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後燕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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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94年開春以來,天下形勢風雲突變,讓人應接不暇。
夏季剛過,平陽慘敗、壺關失守、雁門血戰等消息飛快地傳播開來,天下頓時驚愕嘩然。
誰也沒想到,河西竟憑一己之力,獨抗秦魏燕三大胡族勢力。
秦魏兩國多少跟河西打過交道,對其實力有一定認知。
偏偏後燕,一向有北方第一強國之稱,又是首次與河西正面交鋒。
結果消息傳至中山,眾人無不感到震驚莫名。
以前北方,大國小國,幾乎都知道在衛朔入主之後,河西有了另一番氣象。
然則這番氣象究竟意味著何等實力,對後燕而言,始終是一團迷霧莫測高深。
即便河西有東奪朔方、南取隴右之赫赫功績,但除了有切身體會的北魏與後秦外,後燕對河西實力依舊不以為然。
自慕容垂以下,大都以為目下之河西,充其量堪堪與後秦匹敵罷了。
誰要說河西堪與北魏、後燕這等強國對抗,後燕大部分人都會哈哈大笑一通了事。
畢竟,河西地處偏僻西北,這等勢力再怎麼折騰,落在後燕人眼中,並不意味著真正具備與中原強國對抗之實力。
然而形勢發展,完完全全出乎後燕預料。
先是平陽之戰,後秦被逐出河東;緊接著是雁門血戰,又將北魏鐵騎擋於北地。
最後當壺關陷落,後燕國內頓時為之變色!
直到這一刻,後燕人才終於意識到,河西實力極為強大。
平陽、壺關、雁門三場大戰消息相繼傳來后,其實不止是後燕人震驚,連北魏、後秦也受到極大震撼。
方今天下乃胡漢相爭之世,一個東晉已經令諸胡吃盡了苦頭。
若再來一個比東晉還要生猛狠勇的河西,諸胡如何不芒刺在背?
自永嘉之亂爆發以來將近百年,各胡政權幾曾有過如此狼狽過?
面對三國聯盟來勢洶洶,河西軍不但沒有畏懼退縮,反倒是泰山石敢當,硬是以勇猛拼殺之銳氣,先擊敗了後秦數萬精銳大軍,而後又奇襲壺關得手,斬殺後燕宗室慕容紹。
這一系列戰績,,聽著都讓各地胡人心驚肉跳!
惶惶之餘,北地諸胡紛紛開始了新一輪縱橫奔波。
後秦與河西屬老冤家,生怕河西趁平陽新敗之機,大軍東出或南下關中,姚興急忙遣使到盛樂尋求支援。
畢竟,眼下能救後秦並抗住河西者,唯有北魏。
而西燕連經幾場大敗后,已是元氣大傷,對河西的咄咄逼人之勢,也愈發力不從心,只能不斷地向後燕求援。
當壺關丟失、慕容紹戰死消息傳到中山後,慕容垂便意識到上黨即將不保!
西燕一旦滅亡,後燕將面臨北魏、河西兩大強國威脅,後燕該何須何從?
