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理個論
白文中急忙高呼,身子卻先一晃撇了開去。
又哪裡難得住,那李胖子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一言不合就要拿刀砍西門慶。
那明晃晃的鋼刀當頭,西門慶只覺今日是到了閻王殿,這就要去見崔判官了。只覺雙股顫慄抖個不停,李胖子那張「血肉模糊」的胖臉往他眼前一湊,猶如催命的牛頭馬面一般恐怖。
就聽到嘩嘩嘩一聲響,西門慶嚇尿了。
白文中見狀,就朝李曹案打個眼色。
眼見火候足了,李曹案也沒了戲弄西門慶的心思,當即指使著差役又打了一盆水澆醒他。
哼一聲道:「西門慶,莫怪咱心狠手辣。幾次行文與你,指望你帶頭做個表率捐獻一二,你可是怎麼做的?當我們是放屁!」
說了話,李曹案一把抖開手裡一本賬簿,又冷哼一聲道:「你當咱們是污衊你,哼哼!去年鹽場河四艘鹽船漂沒,可是你的手段?東城八百擔食鹽,可是這四艘船上的貢鹽?」
西門慶當即嚇得又要暈厥,這番生意,他只當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誰承想早就被人盯著了。
他還想頂嘴,心裡原本也是有恃無恐。
這本就是李家指使他做下的,他不過是在鹽運司賬簿上記了一筆做了點手腳。
可轉頭一想,真要捅出來,誰給他收拾?他豈不是得當替罪羊么?
然而西門慶畢竟是公門中進出慣了的,自然知道大牢里抗拒從寬,坦白從嚴的道理。【零↑九△小↓說△網】
於是便只哼聲不接此話題,倒是反問一句:「哼哼,姓李的你好大膽子,不談你等今日平白污衊陷害我。就算老子倒賣私鹽,這事兒不得是我鹽運司審理,輪的上你東城分衙狗拿耗子么?」
李曹案長嘆一口氣,搖著頭對西門慶道:「西門慶,你這,可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我署里今日捉你,自然有捉你的道理。來呀,帶苦主。」
說了話,李曹案嗯哼一聲。此時,大堂側旁的廂房裡,就聽見一串咳嗽聲音傳了進來。
聞聲識人,西門慶抬頭一看,只見眼前一個血污滿身,皮開肉綻的少年,被人攙扶著就進了大堂。
這少年披頭散髮,臉上紅一道,黑一道。根
本看不清臉面。
西門慶便有些困惑,這是從哪裡拎來這麼個出告的,扮的到挺像。
只見那少年抖抖索索,鬆開了兩旁的扶持,伸腿先晃了一下身子。
好似氣血不足,已然要垂垂而亡的模樣。
他抖著走了兩步,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白文中跟前,哭號著聲音道:「白大人在上,懇請青天大老爺替小民做主。」
一聲說了,少年便哭嚎不已,撕心裂肺,聞者心酸。
白文中一抹鬍鬚,便皺眉問:「你是哪裡少年,有何冤情,快快道來。若真有冤情,本官自然替你做主。」
那少年這才收住了哭聲,又抽抽泣泣,斷斷續續的道:「小民葉言,是當成街上葉家宅中的獨子。因去年小民生病,我家中又喪父無靠,頗為困頓。故而我母親只得將我父親遺物拿了錢家當鋪典當了些銀子,只為救濟小民。」
那西門慶一聽到葉言自稱,頓時心頭一顫。
渾身猶如五雷轟頂般驚恐不已。
原來,眼前這少年苦主正是葉言。
他自錢家鋪子上回了東城衙門后,又捏住李胖子一番嘀咕,囑咐了李胖子配合他演一齣戲。李胖子哪裡還敢拒絕,也不管記沒記得住葉言的話,只是一個勁忙不迭的點頭。
因此,這便有了這出假戲真做的審問。
「這借貸本是約期一年,小民近日身子好了。想著不能讓母親操勞,便想辦法湊了些銀錢。打算將這債務還清,贖了父親遺物回來。誰承想…,誰承想…,誰承想錢家鋪子上不但不給我玉,反倒欺詐,要再罰我五百兩銀子,可憐我家貧如洗,哪裡拿的出這偌大銀錢。嗚嗚嗚嗚…。」
葉言此時好似悲痛欲絕,氣的要暈過去一般,話都說不周全了。
那西門慶哪裡還不明白,眼前這少年,便是他心懷鬼胎,要使個手腕強霸了的那美嬌娘的獨子。
他當即搶著吼道:「那是你家玉作假!按著行規,我當然要罰你一賠十!」
「你有何證據說我家玉作是假?!」
葉言忽一聲「掙扎」著站起就要撲上,怒髮衝冠的模樣,好似要將那西門慶生吞活剝一般。
白文中趕緊叫住衙役將葉言攔住了,一邊斥道:「你這少年好生大膽,有何冤屈只管報與我說。如何敢一言不合就要傷人?你當本官替你伸張不得委屈嗎?快住手!」
葉言因哭豪著拱手朝白文中道:「大人不知,學生是因為氣憤難平。只因這位西門慶覬覦我寡母美貌,幾次三番託人上門求親,用言辭羞辱我寡母。只恨我父親早逝,竟當我這個兒子不在一般。」
一時堂外民人聽到這聲哭告,紛紛轟然議論。
「小民只恨年幼孱弱,今日去他那錢家鋪子上理論,又被他手下小夥計一頓好打。大人,你要替小民做主啊!」
這下,一牢的人從葉言這斷斷續續的話里,算是弄了個大概。
難怪這孩子這般憤怒,換成誰受到這樣的羞辱,那也得急啊。
再看眼前葉言被打成這番模樣,一時都替葉言起了義憤。
更有那了解葉言困窘情況的加油添醋,將幾次遭遇說與眾人知曉。
於是唾罵聲、嘆息聲即肆囂塵上,絡繹不絕。
那李曹案此時故意挑釁一般,上前問道:
「西門慶,這會兒你可有辯解。說我東城分衙審不得你了?」
西門慶卻猶自不甘心的道:「這是民事,不是刑事。你東城只有傳問過堂的權力,管不到我鹽運司販賣私鹽的事兒!」
李曹案哈哈大笑。
「西門慶啊西門慶,我說你不見棺材不掉淚呢,你還不服。你可曾忘了前兩日東城一則流言?」
西門慶一聽這話,心頭便咯噔一聲。
這是什麼意思?
李曹案磨著牙花嘿嘿笑道:
「我們東城自然管不到食鹽走私。只是今日我東城本就接到民人檢舉,說有私食鹽販子聚眾鬧事,與民人毆鬥,又鼓動不明真相的民人與官兵毆鬥,此其一。
我東城分衙今日本就接到訴狀,控告你錢家當鋪毆打少年葉言,此其二。
有此兩事,你說我東城衙門。不說我東城衙門今日管不管得你,西門慶,你真要脫逃而去?那好,你這就走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