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城下之盟
與氣勢如虹的高昌騎軍不同,盧水胡精騎已被對手的開場三板斧震懾住,失去了主動攻擊的勇氣。
首領沮渠羅仇面沉如水,看著躺在戰場上痛苦哀嚎的部落子弟,心中如滴血一般難受。
這時,兄弟沮渠曲粥在他耳邊勸道:「兄長,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不然我部精銳將全部折損掉,沒了精銳日後如何保護部落安全?」
沮渠羅仇惡狠狠回道:「呂光明顯是要借刀殺人,以懲處之前盧水胡進犯西郡之過。」
「假若你我兄弟現在罷手,呂光豈能善罷甘休?」
沮渠羅仇猜得沒錯,與衛朔計議已定,呂光便在心中做好了犧牲盧水胡精騎之打算。
別以為盧水胡人重新投靠過來,呂光就會忘記之前他們攻佔西郡,與彭晃、康寧等叛匪遙相呼應的事。
再者,一萬盧水胡精騎已漸漸威脅到呂家統治。
因此於公於私,呂光都不會輕易放過盧水胡部落。
這一戰若是沮渠羅仇兄弟狠下心來與高昌騎兵拼個兩敗俱傷,呂光或許會看在盧水胡損失慘重的面上放過他們。
可若是沮渠羅仇仍舊打著保存實力的想法,敷衍了事,那呂光一定會讓對方後悔莫及。
這時,正觀戰的呂光看著在戰場上畏縮不前的沮渠羅仇,眼中寒光四射,遂下令道:「命中軍擂響牛皮大鼓,為沮渠羅仇首領助威!」
「都督有令:中軍擂鼓,為沮渠首領助威!」
很快在呂軍陣中響起震天一樣的鼓聲,可惜這鼓聲在沮渠羅仇兄弟聽來,不但不能鼓舞士氣的,反而是催命的魔音。
與此同時,對面的高昌騎軍已再次集結成型,人人高舉著馬刀,像一陣風一樣再次殺向盧水胡。
陽光照射在白花花的刀身上,反射出刺眼寒芒,一股衝天殺氣撲面而來,不少盧水胡騎兵忍不住渾身戰慄起來。
「殺!」衛朔一聲怒吼,長棍一指,如離弦之箭一般當先沖了出去。
其餘騎兵緊隨其後,排成矢鋒陣型席捲而來。
高昌鐵騎如同一股滾滾而來的洪流,咆哮著向著盧水胡人洶湧而去,像一把鋒利的尖刀一般,直插進盧水胡陣中。
戰馬交錯之際,高昌騎兵紛紛舞起馬刀,借著馬速,順手劈向錯身而過的盧水胡人。
「啊!」「啊!」一連串慘叫聲在敵我雙方陣營中響起。
總體來說,高昌騎兵仗著裝備先進、騎術精湛、訓練完善、戰術領先等各種優勢牢牢佔據了上風。
戰場上這一幕,讓敵我雙方無不瞠目結舌,誰也沒想到出身草原部族的盧水胡騎兵,竟被高昌騎兵死死壓制住。
呂光目光陰沉,明白這一次比試他輸了,要被迫與衛朔那小子簽訂『城下之盟』。
他不是沒想過反悔,可眼前驍勇無敵的高昌騎兵,再加上城內若隱若現的『數萬』守軍,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別看他坐擁數萬精銳,兵力遠超衛朔,但麾下多是步兵,至於精銳騎兵只有不到五千。
至於剛剛投靠過來的盧水胡騎兵,呂光還不敢完全信任對方,而且經過今天這一出,怕是盧水胡更加不可信。
與呂光這邊心情低落不同,城頭上觀戰的段業興奮地差點兒喊出來。
他看著還在浴血廝殺的衛朔,不禁露出欽佩的目光。
從一開始衛朔的目標就很明確,那就是逼迫呂光簽訂城下之盟。
接下來不管是在城內虛布疑兵,還是以精銳鐵騎狠殺盧水胡,都會讓呂光意識到對手實力不容小覷。
除非呂光抱定了玉石俱焚之心,不然只能暫時與衛朔議和。
隨著時間推移,盧水胡騎兵損失越來越大,眼瞅著麾下精銳將損耗殆盡,沮渠羅仇終於失去了繼續對戰的耐心,慌忙擇路地帶著殘餘部眾撤退。
看著漸漸退出戰場的盧水胡人,衛朔並未下令追擊,而是將目光看向了呂光。
