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逃亡（下）
撲撲看了一眼，用力地嗅著。「嘿嘿族的傢伙！」她自語著。揮著手，她大喊道。「回去！回去！」
「我們上去！坐升降梯！大老闆生氣了！」一個喊道。
「我們下去，見撲撲大王！」噗噗煞有介事地說。
聽見這句話后，矮人們開始往後退，咒罵著。
但羅德利斯一時之間無法移動，他乾咳著，聲音在空曠的管子中回蕩。噗噗緊張地看著他，接著把手伸進袋子里搜尋了一會，拿出一樣東西。她對著光看了一下，眯起眼睛，嘆了一口氣，「這不是我要的。」
韋德看見一道彩色的閃光，他靠近問，「那是什麼？」雖然他知道答案；而羅德利斯也眯起了眼睛看著她。噗噗聳聳肩。「漂亮的石頭，」她不感興趣地說，繼續找著袋子。「一塊翡翠！」羅德利斯嘶啞的說。
噗噗抬起頭，「你喜歡？」她問羅德利斯。
「很喜歡！」法師吃了一驚。
「你留著，」噗噗將寶石遞到法師手中。接著她興奮地喊了起來，她拿出她所要找的東西。韋德湊近著要看是什麼新奇的東西，卻噁心地退後。那是只死的——死了很久的——蜥蜴。還有一條用牙齒咬斷的皮繩綁在蜥蜴尾巴上。
噗噗拿給羅德利斯。
「你掛脖子上。」她說，「治咳嗽。」
法師向來習慣於處理比這更噁心的東西，他禮貌地向撲撲道了聲謝，同時笑著拒絕了禮物，並對她保證咳嗽待會就會變好。她狐疑地看著法師！但他的咳嗽確實逐漸好轉，劇烈的咳嗽已經過去。
幾分鐘之後，撲撲聳了聳肩，將蜥蜴重放回袋子里。羅德利斯用專家的眼光評斷那塊翡翠，用警告的眼光瞪著韋德。坎德人嘆著氣，轉身繼續往下移動。羅德利斯把翡翠放入袍內的秘密口袋中。
當前面的水管出現分岔的時候，韋德停下來回頭看著溪谷矮人。撲撲遲疑的指著南方的水管。韋德慢慢地爬進去。「這很滑！」他突然開始急速地往下滑。他試著要降低速度，但是青苔太厚，從背後傳來卡拉蒙大聲的咒罵，看來他的朋友們也碰上了和他相同的麻煩。
突然間韋德眼前浮現光亮。通道就要結束了！但通往哪裡？韋德腦中突然浮現自五百尺高空直直落下的慘況。但他根本無法停止下滑。光越來越亮，韋德叫了一聲掉了出去。
羅德利斯滑出水管，差點掉在噗噗身上。法師看著四周，恍惚之間覺得自己掉進一團火中，房間四周滿是白煙，羅德利斯開始咳嗽，並旦感到窒息。
「什麼！」哈勃從管子里飛出來，手和膝蓋著地。他試著搞清楚四周的狀況。「毒氣嗎？」他吃驚地爬向法師。羅德利斯搖搖頭，但他無法開口。撲撲拉住法師，把他拖向門口。緋月面向下地摔出來，痛得差點昏了過去。河風扭曲著身子跌出來，避過緋月的身體。
卡拉蒙下來的時候發出噹噹的巨響，他的盔甲和盾牌讓他速度減慢到可以慢慢爬出來。但他全身都是瘀青，還掛著許多的青苔。當羅伯特到達的時候，每個人都在煙霧中咳嗽。
「這是什麼鬼玩意兒？」羅伯特驚訝地說，很快的他也吸進了白煙，開始嗆咳起來。「快離開。」他咳著說。
「那個溪谷矮人呢？」
撲撲出現在門口。她已經把羅德利斯拉出房間，現在她比著手勢叫其他人跟著出來。其他人感激地走到外頭乾淨的空氣里，靠著廢墟的牆壁喘氣。羅伯特希望他們不會馬上看到一整隊的龍人。突然他抬起頭。「韋德呢？」他掙扎著站起來。
「我來了。」一個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傢伙說。
羅伯特轉過身來。
韋德——羅伯特假設他是——站在他面前。坎德人從頭到腳都蓋著一層白色的粉末。
只看見一雙褐色的眼睛在白色面具下眨著眼。
「發生了什麼事？」半精靈問道。他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這麼凄慘的樣子。
