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裂痕
在她銳利的眼光下,他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指。
「你弄痛我了……」艾拉柔聲說。「你為什麼要來,羅伯特?
要單槍匹馬救出羅拉娜?即使是你也從來沒有這麼愚蠢過——「
「不是,」羅伯特說!將艾拉的手臂握得更緊。
「我是來作交換的。用我來換她自由。」
艾拉睜大了眼。接著,突如其來的,她揚起頭大笑。
她迅如閃電,輕鬆地掙脫了羅伯特的手,轉過身走到桌子邊去重新裝滿酒。
她回頭對他露出微笑。
「怎麼搞的,羅伯特,」她再度大笑,「你以為你對我來說算什麼?
我為什麼要和你做這個交易?」羅伯特覺得臉上一陣躁熱。
艾拉邊笑邊說。
「羅伯特,我已經俘虜了他們的黃金將軍。
我已經取走了他們的幸運符了,他們美麗的精靈女戰士。
就事論事,她也不是個太糟糕的將軍。
她把屠龍槍交給他們,並且教導他們如何戰鬥。她的哥哥把善良的巨龍帶回大地,不過每個人都把這當作是她的功勞。
當騎士們彼此爭鬥的時候,她讓他們團結在一起。
你竟然要我用她來交換」——艾拉不屑地比著手勢——
「一個和坎德人、野蠻人。
矮人在荒野里四處遊盪的半精靈?!「
艾拉又開始大笑,她笑得如此劇烈,以致於她必須強迫自己坐下來,用手背把眼淚擦乾。
「我真的,羅伯特,你也實在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認為我會為了什麼接受你?愛情嗎?「
艾拉的聲音中有此微妙的變化,她的笑容看來有些不自然。
她把玩著手中的杯子,突然皺起眉頭。
羅伯特沒有回答。他只能獃獃地站在她面前任她取笑,感覺自己的臉燙得可怕。
艾拉瞪著他,低下頭。
「假設我說好呢?」她冷冷地說,得愣地看著手中的杯子。
「你能夠給我什麼補償我失去的東西?」
羅伯特吸一口氣。「你軍團的指揮官已經死了,」他努力保持自己聲音的平靜。
「我知道這件事。韋德告訴我他殺了他。我願意接替他的位置。」
「你願意在惡龍軍團底下服役?」艾拉真的吃了一驚。
「我願意。」羅伯特咬緊牙關。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痛苦。「反正我們都已經輸了,我已經看過了你的飛行要塞。
即使善良的龍留下來,我們也不可能獲勝。
他們也不會留下來人們會趕他們走,反正人們也從來不真的信任他們。
我只關心一件事情讓羅拉娜毫髮無傷地重獲自由。」
「我相信你真的會這樣做,」艾拉不可置否地說道。
她打量他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得要考慮考慮。」
接著,彷彿在和自己爭論,搖搖頭。
把杯子湊到唇邊,把酒喝光,放下杯子站起來。
「我要考慮考慮,」她又說。「現在我得要先離開,羅伯特。
龍騎將們今天晚上有一個會議。他們從坎德拉大陸的各地趕過來參加。
當然,你說的沒錯。你們已經輸了這場戰爭。今晚我們將討論如何握緊鐵拳。
你要和我一起去。我會讓你見見黑暗之後。」
「羅拉娜呢?」羅伯特不願意放棄。
「我說過我願意考慮!」艾拉的眉毛之間出現了一道皺紋。
她的聲音十分尖利。「儀典用的盔甲會送到你手上,一個小時之內穿戴妥當,準備和我一起參加會議。」她準備要走,隨即又回過頭來再度看著羅伯特。
「我的決定也許,會和你今晚的表現有關係,」她柔聲說。
「別忘記,半精靈,從這一刻起,你服侍的是我!」
褐色的雙眸,將羅伯特緊抓不放。這女人的意志開始慢慢地收緊她的羅網,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光滑的地板上,被人強迫推著前進。
惡龍軍團的強大力量在她身後,虎視眈眈的黑暗之後漂浮在她四周,讓她全身沐浴在前所未有的力量之中。
羅伯特突然間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差距。她是優越的,人類中的人類。
因為只有人類對權力的渴望,會讓他們的愛情腐化變質。
人類的生命有如曇花一現,他們必須要全心全意地去過活,才能夠像是緋月手中的蠟燭燒出燦爛,才能夠像是史東眼中破碎的太陽留下痕迹。
相對的,這生命之火也可以毀滅一切,將路經的一切夷為平地。
他用這樣的火焰溫暖他體內冰冷的精靈血統,在心中小心地守護這火焰。
現在他看見了自己可能的下場——正如同他在塔西斯城裡看到的,被活活燒死的焦黑屍體一樣,血肉變成一團焦炭——停止的心臟變得焦黑。