「大都督,不知你我剛才做出的約定還算數嗎?」
「如何不算?我兒呂覆安全歸來之日,就是合約簽訂之時。」
「好,大都督痛快!貴軍何時退走,八萬石糧食就何時運往姑臧。」
「一言為定。」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在呂光與衛朔隔空交鋒期間,除了沮渠蒙遜悄悄關注兩位叔父外,其餘呂軍眾將根本毫不在乎盧水胡人損失。
沮渠蒙遜面色惶急地對沮渠羅仇說:「叔父,此戰失利你恐怕有危險了。」
「你覺得呂光會藉機除掉我?」沮渠羅仇面色沉重地問。
「十有八九會如此。」沮渠蒙遜肯定道。
「應當不至於吧?此戰我部固然不敵高昌騎兵,但也算拼力死戰,其中部落精騎更是死傷慘重,足足有超過一半青壯死在戰場上。都督不說厚葬褒獎,也不至於趁機要大哥的性命吧?」
面對沮渠曲粥的質疑,沮渠蒙遜痛心疾首道:「哎呀,叔父,你把呂光想得太簡單啦!之前他就對我部舉兵佔據西郡不滿,若非當初叔父當機立斷選擇歸附,恐怕我等早已在殞命在西郡城中。」
「自此之後,呂光對我部忌憚甚深,不然此次他也不會派叔父出戰。」
「這明顯是借刀殺人之計,此戰不論勝敗,盧水胡元氣大傷,再也無法威脅姑臧。」
「勝了,叔父或許還有可能免除一死;可如今失敗而歸,那呂光怎能輕易放過叔父?」
聽了侄兒分析,沮渠羅仇面色蒼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來。
只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侄兒與兄弟,語氣沉重的叮囑兩人。
「這一次失敗我算是看明白了,以往咱們小覷了天下豪傑,以為憑藉著手中力量,足以建立前涼一樣的霸業。」
「如今看來,王圖霸業不是一般人可染指的,冒然起事只能落得個慘淡收場。」
「從今之後,盧水胡部落當暫時熄了爭霸之心,全力休養生息,以圖東山再起。」
「假若這一次我不幸遇難,日後部落當由沮渠蒙遜繼任首領之位。」
「兄弟,你要好好輔佐咱這個侄兒,他是個有本事的人。」
「將來我部還有沒有機會圖謀王霸之業,就看你們啦。」
「兄長,何出此言?實在不行咱們跑路不就是了?何苦等著讓人砍頭?」
「糊塗!」見兄弟沮渠曲粥口不擇言,沮渠羅仇不由開口斥責對方。
「跑路?往哪兒跑?再說,你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此戰之後,呂光定當威震河西,與高昌衛朔平分涼州,任何其他勢力都不得不臣服。」
「若你我兄弟就此跑路,固然可以逃得性命,卻將部落置於險地。」
「為今之計,我部當小心依附在呂光之下,靜待日後變局。」
「變局?日後還有什麼變局?連高昌衛朔都低頭了,河西還有誰是都督敵手?」
「哼!你以為呂光與衛朔罷手言和,雙方就真能和睦相處?這不過是一紙休戰盟書,待雙方舔舐過彼此創傷,將來還會爆發更激烈的衝突,而那才是我部重新崛起的時機,在此之前當全面蟄伏下來。」
教訓完兄弟,沮渠羅仇又看向沮渠蒙遜叮囑道:「侄兒,你雖然只有二十多歲,但一向足智多謀,又目光深遠。以後部落就交給你負責了,希望你不要辜負叔父期望。」
「請叔父放心,叔父教誨,侄兒謹記在心。」
正在這時,只聽遠處有人高呼道:「沮渠首領何在?都督大人有請!」
沮渠羅仇沖著弟弟與侄兒重重點下頭,隨即義無反顧的向著中軍大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