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夢難解心頭痛(2)
「啪」青瓷茶盅碎了一地,讓剛剛踏進門坎的許元宗微微一楞,隨即用腳掃開滿地的碎瓷片,笑道:「什麼事讓小師妹生這麼大的氣啊?」
「憑什麼?憑什麼要我去思過崖?憑什麼把玉佩給了他?」韓玉兒滿臉怒色,氣呼呼地坐在翻蹄圓機上。
「誰呀?師兄去教訓他一頓!」許元宗一拋后襟坐在了一邊的另一隻翻蹄圓機上,笑嘻嘻地問。
「還會有誰,不就是那個傻子長生嗎?難道這幾年來,他折騰得還不夠嗎,七師祖怎麼如此的偏護與他,他不過是要死的人,有什麼資格得到青龍鎮煞玉佩?」
「青龍鎮煞玉佩?給了他?」許元宗臉色微微一變,若有所思。
他也想得到這玉佩,作為這一代弟子的佼佼者,資質雖不如韓玉兒,許元宗自視也頗高,五年多以後這一屆玄宗論道就該開始了,玄武宗派去的弟子中必有他一席,若能進入這一屆翹楚的前十名,就有資格進入玄元洞,這等機緣他怎能錯過?
但八大仙宗,天才不知凡幾,除了李承歡那個怪物,又有誰敢說一定能奪得前十名?
如今的他已經是煉體境圓滿,若在這五年多的時間內再加把勁,突破到還虛境,把握就大了許多。
可這還虛境真是那麼好進的么,不知有多少天資奕奕之輩卡在了破妄這一關,困在妄境之中而不能自拔;也不知又有多少驚才艷艷之人妄心大發,壓過了道心而走火入魔,墮入魔道。就連崑崙宗的李承歡不也困在妄境長達十年之久么?
可以說,破妄是修行者遇到的第一個生死考驗,也是修行者最重要的一個關口,前程如何,全在於破不破得了妄,如何破妄。
對於破妄,許元宗沒有多大把握,但若有這青龍鎮煞玉佩鎮住心神,順利破妄的成算便大出了許多。
相比之下,這青龍鎮煞玉佩對小師妹的作用就小得多,畢竟,她才煉體初期,煉體是水磨石的工夫,就算天資再高,若是沒有奇遇,七八年的工夫總是要花的。
拔苗助長當然可以,但是玄武宗絕對禁止上下八萬弟子任何形式的拔苗助長,更不消說對韓玉兒這樣的天才。
七位師祖絕不會允許,所有的長老也不會同意,畢竟,修道的日子長著呢,基礎沒打好,便斷了後進的可能。
小師妹這麼在乎這塊玉佩,說白了是她的大小姐脾氣發作了,與玉佩對修道的作用相比,小師妹更看中的是這玉佩代表的意義,有了這玉佩,就表示,她韓玉兒是七師祖最親近的人。
若小師妹得到了青龍鎮煞玉佩,憑這十來年與她的關係,借來用幾年應該不是問題,最多弄一兩件好些的法器送與她,韓玉兒其實是很好哄的。
「師兄,師兄!」韓玉兒忿忿地推了許元宗一把,「想什麼呢,你鬼點子多,替我想個法子,整整那傻小子!」
許元宗驚醒過來,哈哈笑道:「整整這小子?又有何難,不過事後師妹只怕要受些責罰!」
韓玉兒笑道:「受些責罰倒不要緊,畢竟爹和幾位師祖還是心疼我的,大不了再去面壁幾個月,只當是閉關了的,只要能出出胸中這口惡氣便成。」
漫天雪花飄舞,潔白的冰雪將天嶺妝點得更加聖潔,長生伸出手來,幾朵晶瑩的雪花飄落在泛青的指頭上,大雪中的玄武宗顯得格外冷清。
「這也許是我見到的最後一場大雪!」長生心中暗道,「原來雪花是透明的。」
站在雪中,看著玲瓏剔透的雪花慢慢的在指頭上融化,長生心中有些傷感,暗自感嘆:「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為何而來,短暫倏忽,這雪花,也是與我一般!」
「長生,長生,不好了……」一個小道童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長生抬頭望去,原來是丹房的道童離塵,與流雲關係甚好,但與他卻是交往不多,如今也才十一歲。
「流雲,流雲他,掉下墜星崖了。」離塵神色惶恐慌張地道。
「啊!」長生大吃一驚,「快說快說,流雲怎會去了墜星崖?」
墜星崖是玄天宗的禁地,平常弟子是不允許接近墜星崖,不過,這只是規矩,其實並沒有人看守墜星崖,實際上,長生也曾偷偷地與流雲一起去過墜星崖。
墜星崖下據說有遠古遺留下來的大陣,誰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但凡落崖的玄武宗弟子,從未有人活著出來的,哪怕他本事再高,所以那地方即使沒人看守,但玄天宗的弟子也都不願去那裡。
