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啟程（下）
「他們都想要去，但是——」他發現自己想起他們奮不顧身的樣子，無法繼續下去。他搖搖頭。
吉爾賽那斯看著雕工很精細的桌子，心不在焉地摸著上面的紋理。
「我得走了，」羅伯特沉重地說，開始走向門口。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計劃半夜要離開，在索林那瑞落下之後——」
「等等。」吉爾賽那斯把手，放在半精靈的手臂上。
「我——我想要告訴你……我很抱歉說得太過分了。不要，羅伯特，別走。
聽我說完。這對我來說並不容易。」吉爾賽那斯停頓了一下子。
「我學到了很多東西，羅伯特。有關我自己的。
那些教訓讓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當我聽說羅拉娜發生的事情時……我忘了那些教訓。
我很生氣，很害怕，想要找個人出氣。你是最近的目標。
羅拉娜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對你的愛。我還在學習這樣東西，羅伯特。至少我試著要去學。」他的聲音中帶著很沉重的壓力。
「大多時候我學到的只有痛苦。但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羅伯特現在仔細地看著他。吉爾賽那斯的手仍然放在他的肩膀上。
「在我有時間思考之後，我現在明白了，」吉爾賽那斯繼續說，「羅拉娜做的是正確的。
她一定得去，不然她的愛就毫無意義了。她相信你，願意在聽見你的噩耗時立刻趕去，即使這表示她，必須要去那個邪惡的地方——」
羅伯特的頭低了下來。
吉爾賽那斯緊緊抓住他，兩隻手都放在他的肩膀上。
「泰洛斯·艾昂菲爾德有一次曾經說，在這輩子他從來沒看過，為愛所做的事情是邪惡的。
我們得要相信這句話，羅伯特。
羅拉娜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愛。你現在所要做的，也是為了愛。神一定會祝福你們的。」
「他們也祝福了史東嗎？」羅伯特粗魯地反問。「他也有愛啊！」
「難道他們沒有嗎？你怎麼知道？」
羅伯特的手握住吉爾賽那斯的手。他搖搖頭。
他想要相信，這聽起來很棒，非常美好……正如同飛龍的傳說。
在小時候，他也曾經想要相信有飛龍……
羅伯特嘆著氣，轉身離開精靈。
當吉爾賽那斯再度開口的時候，他的手正好放在門把上。
「再會了……兄弟。」
眾人在城牆邊會合，就在泰洛柯西找到的，可以越過城牆，通往外面的密道門外。
吉爾賽那斯當然可以准許，他們從正門離開，但是這趟旅程越少人知道越好。
現在他們聚集在樓梯頂端的一個小房間里。
索林那瑞正好沉入了遠方的山脈之中。羅伯特站得離其他人遠遠的，看著最後一絲銀色的光輝，照在頭頂那巨型飛行要塞恐怖的外表上。
他可以看見那漂浮的城堡，射出詭異的光芒。黑色的身影四處移動。
是誰住在那可怕的東西裡面——龍人？還是那些將這個可怕的怪物，漂浮在烏雲之上的黑袍巫師和牧師？
在他的身後，他可以聽見其他人低聲的交談，除了貝克萊爾之外。
卡拉蒙緊跟不舍地看守著永恆之人，倆人站得離其他人有一段距離，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羅伯特看著他們，然後嘆了一口氣。
他又要面對另外一次的分離，這次讓他感到額外的難過，他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能耐可以承受。
他微微地轉過身，看見索林那瑞的最後一線光芒，照在緋月美麗的金銀混合的頭髮上。
他看見她平靜、安詳的面孔；即使她正準備要開始一趟黑暗危險的旅程。
他知道自己又有了力量。他嘆口氣，離開窗邊，回到大夥身邊。
「時間到了嗎？」韋德迫切地問。
羅伯特笑了，他伸出手摸著韋德可笑的馬尾巴。
在一個不斷改變的世界中，坎德人似乎不會改變。
「是的，」羅伯特說，「時間到了。」他的眼神轉向河風。「對我們其中某些人來說。」
當平原人看見了半精靈穩定，毫不動搖的眼光時，他腦中的想法反應在臉上，對羅伯特來說，像是飄過天空的烏雲一樣明顯。
這是河風第一次，沒有聽懂他說的話，也許他根本沒有在聽。然後他才明白羅伯特剛剛說了什麼。
現在他明白了，他漲紅了臉，眼中揚起怒火。
羅伯特什麼都沒說，他只是簡單地把視線轉向緋月。
河風看著他的妻子，正站在銀色的月光下等待，她的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她的臉上帶著一抹微笑。
