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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事情遠沒有結束

  「格格,接旨吧」,吳公公已催促了不下三遍。


  我有些慌:「就這些?」


  吳公公道:「就這些。」


  我不信,奪了聖旨來看,反反覆復的看,直到面如死灰,心灰意冷。


  李又玠看著我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我苦笑:「如果時光倒回,我仍會義無反顧的去做,死又何憾?早料定的結局,因為區區一道聖旨,反倒攪得心神不寧了。」說著就要撕了聖旨,幾次撕不掉,氣恨的摔在地上。


  李又玠連忙替我撿起:「你不要命了,這是殺頭的死罪」。


  我嘴裡苦澀:「我還有命嗎?」


  李又玠看了我半響,說:「有道理!」拿著聖旨就抹了滿嘴的油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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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有些陰沉沉,灰濛濛,連著鋪天蓋地的塵沙,晦澀暗沉的可怕。


  朱天保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若不是風沙乾裂了他的皮膚,泛出絲絲的紅,我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死了,死去了很久很久。我忽然希望他就這樣的死去,這樣起碼不用忍受那難捱的一刀。


  我曾經因為這個場景,連吐帶嘔昏迷了三天三夜。現下再見,仍感觸目驚心。戴保用光禿禿的腦門不停的磕著地,嘴巴快速的呢喃挪動著,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念經禱告,亦或是在懺悔求饒。每人能聽得清他在說什麼,或許準確的說是沒有人會用心聽他在說什麼。人人都迫切的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快點結束掉。


  朱都訥眼裡的哀痛讓人不忍直視,看得出那比剜了他的心,剔了他的骨更叫他難受。我突然想起了十六阿哥,康熙指定了十六阿哥來押送四爺,究竟是為了保護四爺,還是要像這逼迫親身父親殺兒子一樣,死者哀,生者痛。


  我忍不住去看十四貝勒,他看起來更加蒼白和憔悴,眉宇間盡顯疲憊。聽宮裡的人說,十四貝勒在我走後,上乾清宮和康熙大吵了一架,但願康熙不要責罰他才好。


  忽聽一聲令起,手起刀落,乾脆刮辣,血花四濺。宮嬪大臣們或干瞪著眼,發不出聲,或撇開頭,連吐帶嘔。也有像德妃娘娘一樣從頭至尾端莊坐著,鎮定如斯的。但是她脖頸處緊繃著的神經,顯露了她並不似表面的那番平靜。她自然不是對眼前的場景感到害怕,她是開始對未知感到恐懼。


  十四爺趁亂,問了我同樣一個問題:「他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我看著十四爺的眼睛說:「原來我以為我只是不喜別人誤會,後來我發現不是」。


  「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十四握著我的手,很用力很用力,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緊張。


  我看著地上的血,看著眾人眼裡的麻木,看著朱都訥眼裡強忍著的哀痛,說:「為了贖罪,替你也是替我贖罪」。


  我又被帶走了,像上次一樣,只是這次,他沒有拉我。


  錯身而過的時候,他忽然說:「那個小廝我已尋了個錯處將他打發了,命他終身不得回京」。


  我愣了一下,欠了欠身真心誠意道:「若詩替梨花姐姐謝過十四貝勒了」。


  十四貝勒哼笑道:「你真當我鐵石心腸么?既然無關乎利益,何不成*人之美。只是有些事,其盤根錯節,不是你能干涉的了的。縱使是我也無可奈何」。


  在我被關的第二天,梨花來向我辭行。


  她說:「楚牧如今已經成功入了西征軍,正在成日成夜的操兵演練,不久就要隨十四爺的大軍一路西上」。


  我點點頭,她亦不再說話,兩人一下子有些默。


  相顧無言,唯有愁緒千行。


  良久,我問:「你也覺得我不值么?」


  梨花笑著搖了搖頭:「格格一開始選擇了這條路,必然就料到了有這麼一天。這後果自然是格格心甘情願承擔的。人生在世,猶如白駒過隙,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已屬不易;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該屬人生一大幸事」。


  我也笑了:「你雖是女流,卻時常比眾男子看得還有開闊。普天之下,只怕沒有人比你更懂我的了」。


  梨花道:「也只有格格不會認為奴婢在這個時候離開是忘恩負義」。


  我嘆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別人眼裡悲慘的,對你而言可能是幸福。別人眼裡的幸福,之於你,有可能是一種折磨。路要自己走過才知道,各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最清楚。只是……恐怕又要讓你枉負些罵名了」。


  又說,「難道非得一伙人扎堆死才顯得義薄雲天嗎?愚蠢。如果是這樣,我情願大家都各自活著,起碼還有個盼頭。若是要四爺死,或者十四爺死,那我情願是現在這個結局。別人之所以覺得我悲慘,是因為他們看到的只是他們走過的路,又怎能理解我的快樂呢?」。


