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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緋月

  他的同伴——也就是方才史東與她頷首為禮的女人——全身上下都被毛皮緊緊的裹住,以致於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她與同伴經過時都沒有再多看史東一眼,女人撐著一柄以蠻荒風格綴飾著羽毛的手杖,男人則帶著一個飽經風霜的背包。


  兩人找了個靠近壁爐的位置,坐了下來,蜷縮在斗篷里,互相輕聲交談著。


  「我看到他們在鎮旁的道路上徘徊,」史東說,「那個女人看起來精疲力竭,男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把他們帶到這裡來,告訴他們哪裡可以找到食物和住宿的地方。他們是很驕傲的民族,平常的話多半會拒絕我的幫助。


  只是他們已經又累又渴,況且又迷了路。還有」——史東壓低了聲音——「這段時間,路上有些出現的東西,你不會想在夜裡一個人獨自面對的。」


  「我們遇到了些你所指的傢伙,好象在找一柄手杖什麼的,」羅伯特嚴肅地說著。描述了和投德的遭遇。


  雖然史東對戰鬥的過程感到十分好笑,但他仍然緩緩搖了搖頭。「外面也有個追尋者的守衛問我有關手杖的事,」他說,「是藍水晶做的,對么?」


  卡拉蒙點點頭,把手放在弟弟的肩膀上。「有個守衛把我們攔下來,他們企圖扣留羅德利斯的手杖,如果你相信他們的說詞——他們說『這是為了進一步調查。』隨後我亮出了手中的劍,他們經過三思之後便不敢有所舉動了。」


  羅德利斯把他的手臂移至他哥哥碰不到的地方,臉上帶著嘲弄的笑容。


  「如果他們真把你的手杖拿走,會發生什麼事?」羅伯特問羅德利斯。


  法師從他帽檐的陰影中看著他,金色的眼睛閃爍著光芒。「他們會死的很慘,」法師輕聲說,「而且不是死在我老哥的劍下!」


  半精靈突然間感到一陣寒意。法師低聲說的話比他哥哥大聲的吹噓還要來得有威嚇力。


  「不知道這根手杖暗藏什麼玄機,能讓這些地精為了它不惜開殺戒?」羅伯特若有所思的說。


  「還有更糟糕的,」史東靜靜的說,他的朋友都圍攏過來。「據說北方有大軍正在集結。是一批由奇怪生物所組成的大軍——總之絕不是人類。據說戰爭就快要打響了。」


  「是為了什麼?和誰?」羅伯特問,「我之前也聽說過。」


  「我也是,」卡拉蒙說,「事實上,我聽說——」


  對話繼續下去,韋德打了個哈欠,轉頭看著別的地方。對這些無聊的話題感到厭煩,坎德人開始在旅店裡面尋找新的有趣事物。


  他的眼光投向那個老人,老人仍對著爐火旁的小孩說著故事,韋德注意到他的聽眾漸漸多了起來——兩個野蠻人也在津津有味地聽著。


  令他吃驚的是女人把他的兜帽取了下來,火光照耀在她的臉和頭髮上。坎德人讚歎地看著,女人的臉有如大理石雕像,純潔、典雅而又帶有一絲冷漠。


  但真正吸引他目光的還是她的長發。韋德以前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美麗的頭髮,特別是在皮膚多半黝黑的黑髮平原人身上——沒有任何一位珠寶匠可以用金絲或是銀線塑造出相同的美。


  女人的金髮在火光中放射出讓人為之目眩的光芒。


  還有一個人也正專心聽著老人的故事。他穿著追尋者高貴的褐金色短袍,坐在一張小圓桌旁,喝著溫熱的紅酒。他的身旁已擺了好幾個空杯子,甚至在坎德人的注視下,他又叫了一杯。