「流雲在一本丹書上看到護心草可以護住心脈不受寒氣侵害,又說落天崖那裡便有護心草,便想采來給你煎藥,或許會有奇效。
於是約了我偷偷地跑去了墜星崖,那護心草又只長在峭壁上,誰料到,流雲一不小心踩在了浮雪上,跌了下去。
好在流雲他眼疾手快,攀住了峭壁上一棵枯藤,只是那枯藤離崖頂怕是有二十來丈,流雲似乎也受了傷,攀爬不上來,這可如何是好!」離塵急得只跺腳,「我匆匆跑回來找人幫忙,可是又不敢告訴別人,想起了你,長生,你腦子靈活,有沒有什麼好法子?」
長生定了定心神,打量了一下離塵,心中有些明白,道:「我們去找些繩索,把流雲拽上來!」
「好,還是你有辦法,我這就去找繩索,你先去墜星崖,崖上風大,我怕流雲他堅持不了多久,你也要小心。」離塵喜道,趕忙去準備繩索。
長生心中暗嘆了口氣,抬腳便朝墜星崖奔去。
墜星崖上並無人影,只有呼呼的北風吹過,長生朝四周望了望,大聲道:「我已經來了,出來吧,騙我出來,不必費這般心思。」
一個白衣少女從一塊大山石后繞了出來,手中挽著一隻皮鞭,咯咯笑道:「倒有幾分聰明勁,卻讓你猜出來了,我就知道離塵這小孩不太會說謊。不過,你也真夠傻的,既然知道是騙你,還過來。」那少女正是韓玉兒。
長生搖頭道:「流雲就不是那種愛自作主張的人,若真有什麼護心草,他也會先去問問韓師伯。」
「那你還來做什麼?」韓玉兒奇道。
「費了這般心機,將我誆到這裡,又怎能讓你失望?我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韓玉兒冷哼了一聲,道:「說得好像你很委屈似的,你這麼一個病秧子,五年前就該死了。七師祖好心收留了你,耗費真元替你醫治,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你卻不知感激,只會拖累人,好意思么?
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我玄武宗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呆的。」說罷,手中的皮鞭出起一道鞭影,在空中「啪啪」作響。
「你要怎地?」長生直視著她。
「我韓玉兒也不是霸道的人,」韓玉兒仰著頭,鼻子對這長生道,「很簡單,給你兩條路:一條路,給我磕頭認錯,從今以後看清楚你位置,我讓你向東,你就得向東,我讓你抓雞,就不許你攆狗,把本姑娘哄高興了,我便饒了你,不與你一般計較。」
長生呵呵笑了兩聲,道:「那第二條呢,韓大小姐?殺了我?拋屍崖下?這裡倒是個拋屍的好地方。」
「那倒不會。」韓玉兒咯咯笑道,「你屢次頂撞我,惹我不快暫且不提,這次害我面壁一個月,冤有頭,債有主,總該有個說法,這樣吧,就讓這皮鞭與你說話,一天一鞭子,一個月,便是三十鞭,不曉得你這身子,能挨得了幾鞭?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抽不死你的,事後,你直管去找我爹告狀,大不了我接著抽你便是。」
長生閉上眼睛,長吸一口冰冷的寒氣,道:「難得大小姐看得起,我又怎會教你失望?你最好能打死我,一腳將我踹到崖底去。」
「你?」見長生還這般嘴硬,一股怒火從韓玉兒心頭升起,韓玉兒手腕一轉,「啪」一聲,皮鞭如一條靈蛇斜抽在長生的身上,直將長生抽飛出一丈來遠,仰跌在雪地上。
長生只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痛徹心扉,喉嚨里一甜,一口血吐了出來。韓玉兒手上使了巧勁,長生身上的衣服半點也不曾抽破,這一鞭卻是著著實實抽在了長生身上,鞭痕三天以後才會顯現出來。這三天,長生自然少不得要受些苦。
韓玉兒笑嘻嘻地走過來蹲下,問道:「這滋味好受吧?」
「不錯!不錯!只是力氣太小,沒什麼感覺。」長生用袖口抹掉嘴角的血漬,兀地跳了起來,揚手朝韓玉兒撒了一把雪,又一拳向她胸口打去。
韓玉兒不防,沒料到長生還敢反擊,嚇了一跳,可她是什麼人,怎會讓長生打到,一扭身子閃過,皮鞭挽起一道鞭花,將長生捲起,遠遠地甩開,可終究有些許雪花沾染在髮髻上,又想到長生居然敢襲擊她的胸部,臉上微紅,微微有些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