韋德沒有開口，他只是指著背後。
羅伯特突然感到緊張，他跑向那個房間，白煙已經消失，他清楚地看見房中的景象。在其中一個角落——正對著水管的出口——有著許多巨大的袋子。其中兩個開了口，裡面噴出許多白色的粉末。
羅伯特突然懂了。他把手放在臉上遮住笑容。「麵粉。」他喃喃地道。
大災變降臨的那一夜，對孤土龍之巢穴來說，是充滿惡夢的一夜。當燃燒著的山脈掉落在坎德拉大地上，陸地裂開時，古老、美麗的孤土龍之巢穴滑落入地底陷落形成的一個大坑中。
所以，無緣目睹它蹤影的世人，大多推測它已經被新海給吞沒。但它仍然存在著，懸挂在地底洞穴中——每一層都有許多不同的建築物廢墟。
大夥跌進的那個建築物，羅伯特推測是個麵包鋪，是處在中層，它們被岩石阻擋住，因而沒有落下懸崖。地下水從岩石的兩邊流下。穿過廢墟。
羅伯特的視線跟隨著水流，它從鋪滿鵝卵石的街道上流過，穿過許多曾有人居住和做生意的建築。當城市陷落的時候，街道兩邊的建築傾倒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簡陋拱門。
大門和破裂的商店窗戶向大街張開。除了滴水聲之外，四周寂靜無聲。空氣里充滿了腐壞的氣味，讓每個人的心情跟著沉重起來。雖然地底下的溫度比地面要暖和，但是沉重的氣氛卻讓血液凍結。
沒有人開口。他們盡量將身上的青苔沖洗乾淨，把水囊重新裝滿。史東和卡拉蒙搜尋過整個區域，卻沒有見到龍人。休息了幾分鐘后，大夥又重新上路。
撲撲帶著他們向南走，穿過那些建築物構成的拱門。街道通往一個廣場，那裡水流匯聚成小溪，繼續向西流去。
「跟著河。」撲撲指著。
羅伯特皺起眉，河流的水聲上又多了一個聲音，一個巨大的瀑布轟隆作響的嘈雜聲。但是撲撲堅持著，大夥只好沿著廣場的小溪走，有時被迫浸在膝蓋深的水裡面前進著。直到街道的盡頭，大家看見了那座瀑布。街道懸在空中。小溪從這邊直落幾乎五百尺到洞穴底。底下則是孤土龍之巢穴廢墟的其他部分。
透過洞穴頂端流瀉下來的光亮，他們可以看到昔日光榮的孤土龍之巢穴現在躺在洞穴底，腐壞的程度各不相同。有些建築物尚稱完好。
有些則已經崩壞得無法辨認，有許多大小瀑布所製造的濕冷霧氣，懸挂在城市上空。大多數的街道都已變成河流，匯流起來注入北方的深淵中。穿過霧氣，夥伴們可以看見北方几百尺之外的巨大鏈條。他們估計這個升降梯至少來回要走上一千多尺。
「撲撲大王在哪裡？」羅伯特看著底下的死氣沉沉的城市問道。
「撲撲說他住在那邊」——羅德利斯指著——「在洞穴西方的那些建築里。」
「是誰在我們底下那些重建的建築物里？」羅伯特問。
「老闆。」撲撲皺著眉頭說。
「有多少老闆。」
「一個，一個還有一個。」撲撲數著，直到用完她所有的手指，「兩個。」她說，「最多兩個。」
「這可能代表有兩百，或者是兩千個龍人。」史東喃喃道，「我們要怎麼見撲撲大王？」
「老闆們還要抓我們，我們要怎麼見到他？」
撲撲指著裝滿龍人的大鍋作為回答。羅伯特腦中一片空白，史東噁心地聳聳肩。撲撲誇張地嘆氣，轉頭看著羅德利斯，很明顯的認為其他人都不夠資格了解。「老闆上來。我們下去。」她說。
羅德利斯在霧中看著升降梯，接著他了解地點點頭，「龍人大概覺得我們應該找不到路下來，所以大部分的龍人都在上半部搜索。這樣我們在這裡就比較安全。」
「好吧。」史東說。「但我們要怎麼樣下去？我們大部分都不會飛。」
撲撲張開手臂。「藤蔓！」看到每個人臉上困惑的表情，溪谷矮人蹣跚地走到瀑布邊，指著下面。粗大、綠色的藤蔓好像巨蛇般地纏繞在懸崖坡上，雖然大部分的葉子都已經脫落，但藤蔓本身看起來十分的結實，可惜有點滑手。
