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傷逝（下）
「站住！我留下來的任務是殺死你，其餘的一切與我無關。」布蘭登神色一凜，金色的長槍在手中漸漸成形。
愛德華瞪大了眼睛，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布蘭登眼神沒有一絲暖意，記憶被抹去之後，除了神的指令，對其餘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布蘭登，你？！」愛德華聞言猛地停住身子，他甚至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從對方口中說出。
「動手吧。」布蘭登將戰槍狠狠一揮，渾身上下流溢著有如實質的神力，道：「我的同伴已經回到神界，不能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
「哈哈，你的同伴？」愛德華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忍不住笑出聲來，眼神卻愈發地冷了。
他將影刃舉到身前，腳下的五芒星陣又開始顯現，周身爆發出湛藍色的星空鬥氣。
星空鬥氣雖然是鬥氣的一種，卻與普通的戰鬥氣息截然不同。
它有著如星辰一般絢爛的光輝，具有吞噬其它鬥氣的特殊效果。這種鬥氣是愛德華專屬，威力絲毫不遜色於雷鳴騎士的神聖鬥氣。
愛德華原來的戰鬥氣息就偏重於陰柔的淺藍色，能以奇快的速度彌補力量的不足。而在三年前梅林的幫助下，向藍色鬥氣中成功摻入了星辰的力量。
「布蘭登，難道你已經忘記當初對黛安娜許下的承諾了？」愛德華說著擺開戰鬥的架勢。
「黛安娜？承諾？」布蘭登神色一動，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但那個模糊的念頭轉瞬即逝。
「你說過，你永遠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愛德華漲紅了臉，此刻激動得嘴唇都在顫抖，道：「你曾經說過，要是誰敢作出傷害黛安娜的事，哪怕是天上的神祗，你也會拚死一搏！」
布蘭登木然地搖了搖頭，印象中自己從未說過這些話。人格泯滅的他，甚至連黛安娜是誰也想不起。
「還有，你身後那六隻羽翼是怎麼回事？！」愛德華積鬱已久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徹底爆發了。
愛德華還沒等對方作出回答，身形一動，黑色的身影連同深藍色的星空鬥氣一併隱入黑暗。
「嗯？」布蘭登眉頭緊皺，顯然對方的速度之快已經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想。
他集中意念將神力擴散開來，卻仍舊無法確定愛德華的確切位置。
這便是身為刺客最大的優勢，能夠完全隱藏自身的氣息——疾行如風，黯影常伴。【零↑九△小↓說△網】
愛德華彎下腰，隱沒在黑暗之中，死死地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只見布蘭登突然詭異地一笑，將手猛地一抬——神殿內的濃霧開始慢慢消退，而原先黑暗的天空，如今又重現光明。
刺眼的光芒從天幕傾瀉而下，愛德華微眯著眼，抬頭仰望著那一片渾濁的慘白。
愛德華終於弄清楚，這其實並非是太陽所放射出來的光線，而布蘭登強行用神力催動而產生的幻象。
因為強烈的光線雖然照射在臉上，但他竟然感受不到絲毫溫暖。
「這下你已經無處可逃了。」耳邊驀地響起布蘭登不屑的聲音。
愛德華大驚失色，他不曾注意到黑暗褪去得如此之快，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完全暴露在對方眼中。
當他抬頭一看，在破敗不堪的神殿之上，赫然站立著數十個無面天使。
而布蘭登的身影，彷彿蒸發了一般，再沒有出現過。
愛德華能明顯感應到布蘭登的氣息，卻無法知曉他具體的所在。
「你們是誰？那個傢伙呢，叫他滾出來！」愛德華肅然挺立，手中的影刃爆發出絢爛的星空鬥氣。
為首的天使聞言踏出幾步，手上凝聚起一柄金色長槍，走到離他只有十米的地方停住。
「棄誓之人，終將被毀滅！」振聾發聵的吶喊在空氣中陡然炸裂，熾天使將手中的戰槍朝愛德華飛擲而來。
愛德華眼中的金色光芒正極速擴大，而槍尖上散發出的高溫幾乎要灼瞎自己的雙眼！
眼前的景象猛然閃動了一下，一切又重回黑暗。
愛德華再也支撐不住，修長的身影頹然倒地。
此刻與他虛弱的身體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影子開始劇烈蠕動了起來——轉瞬間竟脫離本體，全部湧入了影刃之中。
愛德華嘴唇開合了幾下，似乎在喃喃自語。他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將影刃朝著大陸的方向扔了出去。只見匕首化作一顆流星，在幽藍的夜空劃出迷幻的軌跡。
可誰又曾想到，那影刃墜落的地方，八十年後竟會成為傳說的起源。
他清晰地感覺到生命正從體內一點一滴地流逝，而往昔的場景則在眼前飛速閃現。
「愛德華，你這傢伙什麼時候才能派上用場啊！」凱撒坐在火堆旁，對愛德華嘲笑道，不過語氣中倒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就是，你看看梅林，連他都已經懂得利用眩暈術來控制凶獸了。你那把破匕首，看上去挺厲害，可一到關鍵時候就——」布蘭登深以為然地道。
「布蘭登，瞎說什麼呢！剛剛要不是我及時對你進行治療，你早被那隻獅鷲叼走了！」梅林一聽滿臉的不快，白了布蘭登一眼。
愛德華卻沒有開口，只是有些愧疚地笑著。
布蘭登三人也不再言語，只微笑看著愛德華，在這段彌足珍貴的日子裡，就連眼神的交匯，也如同靈魂的輕語。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愛德華輕嘆一聲，有不甘、有懊悔、然而更多的是徹骨的悲傷，最終緩緩閉上了雙眼，淚水悄然滑落。
黑色的短袍被染成了暗紅色，而此刻在他手邊，靜靜躺著那本自從成為刺客那天起，就隨身攜帶的《刺客信條》。
寂靜之中，寒風呼嘯，慘白的書頁瘋狂地翻卷著，像是在為自己的主人作最後的哀悼。
布蘭登走到愛德華的屍體前，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突然間眼前一亮，他的視線定格在那扉頁一行發光的文字上：
「並非是我選擇了這樣的人生，而是人生選擇了這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