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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世事造化總無常(3)

  一路向西,這一日長生來到了璐州,才出了百曉樓,忽聽有人叫道:「長生!」長生聞聲望去,正所謂:「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說的便是她么?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袁依依。


  長生奇道:「依依,你怎會在這裡?斷水大師同意你下山?難道你又偷跑下山了?」


  袁依依婉然一笑,道:「從玄劍宗到峨眉山,這璐州是必經之地,我不在這裡等你,又在哪裡等你?你說過,你會來峨眉,我相信,我看中的男人,不會食言。」


  長生哈哈笑道:「斷水大師的頭髮只怕都要燒光了。」


  袁依依不解,問道:「為何這般說?」


  長生認真地道:「氣的啊,沒聽說過火冒三丈嗎?」說罷又哈哈大笑起來。


  袁依依嗔道:「你還取笑人家。」


  正說笑間,從袁依依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湊到袁依依的耳邊問道:「生氣便會把頭髮燒光么?為何我沒見過?」正是久別不見的嘰嘰喳喳。長生又是一陣大笑,袁依依也宛然。


  這時從一邊闖過一名白衣壯漢,正插在長生與袁依依中間,身高足有八尺有餘,憨聲憨氣地道:「長生,還記得我么?」


  長生上下打量了白衣壯漢一眼,十分眼熟,卻又想不是誰,忽然心頭一亮,道:「你是白虎?」


  白虎裂開嘴巴笑道:「不錯不錯,正是我,沒想到吧,我也化形了,不過如今我不叫白虎,我叫虎威!」


  嘰嘰喳喳在一邊笑道:「傻大個,膽小如鼠也敢叫虎威。」看來如今嘰嘰喳喳不怕白虎了,這世界,變化果真很大。


  虎威怒道:「我都已經化形了,你呢,還不知是什麼時候!」


  嘰嘰喳喳捏著小拳頭道:「那是因為我沒用功!我要用功起來,可比你要快多了!」


  虎威笑道:「等你用功起來,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嘰嘰喳喳蔫了,無話可說,等她用功起來,真不知是什麼時候,世上的人不都是如此么?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一生成蹉跎。待到臨死萬事休,方知世間勤最真。


  長生上前摸了摸嘰嘰喳喳的腦袋,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嘰嘰喳喳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道:「知道啦,你怎麼像個老太婆?太累了,我睡一覺先,睡醒了就練功。」說罷,又躲回袁依依背後的包裹之中。


  袁依依掩嘴偷笑,袁依依喜歡嘰嘰喳喳,平時常拿靈藥給嘰嘰喳喳吃,這般才磕磕碰碰地結丹成功,但要化形,可就不是吃些靈藥就能做到的。


  長生沒料到,袁依依這次偷跑下山,將嘰嘰喳喳、虎威都帶下山來。


  幾人商量了一下,峨眉自然是不用去了,決定在名山大川遊歷一番,看看這世上的大好山河。


  四人走走停停,轉眼三年多過去,四人來到雲州。


  雲州地屬中土南方,與南平相隔約有五個州,當年褚濟民的先輩曾在此發現一名一體雙魂的患者。雲州之地,多為山地,境中不乏崇山峻岭,也因為如此,在動蕩不堪的人世間,雲州反而成了一片凈土,相對平靜了不少,雲州之地也因此反而愈加繁華起來。


  雲州城八百裡外,有一座山,名為九台山,以山有九峰,峰生九台,猶如土壘而聞名,先古之時,佛教盛行,此地曾是佛教的四大聖地之一,一度山上廟宇林立,僧侶滿山。後來佛教沒落,那些廟宇也就荒廢了,或許還有一兩座,流傳至今,但已經早無當年的影響。佛教講因果報應,果不其然矣。


  來到了雲州,長生等人自然要去那九台山,如今的九台山,散修隱士頗多,多為築基境以下的修行者。


  四人說說笑笑,來到林深之處,石上幽泉潺潺,林中雀鳥啾啾,果然是一處好地方,忽聽有聲音隱約傳來,側耳細聽,只聽有人道:「……天地無全功,聖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故天職生覆,地職形載,聖職教化,物職所宜……」原來是有人正在講道。


  這一段長生曾讀過,乃是《列子.天瑞》中的話,大致意思是,天生萬物,必有所用,但各有長短罷了,以前長生讀時,不覺得如何,畢竟,諸般典籍之中,這樣的話太多。不知為何,今日聽到這句話,長生心中似有所動。


  長生四年前練成了《羅睺九境》的第五境法則,但對第六境定域卻毫無頭緒,雖然當初破軍和貪狼都對他講了一些,破軍甚至為他演示過,但畢竟那時他對第五境法則尚且是霧裡看花,更何況是第六境?

  此時聽了這段話,長生心中那道壁壘似有所鬆動。長生循聲尋去,不多時,便見一塊大青石上盤坐著一位老道,那老道,白眉白髮,仙風道骨,賣相不俗。此刻正閉著眼睛對兩名道童講道。


  只見一名道童兩眼直愣愣瞅著那老道,顯然是不甚其解;更有一名,昏昏沉沉,似要睡覺,只因畏懼老道身邊的那隻竹尺,強打著精神,驅趕瞌睡蟲,但仍舊不時打個哈欠。


  「……故天地之道,非陰則陽;聖人之教,非仁則義;萬物之宜,非柔則剛:此皆隨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也。」那老道修為不高,才築基境初期,沒察覺到眾人,繼續閉著眼睛講道。倒是兩名道童,朝長生看了一眼,長生笑了笑,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兩名童子也不理他,畢竟,這種事,他們也遇到過數次。


  長生等人悄然坐下,豎耳聆聽。只聽老道又道:


  「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聲者,有聲聲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


  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嘗終;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嘗有;聲之所聲者聞矣,而聲聲者未嘗發;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嘗顯;味之所味者嘗矣,而味味者未嘗呈:皆無為之職也。


  能陰能陽,能柔能剛,能短能長,能圓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涼,能浮能沉,能宮能商,能出能沒,能玄能黃,能甘能苦,能膻能香。無知也,無能也;而無不知也,而無不能也……」


  嘰嘰喳喳終於忍不住了,打了個哈欠,湊到袁依依耳邊,小聲問道:「這老頭究竟在說什麼?啰里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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