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長安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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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從大戰一開始，一個接一個不利消息引爆了長安，讓長安內外人心惶惶。
而當馮翊淪陷、臨晉關失守，頓使長安陷入空前危機。
儘管城內糧價暴漲、百姓人心惶惶，但後秦上下已無暇顧及這些。
在姚泓、姚晃、姚旻等一干權貴人眼中，長安城防才是當前最重要之事。
但凡有點兒軍事常識，皆知若想守住一座城市，無非靠兩樣東西，即糧食、兵員。
在沒有火器的古代，你很難攻克一座糧草、兵員充裕，且上下一心的城池。
太極殿內，後秦太尉姚旻正掰著手指，給太子介紹當前兵力部署情況。
「由於事先沒料到東線有危險，戰前我朝兵力部署為西重東輕，主力集中在雍城。」
「除去北地、馮翊、新平等地守軍，長安城還有不到兩萬人。」
「就這點兒人，守得住長安嗎？」姚泓頗為不滿道。
「殿下，非臣不想辦法，實在已是無兵可調。」
「可，可……可長安只有兩萬人，怎麼守得住？不行，必須儘快補充人手。」
聞言丞相姚晃不由苦笑道：「近些年，大秦損兵折將，哪還有多餘兵力？」
「隴西王手上倒還有些機動兵力，可那些全是騎兵，若用來守城恐怕不償失啊！」
「雍城騎兵不能動，必須另想他法。」
姚泓心裡清楚，雍城那三萬騎兵是後秦最後底牌。
不說姚碩德已另有打算，即使沒有，他也不會將其浪費在守城上。
於是，姚泓很是乾脆地拒絕了丞相提議。
「實在不行，只能撤回武功、藍田、新豐守軍，將兵力集中於長安？」姚旻無奈道。
「可這樣一來，長安外圍將不再布置一兵一卒！」
「日後，一旦河西軍突破雍城、新平，渡過渭水天險，就能長驅直入，兵臨長安。」
眾人商議良久，卻始終拿不出一個切實方案。
姚泓不禁煩躁地站起身子，在大殿上來回踱步。
他剛走了兩步，一抬頭，恰好看見丞相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不耐煩地吼道：「這都什麼時候，丞相有話直說便是，不用顧忌什麼。」
姚晃把牙一咬，低頭悶聲道：「殿下，值此非常之時，須用非常之策。」
「何為非常之策？」姚泓滿頭霧水道。
「殿下可知，長安周邊，存有大量塢堡、莊園，而塢堡里皆駐有各世家私兵……」
「什麼？！」
不等姚晃繼續講下去，太子姚泓、太尉姚旻無不滿臉驚駭地看著丞相大人。
雖然姚泓年幼，卻也曉得其中利害。
當初後秦之所以能立國關中，離不開胡漢豪強支持。
而後秦也以維護世家、胡虜利益為己任，雙方互相利用，維持著羌人統治。
姚泓眉頭緊皺，顧慮重重道：「收繳各家私兵、部曲，不啻於與世家決裂。」
「今外有強敵，若再將世家逼反，那後果……」
「殿下，而今國勢危如累卵，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咱們不動手，難道那些豪強就跟我大秦一條心啦？」
姚晃恨恨道：「你我在世家眼中不過是胡虜蠻夷，以前不過是大秦兵強馬壯，他們不得已才選擇臣服。」
「而今大都護帶著漢人軍隊打了回來，你覺得那些世家還會向著咱們嗎？」
「恐怕私下裡已不知有多少世家，早暗中投靠了河西。」
「等將來河西兵臨城下，他們就將拿你我人頭向河西求取富貴。」
「與其等著將來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反正局勢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
「不不不，這樣做會讓整個關中陷入動亂。」姚旻不同意採取如此激進的對策。
「那你說怎麼辦？老夫可沒有撒豆成兵的仙家手段，變不出兵馬來。」
「不如這樣，先把各大家主找來，把困難講明，讓各世家主動捐些糧草、青壯。」
