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路

  他從一個地精的屍體下抽出背包，背上肩。


  「我名叫依班·夏特史東。我是從蓋特威來的。你們也許聽過我的家族，」他說，「我們有最雄偉的大宅——」


  「對了！」艾文大喊。「我想起來了！」


  剎那間，整個天空飄滿了粘稠的蛛網。


  一行人抵達一個圍繞著高山的平原，此時太陽正好落下。


  在眼前的高山間有著雄偉的新格蘭德要塞，守衛著穿越山脈的通道。眾人由衷地讚歎著。


  莉娜訝異地看著眼前高聳的兩座尖塔。「我從來沒看過這個巨大的建築！是誰建造的？他們一定是很強壯的人。」


  「不是人類。」哈勃憂傷地說。矮人的鬍鬚在風中晃動著，「是精靈和矮人們合作的成果。很久很久以前，當年頭還很平靜的時候。」


  「矮人說得沒錯。」吉爾賽那斯說。「很久以前，姬斯——卡南離開心碎的父親和古老的家園西瓦那斯提。


  他和他的同胞來到了凱撒大帝在圍牆戰爭后所締結的劍鞘之約中允諾予他們的美麗森林。姬斯——卡南死後，精靈們在威靈頓居住了數不清的歲月。


  他最大的功績之一，就是建造了新格蘭德要塞。聳立在矮人和精靈的國度之間，這是個如今的克萊思所不復得見的友好合作。


  如今眼看這座要塞成了巨型的戰爭機器，我實在很感慨。「


  正當吉爾賽那斯開口的時候，大夥看見新格蘭德的巨大正門轟然一聲打開。


  一整隊的龍人、地精和大地精自裡面走出來。


  凄厲的號角聲在群山之間迴響。他們的上空有著紅色的巨龍邀翔著。大夥藏身在樹叢中，雖伙巨龍在這個距離無法發覺他們，但如此可怕的魄力還是讓他們不禁感到膽寒。


  「他們向威靈頓出兵了，」吉爾賽那斯急切地說。「我們得趕緊進去救出那些囚犯。這樣一來猛敏那就會被迫將軍隊撤回。」


  「你們要進入新格蘭德！」依班倒抽一口冷氣。


  「是的，」吉爾賽那斯滿心不情願地說著，顯然後悔自己太多嘴。


  「呼！」依班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我敢說，你們真是有種。


  那麼，我們要怎麼進去呢？等到大軍離開嗎？到時門口就只剩幾個守衛。


  我們可以輕鬆地解決他們，你說是吧？「他用手肘推推卡拉蒙。


  「當然沒問題，」卡拉蒙微笑著說。


  「我們的計劃不是這樣，」吉爾賽那斯冷冷地說。


  精靈指著旁邊一條通往山中的狹窄小徑，在逐漸黯淡的日光里顯得中難以辨認。「我們要走這條路，我們要趁著夜色的掩護趕路。」


  他站起來走開。羅伯特則趕上他。「你對這個依班了解多少？」


  半精靈回頭看著和莉娜聊天的男子，用精靈語問道。


  吉爾賽那斯聳聳肩。「他那時和那群人類一起在峽谷中和我們並肩作戰。活著的人都死在維洛。


  我猜他也逃了出來，跟我一樣。」吉爾賽那斯一邊道，一邊斜眼看著羅伯特。


  「他來自蓋特威，他的父親和祖父本來是那裡的大商人。當他離開的時候，其他人告訴我，他的家族後來變得沒落，他就只好靠手上的劍來賺錢。」


  「我猜也是這樣，」羅伯特說。「他的衣服都很高檔，但恐怕穿了一段時間了。


  你帶他來是很正確的選擇。「


  「因為我不敢把他留下來，」吉爾賽那斯壓低聲音說。「我們得有人看著他才行。」


