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神祭（1）
長生天。
夜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更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一個沒有生殖器的生物。
銅鏡中映出他此刻的面容，帶有嬰兒肥的臉蛋，額頭上兩隻肉角，和民間傳說里的小鬼極為相似。
他現在的皮膚是灰白色，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毛髮，最奇特的還是胯間，那裡光溜溜一片，沒有凸起，更沒有凹陷。
按照記憶中的話來說，這叫做原初態。
「原初態，只有結成胎藏才能選擇自己的性別，這種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夜寧用暗紫色布條纏繞胯下。
他只記得那天晚上看到一閃而逝的流星，一覺醒來卻發現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腦海中多出一些古怪的記憶。
他所在的都城名為長生天，是一座鬼怪之城。它充滿了可能和機遇，鬼怪們趨之若鶩，但得到機遇的少，大多數還是杳然消逝。
長生天的建築古樸，街市星羅棋布，像是千年前的繁華古城。
「天之都。」夜寧低語。
長生天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市，據說是由千年前的機關大師用落到北境的隕石煉製而成，故名為天之都。
「今天晚上有鬼神祭。」夜寧伸一個懶腰，從小屋內出來。
鬼神祭每五年舉行一次，目的是為了激活小鬼體內的魔種，沒有魔種就無法修成胎藏，想要修成胎藏必須激活魔種。
天空上幽藍色太陽高掛，街道上鬼怪們來來往往，最多的還是他這樣的小鬼。
「夜寧，你為什麼要改成這麼奇怪的名字？」一隻帶有小虎牙的小鬼朝他走了過來，它的胯下也綁著暗紫色的襠布。
「陰羅，這個名字不是很好聽嗎？」夜寧笑。
「切，哪裡好聽？簡直太奇怪了，今天晚上的鬼神祭，我們一起？」陰羅拍拍他的肩膀。
陰羅是這具身體原先主人的好友，現在也變成了他的好友。
「好。」夜寧點點頭。
「為了等這天，我可是準備了好久，有了魔種，我們就可以正式修鍊了，到時候我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鬼怪。」陰羅哈哈大笑。
「是啊。」夜寧笑道。
他對於這個世界的神秘力量感到很好奇，雖然得到了一部分記憶，但是他對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還是所知有限。
魔種這種東西似乎和生命能量有關，據說鬼神祭上能夠真正開啟魔種的小鬼只有十分之一，另外的十分之九很可能會死去。
入夜。
星辰瀰漫在夜幕上，飛檐下懸挂鬼面燈籠，淡淡的光透過燈皮照耀在街道上，連接成一張光網籠住了這座浮空之城。
夜寧和陰羅隨著鬼怪群移動，鬼神祭是一個盛大的慶典，今夜有許多有趣的節目和儀式。
第一個儀式當然是傳說中的百鬼夜行。
無數的鬼怪會環繞長生天最高的建築星台行進，唱著古老的浮生之歌，配以嗩吶和腰鼓，來祭祀傳說中的浮生之鬼。
浮生之歌，是用上古的語言來吟唱，所以語調有些特別，甚至有些拗口，夜寧和陰羅用了一個月才學會。
這種古老的語言配以蒼涼的樂聲，別有一番風味。
鬼怪們的聲音漸漸融合成一體，變得越來越響亮，古音繚繞，夜寧漸漸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肌肉中鼓盪。
「有意思，唱浮生之歌，難道能產生某種力量？」夜寧暗想。
鬼怪們還在行進，這個儀式要進行整整一個小時，途中難免口乾舌燥，很多鬼怪們都自帶了酒水。
夜寧和陰羅也是如此，他們腰間掛著鐵葫蘆，裡面裝的是長生天有名的烈酒，名為浮生醉，入口清甜，後勁極大。
他們兩人偷偷跑進魔樂樓，通過賄賂一個小鬼，才偷到了這兩葫蘆酒，平時捨不得，就是為了今夜準備的。
「今晚，要是咱倆都能活下來就好了。」陰羅咕咚咕咚喝下了酒。
「生死有命。」夜寧也是一口乾了下去。
香甜的酒液在舌苔上流轉，順著咽喉滴溜溜下去，簡直好喝極了。
「嘿嘿，你和以前不一樣了，要是放在以前，你可說不出這種話來。」陰羅打了個酒嗝，摸摸泛紅的臉頰。
「每個事物都會不停改變。」夜寧仰望星空，那些看似靜止的星星，其實在高速移動，很多事情都是看似矛盾的存在。
「要是活下來，我們再喝這浮生醉吧。」陰羅一下握住他的手。
「好。」夜寧微笑。
浮生之歌繼續吟唱，夜空上綻放出淡紫色的煙火，漸漸凝聚成一隻巨大的紫藤鳥，那美麗的姿態，也只有煙火閣的紫藤煙竹才能放出來。
今夜的美景與美酒，應該都是這長生天的極致了。
蒼涼的樂聲，讓夜寧的神魂飄入了那片星河之中，身體繼續和鬼怪們行樂，而靈魂卻彷彿靜止在了天上。
「哈哈，我要飛到天上去。」陰羅臉上的酡紅越來越明顯，小小的虎牙上爬著一隻淡金色的流螢。
「沒想到螢火蟲都喜歡你，看來你今晚是不會死了。」夜寧笑道。
「那當然，我一定要成為長生天的第一高手，把所有的傢伙統統踩在我的腳下。」陰羅大放厥詞，渾然不顧四周的鬼怪。
夜寧急忙捂住它的嘴，拉著它的小手，鑽進小鬼群里，才躲過了那可怕的眼神。
鬼怪群已經臨近星台，從下往上看，根本看不到它的台頂，只能見到漆黑的石壁，還有上面刻畫的九龍九蛇之圖。
九龍九蛇之圖乃是數十名姽嫿師用畫咒術一筆一筆畫上去的，一到夜晚，便會吸收天上的星辰之氣，發出暗藍色的光華。
猙獰粗獷的龍蛇之身盤旋而起，互相糾纏，龍爪上的銀鉤、蛇皮上的鱗紋都栩栩如生，彷彿要從石壁上脫出，飛天遁地。
「這種工程要不是那些鬼怪，還真完成不了。」夜寧略微感嘆，這超現實主義魔幻風的建築在他的世界可見不到。
要是李白看到，必定要吟出比那《將進酒》還要豪邁的詩篇來，可惜李白已經死了，他也不會作詩。
隨浮生之歌的吟唱，石壁上的九龍九蛇之圖越發璀璨，暗藍色的光華近乎凝成了實體，就像是九隻巨龍、九隻大蛇憑空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