  梨花道:「如果格格先走一步,奴婢只消活著,每年必來格格墳前燒一柱高香」。


  換做旁人,必是避諱不及,更甚者反目成仇。可是我不避忌,此中的情意也只有我才能明白。試想,除了至親至近的親人,你有給誰一年不落的掃過墓?哪怕是至親至近的人,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吧。其中又有幾個是真正懷著虔誠的心,想的多半是聚餐出遊放假吧。


  我動容道:「我死後還能有人這般惦記著我,若詩此生足矣」。


  梨花走的時候,將兩件東西交到我手裡,一件是玉佩,彌足珍貴的玉佩;一件是張信紙,破碎不堪的信紙。


  梨花道:「如果格格後悔了,就拿這個玉佩去求十七阿哥,他必會想法子救格格一命的。至於這封信,如若有機會,就煩請格格代為轉交給十三阿哥」。


  我道:「恐怕我是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梨花道:「會的,格格會活下來的。就算是為了幫我,格格一定會努力讓自己活下來的。」


  我道:「可是這個世界不是我想怎樣就可以怎樣。我縱使知道結局又如何?就像我知道太陽每天都東升西落。可我永遠無法預料哪天會打雷,哪天會下雨,哪天會一個冰雹把我砸死」。


  梨花道:「格格已經儘力了。如果這一切都是天意,格格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我震了震,寂然不語。似豁然開朗,又似霧裡看花。


  梨花走的時候,我忽然道:「我跪在那裡,不是替四爺求,也不是替自己求。我是替整個大清國求,替天下百姓求,可是他們卻不懂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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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走後不久,十七阿哥就來了,他自然不是來找我的。


  他要見四爺,守衛們自然是不敢讓。他先是鬧,后是哭,最後是跪在地上大哭,「四哥!愚弟有罪,愚弟有負四哥重託!」遠遠的對著一道石牆連磕了十幾個頭,腦門上一片殷紅。


  周圍的守衛,誰也不敢勸,誰也不敢拉,只齊齊的陪跪著。


  我嘆了一口氣道:「十七阿哥,起吧。你就是把石頭磕穿了,也是於事無補。四爺想必也不願意見你這副模樣」。


  十七阿哥這才看見我,又忍不住心痛合上了眼,兩行清淚就落了下來。良久,他才緩緩睜開眼,聲音慘淡:「我對不起四哥,也對不住你。我是個罪人,要不是我弄丟了……」,他頓了一下,沒有說下去,只說,「我來遲了,要是我早來一步,你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他說完又跪伏著大哭,連著幾拳砸在地上,「四哥,我對不住你,有負你的重託!」說著,又連拜了三拜,「四哥,你放心,我這就去找皇阿瑪,我願一命換一命,只要能救你出來」。


  我道:「十七阿哥去了又如何,不過是這牢房裡多了一縷亡魂而已」,又說,「生死有命,十七阿哥又何須自責。況且十七阿哥要是出了什麼事,置梨花於何地?」


  十七阿哥死氣沉沉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精神,瘋了一般的抓著我的肩:「她……還好嗎?我想見她,我有很多話很多話想要和她說。可我找不到她,你知道她在哪?我求你,我求求你,告訴我!我只想在死前見她一面」。


  看得出他很愛她,很愛很愛。可我只能告訴他:「她走了」。


  十七阿哥渾身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連靈魂彷彿也要被一併抽走。他問,聲音嘶啞低沉,是錐心的痛:「你還是不願見我,你當真這麼恨我嗎?」


  我忍不住道:「她有東西讓我轉交給你」,我將一件用紅布包著的物件遞給十七阿哥,裡面是一塊金鏨花珠鏤鳳翎的玉佩。我不認得上面的潦草小篆,獨識得十七二字。


  十七捧著玉佩,暗沉灰濛眼睛泛出一絲光:「這玉佩她還留著,她還留著」,他的臉上泛起了笑,急切的向我尋求肯定,「她心裡是有我的,對嗎?」。


  說著,也不等我回答,從懷裡獻寶似的拿出一塊玉佩,也有『十七』等字樣,乍看相似,細看卻不同,是一塊金鏨花珠鏤四爪龍玉佩。兩塊玉佩合在一起,渾然天成。


  十七激動道,「這玉佩是新婚之夜我親手為她戴上的。它是皇阿瑪賜的,每位阿哥納福晉的時候,皇阿瑪都會賞賜這樣的一塊玉佩。阿哥和嫡福晉各執一半,意寓珠簾璧合。」


  正因為每塊獨一無二,玉佩就代表身份。我暗道梨花若不是為了我,也不會向那小廝出示了玉佩,泄露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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