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可勁兒折騰(三)

  聽了江小余的話，郝國平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問：「何以見得？」


  江小余上下打量郝國平，同樣回了個意味深長的笑，說：「說明白了就沒意思了，我來的意思你應該知道，怎麼滴，給個痛快話？」


  郝國平靠在椅子上，學著江小余那樣，上下打量，就是不給痛快話，聽到一陣噠噠噠的聲音，目光落在江小余有節奏敲在辦公桌一張報紙上的手指，一下子就樂了。


  不知為何，這次郝國平笑得並沒有那麼難看，反而有一種爽朗的感覺。


  哦喲，這種表情出現在郝國平臉上，著實讓江小余意外了一把。


  江小余敲打在桌面上的手指正巧落在一個字上：「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一個「副」字，已經能說明一切問題了。


  在行政級別上，郝國平是副職，這次專案組的提議和真正的負責人，其實並不是他，而是刑偵支隊隊正職大隊長馬明才。


  再加上省廳總隊使力，就他郝黑臉有通天的本事，也無力回天了，這會兒他鬱悶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好過的了？


  郝國平不知道江小余是有意還是巧合，不過這個插曲確實讓他痛快笑了，很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


  在其位謀其政，一線的郝國平可以肆無忌憚，為了案子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可是在鑽營上，他這個郝神探也要處處桎梏了。


  老鄭說的不錯，江小余這小子鬼主意賊多，而且總能從出其不意的角度給人出其不意的驚異。


  笑了好久，郝國平看著江小余說：「其實這樣安排對你來說也並非沒有好處，就像犯罪一樣，每一個環節的因素都有至關重要的作用，而身在體制內，就要有服從體制安排的覺悟，不能從這些桎梏中脫穎而出，就算是神探，也會一籌莫展。」


  江小余哈的一笑，說：「甭給我整這虛頭八腦的東西，按體制流程走，可不是我們來協助。」


  那只是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身在體制內，也應該他們主導專案組。


  郝國平攤了攤手，說：「年關將至，各部門都在務求一個好看的答卷，而且今年情況又比較特殊，省廳總隊正在打造一場針對警容警紀警風的標杆，省廳刑偵支隊隊正在培養新星，許立是那個幸運兒，而你江小余，似乎運氣有些差啊。」


  江小余嗤笑一聲，說：「我運氣一向比較差，得，我知道你的日子也不好過，這些發票給我報了，我就當沒來過。」


  耍起無賴來了，江小余把發票一推，眼神挑釁又玩味。


  這是擺明態度了，江小余天不怕地不怕，郝國平說的體制問題，在江小余這裡完全構不成威脅，本來想著郝國平能支持或者默許，眼下看來，這老頭兒似乎已經不是那個黑面神探了。


  這個發現讓江小余有些撇嘴，體制還真是個殺豬刀，郝黑臉這樣的人都能給抹平了稜角。


  郝國平卻是一瞪眼，說：「我警告你啊，不要胡來，收起你那一套胡攪蠻纏的手段，否則我也保不住你。」


  江小餘一撇嘴，歪了頭擺手說：「你就說報不報吧。」


  郝國平看了看桌子上的發票，點頭說：「是時候清算一下各兄弟單位的滯留經費了，你放著吧，我今天就給你報了。」


  咦？聽了這話的江小余有些意外，古怪的看著郝國平，沒想到郝黑臉居然這麼好說話。


  「怎麼，不想要？」郝國平一瞪眼。


  江小余嗖的換回了諂媚臉，說：「哪能啊，要，必須要，而且越快越好。」


  郝國平瞥了江小餘一眼，說：「對了，我那輛車，就門口左三那個，車牌號榕axxx69，有些時間沒保養了，你去給我保養保養，記住啊，要發票，還有，接下來我會清算和單位的經費發票，你要是有什麼經費支出，也可以拿過來，我只看正規發票，吃吃喝喝的不要。」


  江小余眼睛瞪得渾圓，驚疑不定的看著郝黑臉，拿起郝黑臉推過來的車鑰匙飛快的跑了，連招呼都沒打。


  一輛大眾私家車轟的一聲躥出了省廳大院，省廳刑偵大隊副隊辦公室，在門口偷聽了半天的鄭業寧笑得像個慈面狐狸一樣，說：「老郝，你這……不怕江小余給你捅簍子？」


  給了經費，又給了車，還變相承諾了報銷經費，郝國平雖然沒有明面上支持江小余接下來的胡作非為，也比默認要強太多啦。


  看著大眾車逃也似的跑了，生怕自己後悔一樣，郝國平哈哈大笑，指著已經快看不到的車屁股說：「這小兔崽子，我還真有點期待他給我捅個簍子出來。」


  鄭業寧失笑，說：「這次是怎麼回事？」


  那意思是省廳這次做的實在有些不地道，太傷底下的心了。


  郝國平拍了拍鄭業寧肩膀，說：「你去而復返，就是為了問我這個問題吧？」


  鄭業寧默認，笑呵呵的看著郝國平。


  郝國平板著臉，說：「求你了，別笑，笑起來要命……」


  鄭業寧哈哈大笑，哦喲，這可不是江小余對郝黑臉說的話，這話聽起來，怎麼有種酸酸的感覺。


  哎喲喂，可把鄭業寧給笑壞了，剛才在門外偷聽的時候就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下終於可以放開了笑了，哈哈聲音不絕於耳，到最後捂著肚子坐下了，目光恰好落在「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句話上。


  郝國平就是不說，鄭業寧也能猜出個大概來，馬明才一直看郝黑臉不太順眼，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好在郝國平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緝毒那邊主持工作。


  相對於刑偵支隊來說，緝毒司的性質更像是獨立大隊，就馬明才再看郝國平不順眼，也只能從他手下的刑偵支隊瞎折騰。


  這次的專案組，沒得說，要培養新星豎立標杆是一方面，專家組研究的課題交給郝國平來帶，也是馬明才不順心的原因之一。


  本來大家都不看好這個課題，當笑話來對待呢，可坑頭鄉忽然冒出一個江小余來，不僅以神鬼莫測的手段破了僵持三個月的訛牛案，還歪打正著把一個系列案件入室盜竊團伙的線索給扒了出來，這下子風頭可大了。


  和江小餘一比，許立這個天才新人神探名號就有些名不副實咯。


  偏偏這個名號還是馬明才半認真半玩笑在表彰大會上給許立正名的，江小餘一冒頭，馬明才臉上不火辣辣的才怪了。


  這是一場另類的角逐，馬明才和郝國平一正一副兩個支隊長，鬥了這麼多年，似乎又延伸到下面去了。


  一個「笑話」課題出來的野路子民警，一個正規院校畢業的高材生警員，鄭業寧覺得，今後的日子恐怕要有趣兒起來了。


  而江小余這個野路子民警，此時心情簡直不要太好，開著刑偵支隊長的車，在馬路上那叫一個風馳電掣，那洋洋得意的樣子，似乎恨不得早點看到坑頭鄉派出所那些愁眉苦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