛適應光線，然後和爐火保持距離。
菲林聽見艾莉安娜熟睡時均勻的呼吸聲，這應該就夠讓菲林安心了，卻不禁多疑她或許發燒了，甚至因中毒而睡死了。
我對自己承諾只要輕撫她的枕頭就好，看看她的皮膚是發燙了還是正常的，這樣就好了。於是菲林輕輕走向她。
菲林在床邊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她在床罩下的身形在陰暗的燈光中若隱若現，而她的氣味如同歐石南般溫暖香甜。
她很健康，完全沒有中毒的徵兆。菲林知道自己該走了。「好好睡吧。」
菲林輕聲說出這些。
她悄悄地撲向菲林，手中的刀刃閃耀著爐火餘燼的紅光。
「艾莉安娜！」菲林一邊喊一邊用前臂後端將刀子撥到一旁，只見她整個人僵在那兒，另一隻手向後握拳，房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然後，「新來的！」她憤怒地吼著，用左手朝菲林的胃揮出一拳，在菲林向後跳開時從床上翻滾下來。
「你這白痴！你把我給嚇死了！你以為你在做什麼？膽敢鬆開門閂溜進菲林的房間！菲林應該叫守衛把你轟出去！」
「不！」菲林央求她，此刻她正把柴火往壁爐里丟，然後點燃一根蠟燭。
「求求你，他這就離開。菲林無意傷害或侵犯你，只想確定你安然無恙。」
「是么。但菲林可不這麼想！」她滿是怒氣地輕聲說著。她的頭髮因就寢而綁成兩股粗粗的辮子，讓菲林清晰地回想起好久以前遇到的那個小女孩，但她卻已不再是個女孩了。
她看到菲林凝視著她，就把一件更厚的長袍披在肩上，並且在腰上系了條皮帶。「菲林可真是嚇壞了！菲林今晚想好好睡個覺都不行！你是不是又喝酒了？那麼，又喝醉了？你到底想幹麼？」
她像手持武器般拿著蠟燭走近菲林。「不。」菲林向她保證，站直身子並且把襯衫拉平。
「菲林向你保證他沒喝醉，他真的沒有惡意，但……今晚發生了一些事情，讓菲林不得不擔心你會因此而遭殃。
所以，他過來看看你是否安然無恙，但菲林知道星彩不會同意菲林這麼做，而我也不想吵醒整個城堡里的人，就悄悄溜進來，然後……」
「新來的，你在胡說八道。」她冷冷地說。
說得沒錯。「真對不起。」菲林再次道歉，接著在床角坐了下來。
「別坐得這麼舒服，」她警告菲林，「你現在就給菲林走，單獨離開或是和城堡守衛一道，你自己選。」
「我這就走。」菲林向她保證，然後匆忙起身。「菲林只想確定你安然無恙。」
「我好得很，」她暴躁地說道，「菲林怎麼會不好？菲林今晚和昨晚一樣好，過去這三十個夜晚菲林都好得很，你卻沒想到要來檢查菲林的身體狀況。那麼，為什麼選在今晚來？」
菲林吸了口氣。「因為有些夜晚比其他夜晚還危險。
這兒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讓菲林不得不擔心更糟的事情是否會接踵而來。的確，在某些夜晚，身為小雜種的心上人可不是最有益身心的事。」
她雙唇的線條和語氣一樣平板。「這是什麼意思？」
他又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儘可能對她誠實。「菲林無法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只能說菲林相信你可能會身陷險境，而你得信任……」
「這不是他要問的。我是說身為小雜種的心上人是什麼意思？你怎麼敢這麼稱呼我？」她憤怒的雙眼閃閃發光。
菲林發誓，當時菲林的心跳在胸中砰的一聲停了下來，一陣冰冷的死寂竄流全身。
「沒錯，他是沒這資格，」菲林躊躇地說道，「但我實在無法停止關心你。無論菲林是否有資格稱呼你是菲林的心上人，那些居心叵測的人都會利用攻擊你來傷害我。
菲林該如何表達菲林因深愛著你而希望自己不要去愛你，或者至少克制自己不要表現出菲林愛你，只因菲林的愛讓你身陷險境，只因這些話是句句實言！」菲林僵硬地轉身就走。
「那我怎麼敢說我懂你的最後一句話，然後相信它是真的？」艾莉安娜大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