  「他就是韓德瑞克,」莉娜在她朋友們身旁輕聲說著。「也就是大神官。」


  那個男人再度瞪視著莉娜,一面大叫起來。她很快地擠到他身邊去。他對她大吼,抱怨服務不好什麼的。莉娜似乎想要頂嘴,但卻咬住嘴唇一言不發。


  老人的故事告了一個段落。小男孩嘆了一口氣,眼中閃著好奇的目光,道:「老人家,你所說的有關古老真神的故事都是真的嗎?」


  韋德看到坎德人皺了皺眉頭,顯然希望他不要去打攪這個老人。


  韋德碰了碰羅伯特的手臂,向著大神官的方向點了點頭,表示可能就快要有麻煩了。


  大夥都轉過頭來,他們靜靜的看著,懾於平原女人的美麗。


  老人的聲音明顯蓋過了室內其它的談話聲。「孩子,是真的。」老人盯著那個女人和她高大的護衛。「你可以問問這兩人。他們也有著類似的故事。」


  「你們也有故事嗎?」孩子渴望的轉過頭來,「可以告訴我嗎?」


  女人注意到羅伯特一行人注視著她時,隨即便躲回陰影中,一臉警戒的神情。


  男人靠她更近,手抓住武器要保護她。他瞪著這群人,特別是全身上下都是武器的卡拉蒙。


  「緊張的混蛋。」卡拉蒙咕噥著,手開始移向自己的劍柄。


  「我可以了解為什麼,」史東說,「要當這種美女的貼身護衛可不好受。我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來,這個女人似乎是族裡的貴族,那男的得負責保護她,不過照他們四目交投的情形來看,其中關係似乎沒這麼單純。」


  女人比了個手勢拒絕說道,「抱歉,」這群夥伴們得集中精神才聽得見她說的話,「我不大會說故事,我沒這種天賦。」她說的是普通話,但是口音極重。


  失望取代了孩子臉上的渴望。老人拍了拍他的背,直視著女人的眼睛說,「但妳卻是個好歌者——酋長的女兒,唱首歌給這個孩子聽吧!緋月,妳知道要唱哪一首的。」一把五弦琴憑空出現在老人的手中。他將琴交到正驚訝地看著他的女人手中。


  「你……是怎麼知道我是誰?」她問。


  「這不重要。」老人慈祥的笑著。「酋長的女兒,為我們唱首歌吧!」


  女人用顫抖的手接過了那把五弦琴,她的夥伴似乎想阻止,但她沒有聽到。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老人的黑色眼眸。慢慢的,就像被催眠一般,她的手開始緩緩撥弄起琴弦。


  憂鬱的曲調傳遍了整個酒吧,對話聲逐漸停歇,每個人都在注視著她。但她沒有絲毫感覺,她現在只為了老人而唱。


  夏日炎炎,


  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一個窮人家的孩子,

  被名為緋月的公主看上

  她的父親貴為一族之長,

  讓兩人的愛情如此漫長。


  夏日炎炎——


  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草原起伏著波浪,

  天際透露著灰光,

  酋長命令河風,


  前往遙遠的東方。


  曙光乍現時便要出發,

  一切只為尋得偉大的魔法。


  草原起伏著波浪,

  天際透露著灰光。


  喔!河風啊!秋天已到來。


  喔!河風啊!你去向何方?

  我獨坐在河堤旁,

  看著朝陽升上,


  自遠山孤單地升上。


  草原逐漸枯萎,


  夏日之風停歇,


  他終於歸來,

  眼神里卻有著無盡的黑暗棲息


  他帶著一柄藍色的手杖,


  像冰河般閃亮:

  草原開始枯萎,


  夏日之風停歇。


  草原群青枯萎,


  像火焰般的枯黃。


  酋長嘲笑河風的說法。


  他命令人民拿起岩石,

  擲向年輕的戰士,

  草原群青枯萎,


  像火焰般的枯黃。


  草原一片凋零,

  秋天已然來臨。


  女孩站在愛人身邊,


  任亂石掠過耳際,


  手杖迸射出藍色光線


  兩人就此消失不見

  草原一片凋零


  秋天已然來臨……


  當她彈完最後一個音,整個旅店裡面一片沉靜。她深吸了口氣,將五弦琴交還給老人,又躲回陰影中。


  「謝謝你,親愛的。」老人微笑著說。


  「老人家,現在我可以聽故事了嗎。」孩子天真的問。


  「當然可以。」老人回答,坐回他的椅子里。「從前,從前……偉大的真神帕拉丁——」


  「帕拉丁?」孩子打斷了他的話,「我從沒聽過叫做帕拉丁的神。」


  大神官所坐的方向傳出了不屑的哼聲。羅伯特看著韓德瑞克,他氣的滿臉通紅。但是老人似乎沒有留意。


  「帕拉丁是古老的真神之一,孩子。已經有很久沒有人膜拜他了。」


  「他為什麼要離開呢?」孩子問。


  「他沒有離開呀!」老人回答,笑容中帶著憂傷。「眾人在大災變之後遺棄了他。人類把大災變所造成的破壞怪罪到諸神頭上,卻不曾反省自己。你聽過『巨龍的禱文』嗎?」


  「喔!有啊!」男孩熱切的回答。「我最愛有關龍的故事了,雖然父親說龍根本不存在。但我相信他們是存在的,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他們!」


  老人的臉孔霎時間變得蒼老而哀傷。他輕輕摸著男孩的頭髮。「我的孩子,可要小心你許下的願望。」他輕聲的說。


  「故事呢——」孩子又想了起來。


  「喔!對了。曾經有這麼一次,帕拉丁聽到了一個勇敢騎士的祈禱,他叫修瑪——」


  「『巨龍禱文』里的修瑪嗎?」


  「是的,就是他。修瑪在森林中迷了路,他走了又走,直到他完全絕望,因為他覺得永遠回不去了。他向帕拉丁祈求指引,他的眼前立刻出現了一隻白色的麋鹿。」


  「修瑪一箭射死了牠嗎?」


  「一開始他確實這麼想做,但卻下不了手。他沒辦法對這麼漂亮的動物下毒手。麋鹿跳開了。接著牠回頭望著他,好象在等待什麼。他日以繼夜的跟著這隻麋鹿,直到牠帶領他回到家鄉。於是他向諸神道謝,帕拉丁——」


  「狗屁不通!」一個聲音大叫著,緊跟著一張椅子後退的聲音。


  羅伯特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抬頭看著。每個人都靜下來看著喝醉的大神官。


  「狗屁不通!」大神官腳步踉蹌的指著老人。「異教徒!腐化我們的年輕人!老頭子,我會讓你在法庭上受審的!」


  追尋者退了一步,接著又走向前,他驕傲的環顧四周,雖然口齒已經有點不清,但是他仍然下著命令。


  「叫衛兵來!」他做了個誇張的手勢,「叫他們逮捕這個男人和那個唱怪歌的女人。她很明顯是個女巫!我要沒收她的手杖!」


  追尋者歪歪斜斜的走向那個女人,她不屑地看著他。看著他笨手笨腳地想要拿走那柄手杖。


  「不行!」叫做金月的女人冷冷地說著。「這是我的,你不可以拿走它。」


  「女巫!」追尋者發出不屑的哼聲,「我是大神官,我可以拿走任何東西。」


  他再次試著拿走那柄手杖。女人高大的護衛站起身來,「酋長的女兒說你不可以拿這柄手杖!」他把大神官用力的推開。


  男人推得並不用力,但是卻足夠讓醉倒的大神官完全失去平衡。他瘋狂的揮舞著手臂,試圖要穩住身體。神官向前沖了幾步——看來衝過了頭——他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聖袍,一頭栽進了熊熊的火焰中。


  火焰突然之間冒了起來,傳來一陣皮肉燒焦的臭味。大神官那令人血液凍結的慘叫聲讓全場的人都呆住了,他全身著火的站了起來,在酒館內四處狂奔!


  羅伯特和其它人都被這個意外嚇得一動也不動。只有韋德膽敢向前沖,試圖想要幫助這個痛苦不堪的傢伙。


  但是大神官正無助地揮舞雙手,試圖想撲滅吞食身體和衣服上的火苗,矮小的坎德人似乎幫不上任何的忙。


  「接著!」老人一把搶過野蠻人手中的手杖,交給坎德人。「把他打倒,然後我們可以試著撲滅他身上的火焰。」


  韋德接過了手杖。用盡全力一揮,正中大神官的腹部。那個傢伙立時倒地。人群中傳來了驚嘆之聲。韋德緊抓著手杖,張大了嘴,呆視著眼前的奇景。


  火焰立刻就被撲滅。這人的袍子看起來仍完整如新。皮膚看起來毫無損傷,他坐了起來,臉上有著敬畏和恐懼的神情。


  他看著雙手和袍子,一點灼傷的痕迹都沒有。衣服上連煙熏的痕迹都沒有。


  「是這個東西醫好了他!」老人大聲的宣告。「就是這柄手杖——快看!」


  韋德看著手上的手杖。它是用藍色的水晶製成的,而且正在閃耀著藍色的光芒!