  「好的，」羅伯特閉上嘴。


  「你大概在想，連我也需要特別留意，是吧？」吉爾賽那斯勉強控制自己的情緒。「我知道其他人怎麼說——尤其是那個騎士。


  但我對你發誓，羅伯特，我不會背叛任何人！我只想要一樣東西！「精靈的眼睛在夜光中閃爍著。」


  我要殺了這個猛敏那。如果你看過他和他的龍是怎麼樣對待我的同胞！我寧願犧牲生命——「吉爾賽那斯突然住口。


  「也不惜犧牲我們嗎？」羅伯特問。


  吉爾賽那斯轉過身，雙眸無情地打量著羅伯特。「如果你堅持要知道的話，坦賽勒斯，你的生命不過是——」他彈彈手指。


  「但我的同胞就是我的一切。我現在只在乎這點。」他繼續走向前，史東趕了上來。


  「羅伯特，」他說。「老人說對了。有人跟蹤我們。」


  狹窄的小徑緩慢地向上攀升，直達山腳下的一座樹林里。他們溯溪而上，夜晚的陰影開始籠罩大地。


  他們只走了短短的一段路，吉爾賽那斯就突然離開小徑，鑽入旁邊的樹叢中。每個人都停下腳步，滿腹狐疑地彼此相望。


  「這太瘋狂了，」依班對羅伯特低聲說。「這個山谷裡面住著食人魔……不然你以為這條小徑是怎麼來的？」


  黑髮的男子恍如老友般地抓住羅伯特的手臂，這讓羅伯特十分惱怒。


  「我承認，我是新來的傢伙，你們根本沒理由相信我，但，你們對吉爾賽那斯又知道多少？」


  「我對他——」羅伯特開口說，但依班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我們當中有些人不相信碰上龍人大軍純屬意外，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我和我的同胞們自從在蓋特威被伏擊后便一直躲在山裡打游擊。


  上星期不知從哪冒出了這些精靈。他們告訴我們突襲龍騎將要塞的計劃，並且問我們要不要加入？


  我們說，當然沒問題！只要能給龍騎將一點顏色瞧瞧。」


  「但我們越走越緊張。附近全都是龍人的足跡！精靈們似乎不太在意這種情形，吉爾賽那斯說這些足跡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當天晚上我們紮營，並且安排了哨兵。但一點用都沒有，只為我們在龍人攻擊前爭取了大約二十秒鐘的時間。


  而且——「依班張望著，又站得靠近了些，」我們醒來后，抓起自己的武器作戰時，我聽見那些精靈沒命地大喊，好像有人失蹤似的。


  你覺得他們喊的是誰？「


  依班仔細地打量著羅伯特。半精靈皺起眉，搖搖頭，對於這樣戲劇化的變化感到不能接受。


  「吉爾賽那斯！」依班壓低聲音說。「他失蹤了！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著他，也就是他們的頭子！」男子聳聳肩。


  「我不知道他後來出現了沒。接著我就被俘虜了。他們把我帶到維洛，我從那裡逃了出來。不論如何，要我跟著這個精靈我需要再三考慮。


  他或許有很好的理由可以解釋他為何在龍人出現時碰巧消失，但——」我認識吉爾賽那斯很久了，「羅伯特訕訕地打斷，但心中確實感到很困擾。


  「當然。只是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件事，」依班說，邊同情地笑著。他拍拍羅伯特的背，回去站在莉娜身旁。


