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契胡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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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朱羽健思來想去,發現只有向北投奔北魏一條路可走。
不過,目前最讓爾朱羽健著緊者,乃賬下兩千部落精騎,這是他多年來橫行晉北的最大仰仗。
再者,去了異國他鄉,作為一個外來者,若沒有一支強大兵馬為後盾,根本無法立足。
正當爾朱羽健沉思時,卻見兒子爾朱郁德走了進來。
看了爾朱郁德一眼,爾朱羽健悠悠嘆了口氣。
「郁德,眼下王仲德正統領大軍兼程北上,部落內更是人心浮動。」
「而原先表示同進退的首領們也紛紛離去,可以說整個部落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若再繼續困守孤城,恐將死無葬身之地。」
「父親,何出此言?!」爾朱郁德滿臉不屑。
「漢人一向懦弱,怎是我契胡勇士對手?」
「兒子不才,願領兵南下迎戰王仲德。」
「糊塗!咱們一共才多少人?河西軍又有多少?」
「連慕容永、拓跋珪、姚興、慕容垂等一干胡族豪傑都不是河西人對手,你如何敢口出狂言?!」
「那是他們無能。」面對爾朱羽健呵斥,爾朱郁德忿忿不平。
「你……你,你以為還是數十年前么?漢人任由胡虜欺凌?」
「當今天下隨著西北驟然崛起,漢人勢力已完全起勢,諸胡即將迎來滅頂之災。」
爾朱郁德看了一眼父親爾朱羽健,鬱悶地問:「那我契胡豈不是無路可走?」
聞言,爾朱羽健沉默了半響,忽然嘆了口氣。
「唉,也並非毫無生路。」
「難不成父親有破敵良策?」
「哪裡有什麼破敵妙策,不過是趁著敵大軍未至,先行一步逃走罷了。」
「眼下河西非契胡可敵,你我須儘快撤出秀容。」
「啊,撤離?離開秀容,我們能去哪兒?」
爾朱郁德面露不舍,當年羯胡暴行引起漢人憤怒,在武悼天王號召下,對羯胡展開瘋狂報復。
他們祖先好不容易躲過追殺,最終逃到呂梁山山中隱居下來。
後來為了在秀容生存下去,甚至連族名都改了。
今日契胡早已將秀容視作自家,哪能說放棄便放棄。
更別說一旦離開秀容,契胡恐將再次成為無根飄萍。
對於深知流離失所痛苦滋味兒的契胡而言,無論如何他們也不願再嘗試一次。
「不離開不行啊,大都護虎視眈眈,留下來等於送死,唯有向北才有望活下去。」
「向北!?」
聽了父親計劃,爾朱郁德面露驚色道:「父親,雁門關還在河西手上,咱們拖家帶口怎麼過雁門關?」
「萬一被發現,豈不是死路一條?」
「你錯啦,這一次不帶全部人離開,僅帶兩千精銳走。」
「等下你出去,悄悄將兩千契胡勇士集合起來,一人配三匹快馬,並多帶些乾糧。」
「這一次我們繞道呂梁山,以避開雁門關。」
爾朱郁德登時明白了父親意圖,這是要斷尾求生。
爾朱羽健十分清楚,帶上部落所有人根本逃不過河西軍追殺。
與其如此,倒不如帶精銳離開。
「好,兒子這就去辦。」爾朱郁德咬咬牙狠聲道。
這是眼下爾朱羽健唯一生路,至於其他人,他已顧不上了。
若非深陷絕境,爾朱羽健又如何願意拋棄部落。
甚至連秀容也不想放棄,可為了讓自己逃生,唯有如此。
且為了不驚動河西軍,他還不敢放火燒秀容,只能白白便宜了河西。
……
「糟糕!契胡要逃。」一接到密報,王仲德便看穿了爾朱羽健盤算。
他看了一眼高進之,苦笑道:「爾朱羽健果然不簡單,竟有此魄力。」
「都督,究竟何事?」
「契胡逃跑了。」
「什麼!?」
高進之聞言,一軲轆爬起來,皺著眉問:「何時的事?」
早在出征前,所有人都認為眼下契胡已無處可逃,只有被河西剿滅一途。
熟料,還不等河西軍兵臨秀容,爾朱羽健竟從眼皮底下逃走了。
聽說契胡部落有一萬多人,這麼多人怎麼跑?