「嗯，還是太尉之議妥當。」姚泓微微頷首道。
……
翌日，太子姚泓向韋氏、杜氏等關隴世家發出邀請。
雖然心中各家主早不將姚泓放在眼裡，可後秦正式滅亡前，表面功夫還要做到。
韋羆、杜坦等各家主懷著各色心思坐在下首，與姚泓、姚旻等人虛與委蛇。
眾人喝了一會兒茶水，卻聽姚旻輕咳一聲道：「今日將諸位請來，是有一件大事需要各位施以援手。」
韋羆強忍內心不耐，強作笑顏道：「太尉有事還請直言，若能幫上忙，我等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好，韋公爽快！眼下國事艱難，各地全指著長安接濟，可長安府庫早空了。」
「沒有錢糧，總不能讓士兵餓著肚子打仗吧？」
「老夫想來想去，唯有找諸位暫借一些應應急，不知諸位……」
之前各家主已有預感，胡虜驟然發出請帖，肯定沒安好心，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百十年來戰亂不斷，每遭遇一次兵災，他們這些世家豪強就得被迫放一次血。
哪怕各家家底再厚卻也經不起如此折騰，於是各家主一聽此言，臉色頓時難看下來。
有人故意冷著臉道：「若說我們拿不出錢糧，丞相相信么？」
對此，姚旻笑而不語，顯然他是不信這些世家拿不出錢糧。
他拊掌笑道：「各位家中哪個不是良田千頃、奴僕成群？區區一點錢糧怎會拿不出來？」
「對了，差點兒忘了，眼下長安守軍不足，聽說各家還有不少青壯部曲，不知能不能響應官府號召，讓他們前來應徵入伍？」
「只要各位大力支持，等日後擊退河西軍，天王定會重重有賞。」
「誰要是敷衍懈怠，哪老夫可要懷疑爾等暗中通敵嘍。」
看著姚旻滿嘴無賴的樣子，氣得各家主牙根直痒痒，恨不得一刀砍死對方。
不過，在座諸位能在亂世中生存下來，頭腦肯定比任何人都靈活。
大家想得十分清楚，眼下人為刀殂、我為魚肉，自然不能跟羌人硬幹。
當下眾家主暗中一打眼色，由韋羆站起來道：「太子殿下，既然朝廷有難，我等身為臣民理應襄助一二。」
「這樣吧，且容我等回去商議一下，等五日後，我等再給殿下一個滿意答覆，如何？」
原本姚旻、姚晃等人就要當場逼眾人妥協，可姚泓卻點點頭答應了韋羆請求。
……
當天晚上，各家主紛紛跑到韋家商議對策
大廳上，燈火通明，大小十幾個關隴世家家主坐在一起。
見眾人到齊，韋羆敲敲案幾道：「大家靜一靜，老夫有話說。」
「具體什麼事，不用老夫講，大家心裡都清楚。」
「我知道大家心裡很憤怒，明明那些胡虜早該碎屍萬段，卻偏偏還來禍害你我。」
「不過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老夫覺得多少還是要拿出些東西。」
殊料，韋羆話音剛落，大廳內立馬炸開鍋了。
不少家主怒斥道：「韋家主此言差矣？！倒不是在下捨不得些許錢糧，而是一旦你我答應了羌人要求，來日被大都護獲悉，不就是你我通虜證據么？」
「那大都護本就對咱們世家有偏見，若再被對方抓住這把柄，將來還能有好？」
「別忘了，當年隴右世家可沒少以通虜名義滅族，老夫可不想落個屍骨無存。」
「沒錯，沒錯，我等絕對不能屈服。」
眼看眾人七嘴八舌，均不同意向後秦妥協。
韋羆忙擺手道：「大家且聽老夫把話講完，再反對也不遲。」
等眾人又安靜下來，韋羆這才道：「嘿嘿，這一次羌人伸手向我等要糧、要人，不正好給了你我插手長安城防機會？」
「假若你我趁機做一下手腳，等將來大都護打來，大家一起努力將長安獻給大都護，豈不是大功一件？」
在其他家主沉思時，卻見杜坦起身道：「小侄兒不才，願從叔父之議。」
杜坦，乃晉鎮南將軍、名將杜預之後，永嘉之亂爆發，其曾祖杜耽滯留涼州。
後來前秦平滅後涼，杜坦隨父祖遷回了關中老家。
如今家中長輩已先後去世，只剩下他與兄弟兩人，而其兄弟更是尚在稚齡。
見杜家附議，其他幾個家主也不好駁了韋羆面子，紛紛答應下來。
最終，在雙方皆讓一步下，世家與羌人達成了妥協。
羌人雖然成功弄到了大量糧草、青壯，卻也為日後滅亡埋下了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