  羅伯特不用回頭便知道史東和卡拉蒙已經將每一句話聽進耳朵里。


  但卻始終沒有人開口，正當羅伯特打算找機會和他們談談時，吉爾賽那斯突然從前方的樹叢中躥出。


  「不遠了，」精靈說。「前面的樹叢比較稀疏，走起路來簡單多了。」


  「我想我們直接從大門進去好了，」依班說。


  「我同意，」卡拉蒙說。大漢看著自己軟癱在樹下的弟弟。緋月累得臉色蒼白。


  連韋德的頭都無力的垂下。


  「我們今天晚上可以紮營，明幾個一大早再從正門進去。」史東建議。


  「我們還是照原來的計劃，」羅伯特突然說。「我們到了斯拉莫瑞再紮營。」


  哈勃接著開口。「你不如直接去敲猛敏那的大門，史東。


  布萊特布雷德，我想他會讓你進去的。少來了，羅伯特，我們走。」矮人蹣跚地步下小徑。


  「至少，」羅伯特壓低嗓門對史東說，「這樣作或許可以甩掉我們的跟蹤者。」


  「不管是人或是什麼東西，」史東回答。「他顯然對森林的特性十分清楚，這點我可以確定。


  每當我發覺背後有影子出現，正想回頭看個清楚時，他就會突然地消失。我曾想過要設個埋伏，可惜時間不允許。」


  大夥謝天謝他地走出了樹林，來到了一個陡峭的岩壁前。吉爾賽那斯沿著岩壁走了幾百尺，手放在岩壁上東摸西摸。


  突然間，他停下了腳步。


  「我們到了，」他低聲道。將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一個散放著淡黃色光芒的寶石。


  手一寸寸地摸著岩壁，精靈找到了他一直在找的東西：那是花崗岩岩壁上的一個小凹槽。


  他把寶石鑲嵌進去，誦起了古老的咒文，並且做著奇怪的手勢。


  「真讓人驚訝，」艾文耳語道。「我沒想到他也是同道中人。」


  他對羅德利斯說。


  「不過是個模仿者罷了，」法師回答。雖然他虛弱地倚著瑪濟斯法杖，但還是聚精會神地看著。


  一片巨石突然一聲不發地自岩壁緩緩移到一旁。大夥都感覺到裡頭衝出一股潮濕、陰冷的空氣，不禁被逼退了一步。


  「裡面有什麼？」卡拉蒙狐疑地問。


  「我不知道裡面現在有些什麼，」吉爾賽那斯回答。「我從來沒進去過。我是從我族的傳說中得知此處的。」


  「好吧，」卡拉蒙皺眉道。「以前裡面有些什麼？」


  吉爾賽那斯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這裡曾經是姬斯——卡南的陵寢。」


  「這下可更陰森了，」哈勃嘟噥著往裡面瞧。「先讓法師進去吧！這樣他就可以警告裡面的人說我們來了。」


  「把矮人丟進去算了，」羅德利斯回嘴道。「反正他們本來就習慣居住在陰暗、潮濕的洞穴里。」


  「你說的是高山矮人！」哈勃說，他氣得連鬍子都在發抖。


  「丘陵矮人已經有很久沒有居住在索巴丁的地底王國了。」


  「那是因為你們被趕了出來！」羅德利斯啞著嗓子說。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羅伯特忍無可忍地說。「羅德利斯，你感覺這個地方有什麼特別的嗎？」


  「邪惡，非常強大的邪惡力量，」法師回答。


  「但我也同時感覺到裡面有股強大的神聖力量，」艾文出乎意料地說。「裡面的精靈們還沒有完全被遺忘，雖然有股新的惡勢力侵入了他們的地盤。」


  「這太離譜了！」依班大喊。噪音在山谷里迴響著，每個人都警覺地回頭看著他。


  「抱歉，」他說，同時壓低聲音。「但我不敢相信你們這夥人真打算要進去！


  就算不是法師也可以看出洞穴里潛伏著難以想像的危機。我就可以感覺得到！還是從前門進去吧，「他要求道。


  「當然，那裡還是會有一兩個守衛，但比起黑暗中的邪惡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他說的有道理，羅伯特，」卡拉蒙說。「我們無法和死靈作戰。


  這一點教訓，我們在暗黑森林時便見識到了。「」這是唯一的路！「吉爾賽那斯憤怒地說。」如果你們真是這種懦夫——「


  「小心和懦弱是有差別的，吉爾賽那斯，」羅伯特說，他的聲音平穩而且冷靜。


  半精靈想了片刻。「我們是有機會先幹掉前門的守衛，但是他們鐵定能提前警告其他人。


  我想我們至少應該先進去探一探，哈勃，你帶路；羅德利斯，我們需要你的照明。」


  「施拉克！」法師柔聲說，他手杖上的水晶球開始發光。他和哈勃一同走進洞穴中，其他人緊跟在後。


  他們進入的隧道顯然已經有了一段歷史，但究竟是人工開挖抑或是自然形成則無從分辨。


  「我們的跟蹤者呢？」史東壓低聲音問。「要讓人口開著嗎？」


  「設個陷階，」羅伯特低聲同意。「吉爾賽那斯，留道小縫，足夠讓跟蹤的人繼續跟進來即可，不要明顯到讓他發覺這是個圈套。」


  吉爾賽那斯拿出寶石，嵌進大門這一邊的凹槽中，說了幾句話。


  大石便悄悄地移回原位，等到開口剩下幾寸時，他抽出寶石，大石戛然而止。騎士、精靈和半精靈隨著眾人一起進入了斯拉莫瑞。


  「這裡地上有很多灰，」羅德利斯邊咳邊說，「但至少此處的洞穴地上沒有足跡。」


  「大概再走一百二十尺之後，有條岔路，」哈勃跟著說。「我們在那頭髮現了一些腳印，但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足跡。


  看來既不是龍人也不是地精，況且也不是朝著這個方向走。法師說右方的路上有著邪惡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