這是他的原罪,這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必須要把自己的靈魂放在這女人的祭壇上,正如同其他人把銀幣放在枕頭上一樣。
這是他欠羅拉娜的。她已經為了他受了夠多的苦。
他的死沒辦法讓她自由,但他的生命則可以。
羅伯特慢慢地將手放在心臟的部位,低頭鞠躬。
「遵命,大人,」他說。
艾拉走進了她私人的密室,心中一團亂。她感覺的到血液在血管中跳動。
刺激、虛無、勝利所帶來的喜悅讓她不飲自醉。
但是她心中還有個地方在不停懷疑著,因為它讓這一切得意洋洋都變得毫無意義,所以更加惱人。
她憤怒地試著不要去想這件事情,但是當她打開這扇門的時候,它又突然佔據了腦海。
僕人們沒有期待她會這麼早回來。火把還沒有點亮;爐火已經置好了,但是還沒有點著。
她惱怒地準備伸手去拉響鈴檔,讓僕人們匆忙地走進來,處理好一切該做的事務。
突然一隻冰冷,沒有血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隻手的寒意讓她的血液幾乎結凍,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艾拉痛得深吸一口氣,想要擺脫這隻手。但這隻手牢牢地抓著她。
「你沒有忘記我們的交易吧?」
「沒有,當然沒有!」艾拉說。她試著不要讓聲音發抖,顯露出恐懼來,嚴厲地命令,「放開我!」那隻手慢慢地鬆了開來。
艾拉飛快地把手抽開,不停按摩那部位——即使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那部份的肌肉也變得灰白。
「精靈女人會是你的——當然,要等黑暗之後把她料理完之後。」
「當然,她活著對我也沒有用。
活著的女人對我沒有什麼意義不像那個活著的男人對你用處可大了……」騎士的聲音讓人不悅地停留在最後的字句上。
艾拉惱怒地瞪了那透明的面孔一眼,閃爍的眼睛漂浮,和身體分開在騎士黑色的盔甲上。
「不要那麼愚蠢,索思爵士,」她急忙拉動叫門鈴。
她突然覺得需要一些光亮。「我可以分辨公私——有些時候你還做不到,如果你的傳說正確的話。」
「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個半精靈?」索思爵土問,它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平常一樣,好像是從很深的地底傳出來的。
「他將會變成我的東西,完全、徹底的,」艾拉不停地按摩她凍傷的手腕。
僕人們遲疑地走進來,不敢正眼看暗之女,害怕又觸動她著名的怒氣。
不過奇帶拉腦中思索著別的事情,並沒有分神去管他們。
索思爵士如同往常點起蠟燭的時候一樣,躲進陰影中。
「惟一可以完全佔有半精靈的方法是讓他親眼看著我摧毀羅拉娜,」艾拉繼續道。
「這恐怕不是贏得他的愛最好的方法,」索思爵士不屑地說。
「我不想要他的愛。」艾拉拔下手套,解開盔甲,發出短暫的笑聲。
「我想要他!只要她還活著,他的靈魂就會一直和她在一起,一直想著自己所作的偉大犧牲。
不行,惟一讓他臣服於我的方法,是讓他在我的靴子底下苟延殘喘,直到他不成人形為止,這樣他才會對我有點用。」
「不會太久的,」索思爵士經驗老道地說。
「死亡將會讓他重獲自由。」
艾拉聳聳肩。僕人們已經完成了工作,很快地消失了。
暗之女站在燭光下,靜靜地思考著,她的盔甲還只肥到一半,頭盔在她手上前後晃動著。
「他對我說謊,」她片刻之後輕聲說。
她把頭盔丟到一張桌上,打破了一個蓋滿灰塵的精緻花瓶。
艾拉開始前後踱步。「他對我說謊。我的弟弟們沒有死在血海里——至少其中一個活了下來,我可以感覺得出來。
永恆之人也是,」艾拉斷然地打開門。「加漢!」
她大喊。
一名龍人急忙走進房中。
「有什麼新消息嗎?他們找到了隊長嗎?」
「沒有,大人,」龍人回答。
——
緋月想象著和河風開了一間小店,店裡有著美麗的蠟燭、藥草和蜂蜜,而河風那文書的技藝……
所以緋月投靠表哥借錢,但他也沒錢,反而安排她到泥濘灣和他哥哥福林特談談。
他已經告訴你整件事,如何收場。
他後來搭漁船一路回到這裡,新來的,像喪家之犬一樣回到公鹿堡,當天就放下尊嚴來到這裡,卻發現自己有多蠢。
也明白河風如何假裝和欺騙我。他是個混蛋,新來的,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