緋月的臉色不同尋常地蒼白，她走到崖邊看看，很快地退了回來。一個不小心就得要直墜五百尺掉到底下的鵝卵石街道上，河風環抱著她，希望給她安慰。
「我爬過更糟的。」卡拉蒙得意地說。
「我不喜歡這樣，」哈勃說，「但是總比從水管一路滑下去要好吧！」他抓住藤蔓，開始一寸一寸地向下滑，「還不賴。」他對上面喊。
韋德接著滑了下去，他的身手矯健，連撲撲都忍不住稱讚他。
溪谷矮人轉身看著羅德利斯長而飄逸的袍子皺眉頭，法師笑著安慰她。他站在懸崖的邊緣，柔聲說，「Isfore」法杖上的水晶球一閃，羅德利斯跟著跳下懸崖，消失在霧氣中。撲撲驚聲尖叫著。羅伯特抓住她，害怕她也會跟著跳下去。
「他會沒事的，」半精靈向她保證，當看到她臉上純真的哀傷時，不禁有些難過。「他是個法師。」他說，「你知道的，魔法。」
撲撲很明顯的不知道什麼叫做魔法。因為她很懷疑地看著羅伯特，然後把背包甩到身後，抓住藤蔓，敏捷地開始從滑溜的岩石上往下跳。其他人也準備跟進的時候，卻聽到緋月斷斷續續地說，「我不能。」
河風抓住她的手，「別擔心。」他說，「你也聽到矮人說的話，只要別往下看就好。」
緋月搖搖頭，下巴顫抖著，「一定有其他的路。」她頑固的說，「我們可以找到的！」
「有什麼問題嗎?」羅伯特問，「我們應該快——」
「她怕高。」河風說。
緋月把他推開，「你怎麼可以告訴他！」她喊著，臉頰氣得通紅。
河風冷冷地看著她。「為什麼不？」他說。「他不是你的子民。他可以知道你是個正常人，你有常人的弱點。只有我才是你唯一需要保持形象的對象，酋長大人！」
即使河風真的給她一刀，也不會比剛剛的話更傷人。緋月的嘴唇瞬間失去了血色，眼睛空洞無神，面如死灰。
「請把我的水晶杖在背後綁好，」她對羅伯特說。
「緋月，他不是有意——」他開始辯解。
「照我說的做！」她簡單地命令道。藍色眼珠里充滿了怒氣。
羅伯特嘆著氣用一段繩子把水晶杖綁在緋月的背後。緋月連看都不看河風一眼。繩子綁好后，她走到懸崖邊，史東一躍而出，站到她面前。
「請容許我走在你面前，」他說，「如果你滑下去——」
「如果我滑下去，你會和我一起掉下去，唯一不同的是我們會死在一起。」她堅決地說。她彎腰緊抓著一段藤蔓，跳向邊緣。她流汗的雙手幾乎立刻就滑了一下。
羅伯特一顆心跳到喉間，史東撲向她，雖然他知道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河風站著，臉上絲毫沒有一絲表情。緋月瘋狂地亂抓著藤蔓和葉子，她緊抓著它們，沒有辦法呼吸，也沒有辦法移動。她閉上眼，努力驅逐墜落的恐懼感。史東攀爬到她的身邊。
「不要管我。」緋月咬緊牙關對他說。她顫抖著深呼吸，對河風投以報復的眼神，開始沿著藤蔓下降。
史東攀在她旁邊，隨時注意著她。羅伯特站在平原人的身邊，試著要說些話，卻又害怕會造成更多的傷害。他一言不發地走向懸崖。河風靜靜地跟在後面。
半精靈輕鬆地爬完全程，只在最後幾尺的時候滑了一下，掉到水坑裡。他注意到，羅德利斯因為寒冷而發著抖，他的咳嗽在這潮濕的地方更為惡化。幾個溪谷矮人站在他身旁，敬畏地看著他。羅伯特想著，不知道這法術還能維持多久？
緋月靠著牆壁發抖，她對面無表情走過身邊的河風刻意視若無睹。
「我們在哪裡？」羅伯特用蓋過瀑布的聲音喊。這裡的霧氣重到羅伯特只能看見許多長滿菌類和苔蘚的柱子，其他什麼都看不見。
「那邊有個寬闊的廣場。」撲撲緊張地用肥胖的小手指著西方。「來，跟著，去見撲撲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