這個甜美的微笑是最近才出現的。也許她正在看著自己的孩子，在陽光下嬉戲。
羅伯特回頭看看河風。他看見平原人內心的掙扎，羅伯特知道他會願意——不，他會堅持要跟隨他們，即使這代表著他必須要留下緋月一個人。
羅伯特走上前去，把手放在那高大男人的肩膀上，直視著平原人黑色的眼眸。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朋友，」羅伯特說。「你已經在酷寒的冬天裡陪伴我們夠長的距離了。
在這裡，我們必須要分道揚鑣。我們的道路通往一片空虛的沙漠。
你的道路將會通往，一叢翠綠美麗的森林。
你們有責任要讓你們的兒子或是女兒，平安的降臨在這個世上。」
他現在把手也放在緋月的肩膀上，把她拉近，看見她正準備要抗議。
「孩子會在秋天出生，」羅伯特低聲說，「當楓樹轉紅的時候。
別掉眼淚，親愛的。「他摟住緋月。」楓樹還會再度的生長。
你們可以再度帶著年輕的戰士，或是美麗的小姐進入維洛，你們可以告訴他們一個故事，兩個相愛的人，將希望帶到了惡龍肆虐的世界里。「
他親吻了她美麗的秀髮。
接著莉娜輕輕地啜泣著，取代了他的位置，和緋月道別。
羅伯特轉身面對平原人，他卸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他所經歷的悲傷。
羅伯特淚眼模糊中，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
「吉爾賽那斯正準備防守這座城，他會需要你們的幫助。」羅伯特清清喉嚨。
「我向上天祈禱，現在就可以終止你們漫長的苦難，不過看來恐怕還要再等一會兒。」
「神永遠和我們同在，我的朋友，我的好兄弟，」河風泣不成聲，擁抱著羅伯特。
「願他們也和你們同在。我們會在這裡等待著你們回來。」
索林那瑞落到了山脈之後。夜空中惟一的光芒就是閃爍的星光和要塞中的光。
一個接一個，大夥和平原人道別。
然後，他們跟在韋德身後，靜靜地超過城牆，走進另外一道門，走下另外一座樓梯。
韋德推開了最底下的門，每個人手放在武器上，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平原。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彼此緊靠在一起，看著眼前寬闊的平原。
即使在這片黑暗中，看來他們也很難逃過，天空要塞上的幾千隻眼睛。
羅伯特站在貝克萊爾身邊，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正害怕得發抖，他很慶幸自己派了卡拉蒙看守他。
自從羅伯特明白表示他們要去奈拉卡之後，半精靈就從他藍色的眼中，看見了瘋狂的神采，就像是一隻被困住的野獸。
羅伯特發現自己很同情那個男人，然後他被迫硬起心腸。
這賭注實在太大了。
貝克萊爾就是關鍵，答案就在他身上，也在奈拉卡那邊。
他們要怎麼要找出答案，羅伯特現在也不清楚，現在他腦中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在很遠的地方，號角的聲音劃破了夜空。
地平線上升起了一道橘色的火焰。龍人正在焚燒一座小鎮。
羅伯特將斗篷裹緊。雖然春分慶典已經過了，但空氣中還有著冬天的氣息。
「出發，」他低聲說。
一個接一個，他看著他們跑過開闊的草原，跑向邊線可以掩蔽的樹叢中。
在那裡，身材比較小，速度較快的黃銅龍，等著要載運他們到山脈之中。
一切也許在今天晚上就會結束，羅伯特緊張地想，看著韋德像是只老鼠般飛快奔跑著。
如果那些龍被發現了，如果要塞中的人看見了他們，一切都完了。
貝克萊爾將會落入黑暗之後的手中，那麼他們這次行動也將毫無價值。
到時候黑暗將覆蓋整片大地，所有的污穢和混亂會把大陸上的生物給吞噬。
莉娜跟在韋德後面，輕快有自信地跑著。哈勃喘著氣跑在後面。
矮人看起來比以前要蒼老。羅伯特曾經想過矮人的身體似乎不太好，但好強的矮人不可能同意要留在這裡。
現在卡拉蒙開始拚命地跑著，他的盔甲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
一隻手緊緊地抓著貝克萊爾，一路拉著他前進。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停地加速，砰砰地扣打著胸脯。
一旦他們的行蹤被空中堡壘發現，那麼龍騎將肯定會將永恆之人擄走，這樣會使得事態的發展更加糟糕。
全程必須保證絕對的隱蔽，所以羅伯特不得不拉著貝克萊爾的手，朝著前方全力奔跑。
此刻羅伯特的內心十分糾結和複雜，眼神飄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