更何況檀道濟早已封鎖了雁門關,堵住了契胡北逃去路,他們還能跑到哪兒去?
「剛剛斥候來報,前夜秀容城門大開,約兩千契胡深夜出城,往西北而去。」
「西北?那不是呂梁山方向?看樣子契胡是要翻越呂梁山,逃亡北魏。」
「都督,末將願為先鋒,追擊敵軍。」高進之躬身請命。
即便亡羊補牢來得有點兒晚,不過事已至此,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契胡這麼堂而皇之逃走。
王仲德當即點點頭道:「進之,你先率三千輕騎北上。」
「記住!追上敵人不要冒然交戰,以拖住對方為先。」
「待本都督率大軍主力抵達后,再設法消滅敵人。」
「末將領命。」
高進之興奮地一抱拳,打馬轉身離去。
安排好追兵,王仲德又給衛朔寫了封信,詳細稟報了事情經過。
……
很快前線軍報傳回了晉陽,郭逸看后,不由臉色一變。
「壯士斷腕啊!大都護,恐怕王都督追之不及了。」
衛朔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道:「追不上算了,朔也沒把什麼契胡放在眼裡。」
「如今早已不是永嘉年間,即便石勒、石虎重生又能怎樣?朔照樣滅他。」
「雖是如此,可屬下終究是不甘心。」
「若此次順利剿滅爾朱父子,必可震懾其他胡虜,而今卻功虧一簣。」
衛朔也是暗暗嘆息一聲,即便識破了敵人意圖,時間上已來不及。
他倒是有點兒佩服爾朱羽健魄力,能如此果斷地選擇壯士斷腕,的確是個人物。
不過,就整體而言,大局還在河西掌控之中。
均田制、大農場計劃、編戶齊民等政策,分別應對普通庶民、世家、胡虜,并州正在有條不紊地在整改當中。
等各方面走上正規,他就將離開并州,返回姑臧。
想到這兒,衛朔看了一眼郭逸問:「仲舉,想不想去姑臧看一看?」
郭逸心中一動問:「主公準備離開并州?」
「是呀,并州有龍雀、仲德在,還有進之、道濟輔佐,朔很放心!」
「敢問大都護,什麼時候啟程?」
「等仲德回來,我再交代幾句便啟程。」
「屬下願追隨主公左右。」
此時距上次離開已有大半年之久,估計幾個孩子都快不認識他這個父親。
為此衛朔暗暗下定決心,等回到姑臧一定好好陪陪家人。
……
果如眾人所料,高進之終究沒能追上契胡,只得鬱郁返回。
與此同時,王仲德順利進駐秀容城,俘獲了一群老弱病殘。
這場叛亂開始的突然,結束的迅速,甚至很多人至今還未反應過來。
契胡部落雖然人口不多,卻因爾朱羽健父子驍勇善戰,在晉北一帶薄有威名。
不料,即使這樣一個有實力的部落,遇到河西軍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大大震懾住了其餘胡人。
接下來面對河西提出的編戶齊民政策,眾胡虜首領再不敢有異議,紛紛交出牧民后前往城市定居。
……
太元十九年,即公元394年,確是一個大變之年。
不提西燕滅亡,連曾經的北方第一強國——後燕,業已徹底淪為二等勢力。
除此之外,曾經雄心勃勃欲振興後秦的姚興,也因平陽之敗,徹底頹廢下去。
回到關中后,姚興再不復之前英明神武,整日里沉浸在佛法當中,似乎只有在一片虛無中才能得到慰藉。
與此同時,丟失平陽,又失去河東,讓後秦徹底失去了東部屏障。
須知,河東向來進入關中之跳板,要想確保關中東面安全,則必須牢牢地控制河東。
可惜隨著秦軍兵敗平陽,也讓河東兩大勢力:河東柳恭、汾陰薛辯與後秦離心離德。
從此之後,後秦徹底被河西封鎖在關中,並最終被其吞併。
唯河西、北魏實力皆有所擴充,成為北方最強的兩大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