  老人開始大喊,「叫守衛來!抓住這個傢伙,抓住那兩個野蠻人!還有他們的朋友!我看到這些人和這個騎士一起進來的!」他指著史東。


  「什麼?」羅伯特跳了起來,「老傢伙,你瘋了嗎?」


  「快叫守衛來!」話已經開始傳開「你看到了嗎——那把藍色的水晶杖?我們終於找到了!現在他們會放過我們了。快通知守衛!」


  大神官掙扎著站穩腳步,臉上神情大變。平原女人和她的夥伴站了起來,臉上充滿著警覺和恐懼的神色。


  「可惡的女巫!」韓德瑞克的聲音憤怒的顫抖著。「你用邪惡的法術治療我!我要用火焰洗凈我的肉身,你將受火焰洗凈你的靈魂!」話一說完,旁人還沒來得及阻止他,他竟然把手伸進火焰之中!

  雖然臉上痛苦不堪,但他卻沒有叫出聲來。接著,大神官握緊了焦黑的手,臉上帶著殉教的勝利神情,越過人群,走出了旅店。


  「你們得趕快離開!」莉娜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警告他們。「整個鎮上的人都在找這隻藍色水晶杖!那些戴著斗篷的人警告大神官,如果他們知道有人藏匿那隻水晶杖,他們就會摧毀維洛。鎮民會把你們交給守衛的!」


  「可是這把水晶杖不是我們的呀!」羅伯特抗議說。他眼角看到那個老人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眨了眨眼,對羅伯特笑了笑。


  「你認為他們會相信嗎?」莉娜使勁地揮了揮手。「看那邊!」


  羅伯特環視四周,此刻每個人都兇惡地盯著他們。有人緊抓著手上的酒杯,也有人把手放在劍柄上。底下傳來的叫喊聲讓他的注意力轉回到朋友身上。


  「守衛已經來了。」莉娜說。


  羅伯特立刻站了起來。「我們得從廚房逃走。」


  「沒錯。」她點點頭。「這些人一時之間還不會想到那裡。但是你們得趕緊。他們很快就可以完全包圍這個地方。」


  多年的分別並沒有讓這些朋友一起面對威脅的默契喪失。卡拉蒙已經戴上了閃亮的頭盔,拔出劍,背上了背包,並且開始幫助他弟弟站起來。


  羅德利斯抓起了手杖,開始離開位置。哈勃握著戰斧,皺眉看著周遭旁觀的人。他們似乎都不願貿然攻擊這些全副武裝的冒險者。只有史東冷靜的繼續喝著麥酒。


  「史東!」羅伯特緊張的說。「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


  「逃走?!」騎士立馬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你讓我逃離這群烏合之眾?」


  「是的。」羅伯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這個騎士的榮譽,不允許他逃避任何的危險,看來必須得想個辦法說服他才行。


  「那個傢伙是個狂熱教徒,史東,他也許會把我們全綁在火柱上活活燒死!而且」——他突然想到——「我們還得保護這位女士!」


  「當然!還有那位女士!」史東立刻站起來走向那個平原女人。「女士,我願為你效勞~」他禮貌地點頭,這個騎士不願在任何場合表現出慌張的模樣。


  「看來我們都惹上了這個麻煩。您的手杖讓我們全陷入了極度的危險當中——特別是您。我們對這個地區很熟悉:我們土生土長在這裡。


  而你們呢,就我所知,只是外來客。能保護您及您英勇朋友的安全,是我們的榮幸。」


  「快點!」莉娜拉著羅伯特的手臂。卡拉蒙和羅德利斯已經站在廚房的門口了。


  「把坎德人抓過來。」羅伯特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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