對此,慕容垂倒是想與北魏和解,以全力與河西對抗,可惜魏燕之間恩怨糾葛,一時之間難以化解。
……
公元394年九月的一天早晨,天還沒有大亮。
河北,中山郡盧奴城,後燕王宮前小廣場上,設置著一個露天祭台。
祭台四周,懸挂著白幡,後燕文武聚集在祭台前,白衣縞素,神情悲傷。
盧奴城以前是刺史府駐地,現今乃後燕都城。
城內王宮的建築布局,雖然修建的不是十分奢華,但是也大氣磅礴。
東方的天空略微又有些明亮,只見在大小官員的陪同下,從殿內中走出來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
他的個子略微高挑,鬍鬚花白,頭戴王冠,身穿黑色的玄服,神情肅穆而平靜。
此人便是燕皇慕容垂,他正領著眾人祭奠慕容紹等後燕眾將士。
按說用不著他親自出馬,可誰讓慕容紹身份特殊——乃慕容恪兒子。
辰末巳初,太陽高掛時,整個祭祀活動才結束,內侍方才宣布朝會開始。
然而,今日聽政,慕容垂心緒不佳,一臉戚容。
他緩步走到殿內的龍榻上,甩開闊袖,坐了下去。
太子慕容寶、范陽王慕容德、趙王慕容麟、遼西王慕容農、高陽王慕容隆、散騎常侍高湖、御史中丞張攀、中山太守苻謨等宗室以及文武重臣側身而侍,靜待皇帝發話。
慕容垂伸出雙手,扶在龍榻的靠枕上,抬頭看了看眾人,眉頭緊皺。
「眾位愛卿皆是大燕肱股之臣,今日將諸位召來,是有要事相商。」
稍微停頓了一下,捋了捋胸前長須,慕容垂繼續說道:「近日來,四方敵報紛至沓來,著實令朕憂心。」
「我大燕立國日淺,國力尚弱,不能四面出擊,面對豺狼虎豹,應擇敵而戰。」
「諸位有什麼高見,還請暢所欲言,朕洗耳恭聽。」
「父皇,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當然是先討伐北魏啊。」
太子慕容寶有些性急,慕容垂話音剛落,他便迫不及待地表露自己意見。
自從敗於拓跋珪之後,慕容寶日日夜夜都瞞著早日洗刷恥辱。
「那拓跋珪忘恩負義,趁父皇南征時悍然引兵偷襲我大燕,硬生生地將幽州奪走,將我大燕國土一分為二。」
「此仇不共戴天,孤與北魏勢不兩立,唯踏平盛樂,方消孤心頭之恨。」
看著太子慕容寶,慕容垂不由暗暗搖頭,對其只顧私仇,不懂大局頗為不滿。
同時,他又不禁想起皇後段氏對慕容寶的評價:寶姿質雍容,優柔寡斷,在太平盛世是仁明君主,在危難時卻不是濟世的雄傑。
如今正是大爭之世,豪傑並起,拓跋珪、衛朔、姚興哪個不是一時之傑?
對了,還要加上南朝劉裕,這些年輕後輩一個比一個厲害!
慕容垂真擔心他去世后,慕容寶應付不了大局,難不成改立太子不成?
不提慕容垂坐在上面惆悵滿腹,單說其他人聽了慕容寶提議,紛紛發表自己看法。
幽州之敗,讓慕容寶威信掃地,也讓趙王慕容麟有了不該有心思,總是暗中打壓太子。
他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說:「太子此言差矣!」
「目前北魏佔了幽州,實力大增。」
「反觀我大燕南征失利,再加上去年并州之失,國力被極大地削弱,此消彼長之下,如何能再伐魏?」
「哼!北魏有了幽州勝利之後,自高自大,已有輕視我大燕之心。」
「此時正該利用陛下神聖謀略,將他們徹底征服,不然必為後患。」
「哈哈哈,太子難道忘了不成?如今北魏與大燕同處一個聯盟,若冒然與其翻臉,不是平添一強敵么?」
「再說那個衛朔,出身漢家,虎踞西北,擁兵數十萬之眾,頻頻用兵,搶佔地盤。」
「今河西已佔了大半個并州,又據有太行天險,實非我大燕可敵。」
「不如暫且示弱河西,以求得西邊和平,以趁機集中力量休養生息!」
說到這兒,慕容麟向慕容垂一揖,朗聲道:「父皇,兒臣聞拓跋珪與衛朔有隙,與其由我大燕獨戰河西,不如先與河西交好,而後再設法挑起二人之爭,好讓大燕坐收漁人之利!」
見太子吃癟,慕容農面露不悅之色道:「趙王想法是否一廂情願了?」
「那河西腹地尚有後秦威脅,在不解決此掣肘前,衛朔敢跟北魏大動干戈嗎?」
慕容寶頗為感激地看了一眼慕容農,繼續補充道:「河西剛剛殺了紹弟,難不成就這麼算了?」
「哼!河西殺了鎮南將軍自然不能這麼算了!」
「可眼下大燕急需休養生息,且壺關丟失之後,上黨已成死地,再繼續耗下去,不過是徒損兵力。」
「以兒臣之見,既然上黨已不可守,不如乾脆藉機跳出上黨之爭,全力休養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