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突變（下）
「我想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你找到了一個，另一個自然會隨之而來，」哈勃大聲說著。他把玩著手上的木頭，看來似乎仍對它的外型不太滿意。
「我們是要整晚站在這兒聞著晚餐的香氣呢？還是要進城去吃頓晚飯？」
「走吧！」羅伯特揮手示意。於是兩人向著維洛前進，羅伯特的步伐讓矮人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腳步才能跟上。
雖然離他倆上次共同冒險已有了很長一段時日，但羅伯特仍然下意識地減緩了步伐，而哈勃也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這是多年養成的默契。
「你連一丁點線索都沒找到嗎？」哈勃追問。
「一點也沒有。」羅伯特回答。「跟我們很久以前知道的一樣，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牧師和神父，侍奉的全是人們自己捏造出來的神。我也聽過一些關於治療的神跡，但全是騙局和障眼法，還好愛德華教過我怎樣去分辨……」
「羅德里斯！」哈勃呼了一口氣。「那個臉色蒼白，骨瘦如柴的魔法師。他本身就幾乎是半個江湖藝人了。老裝著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又愛四處打聽不該知道的秘密。若不是他那雙胞胎哥哥老袒護著他，他說不定早被人家打得再也施展不出魔法。」
羅德里斯的形象幾乎就像是個難民，沒人知道他的年紀的確切數字，總之他的名字已經在星墜大陸流傳了近千年，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讚的事，在普通人眼裡，他只是個招搖撞騙的老傢伙而已。
羅伯特慶幸鬍子遮住了自己的笑容。「我看這個年輕人比你所想的更具有魔法的天份。」他說。「而且你不能不承認——他像我一樣，始終為了拯救那些被假道學牧師所蒙蔽的人們不遺餘力。」他嘆了一口氣。
「可是你也不曾因此得到任何感謝。」矮人自語道。
「是不多。」羅伯特說。「就算他們心裡明白那全是騙局，他們依舊需要一些信仰。那你的冒險呢？你不是要回到老家去嗎？」
哈勃表情嚴肅了起來，繼續踱步，並沒有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最後他低聲道，「我根本就不應該回去的。」他抬頭來望著羅伯特，他的眼神——埋在濃密的白色眉毛下，幾乎看不清楚——暗示這是個令人不快的話題。羅伯特心裡明白，但還是追問下去。
「那麼那些個矮人牧師的傳說呢？」
「全是一派胡言，根據長老們的說法，矮人牧師早就隨著三百年前的大災變神秘消失了。」
「我知道，就像精靈牧師一樣。」羅伯特輕聲說。
「我看到——」
「噓！」羅伯特打了個警告的手勢。
哈勃隨即止步不前，「怎麼了？」
羅伯特指了指，「就在那片樹叢中。」
哈勃盯著那一片樹叢，開始動手卸下背後的戰斧。
落日的餘暉中反射出一道金屬的光澤。羅伯特瞥到金光一閃，失去了蹤影，卻又隨即浮現。就在此時，太陽向西緩緩落下。夜空中仍然留著一抹金色的雲彩，樹林漸漸被黑夜的陰影所籠罩。
哈勃死命地瞧。「我可什麼也沒看見。」
「我看的見。」羅伯特說。他一直凝視著最後看見金屬光澤的地方，他的精靈視力讓他逐漸看清拿著金屬的生物，及其身上所散發的溫暖紅光——只有精靈才看得見的景象。「什麼人？！」羅伯特喝道。
接著，一陣讓半精靈毛骨聳然的怪聲成了唯一的回答。那是種空洞的呼呼聲，剛開始很低沉，慢慢的，音調逐漸拔高，最後變成了一連串尖銳的嗚嗚聲。在這個聲音的環伺之下，卻又出現了另一個聲音。
「精靈旅者，趕快回頭吧！留下這個矮人。我們是哈勃·火爐吐在酒吧地板上的冤魂。我們是英勇戰死的嗎？」
控訴的聲音再次沸騰，嗚嗚聲也跟著變得更尖銳。
「不！我們是羞愧而死，因為沒能讓一個丘陵矮人醉倒，而從此被葡萄的怨靈所詛咒！」
哈勃氣得鬍子發抖，羅伯特一邊大笑，一邊使勁按捺著矮人的肩頭，不讓他一頭撞向前面的樹叢。
「都是被精靈視力給拆穿的啦！」冤魂的聲音變得充滿了歡樂，「加上矮人的鬍子看了讓人亂討厭一把的！」
「我怎麼會沒想到！」哈勃咆哮著。「韋德·柏伏特！」
樹叢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一個小個子的人影出現在小徑上。是個坎德人，一種坎德拉世界普遍覺得和蚊子一樣討厭的種族。由於他們骨架天生就小，所以很少長到超過四尺高，這名坎德人和哈勃一般高，但是孩子氣和娃娃臉讓他看起來似乎要再矮小一些，淡藍色綁腿及毛背心，與平淡無奇的長褲構成一種強烈的對比。
褐色的大眼閃爍著促狹的眼神，笑容彷佛一路堆到了尖耳邊上。他略帶嘲弄地鞠了個躬，讓他最自豪且驕傲的馬尾蓋住自己的鼻子。隨即又笑著直起身來。羅伯特看見的金屬反光是他腰間、肩膀上所背之眾多袋子上的金屬扣環。
韋德靠著自己的胡帕克杖，向他們笑著——就是這個杖製造出那怪聲的。
羅伯特曾看過不少坎德人半空揮舞著這種木杖，製造出嚇走敵人的尖銳嗚叫聲，他早該認出這個聲音。
木杖的尾端十分尖銳，並且包著銅衣，另一端則是分叉的，裝著皮革制的投石器，這種組合是坎德人的獨特發明。
這種木杖是用一整株柳條製成的。雖然總被坎德拉世界的其它種族嘲笑，但胡帕克杖對坎德人而言不單是方便的工具和武器——同時更是他們的象徵。坎德人最著名的一句俗語，「所有新辟的道路都需要胡帕克杖，」。
通常接著的下一句話會是，「而路，是永遠不會變舊的。」
葡萄酒不僅香醇可口，還有著延緩衰老的功能，無論是粗野的矮人還是優雅的精靈，都一致將其視為延年益壽的佳釀。由於製作葡萄酒的原料和工藝相對簡單，幾乎隨時隨地都能喝到它，因此向來就是整片星墜大陸最受歡迎的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