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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心在流浪天各一方(1)

  距離那次魔族入侵已過去一月有餘。魔族徹底入侵人界,搶奪地盤,各處烏煙瘴氣。

  崑崙神界忙的焦頭爛額,派兵平定,魔兵進攻凌雲門僅僅是個開始。

  要顛覆的,不只是人界。

  蓮霧一邊養傷,一邊趕路。

  那天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帶離凌雲門。

  神瑛尊者像跟屁蟲一樣窮追不捨,蓮霧一行人花了快十天的時間才甩掉他,中間交過幾次手。

  夜晚一行人在山林里紮營休息,張良燒烤的手藝是蓮霧教的,烤雞的火候掐得正好。

  「老大,張二狗烤雞,嘗嘗!保證你吃了一步登天!」張良掰下一個雞腿,表情浮誇道。

  「一步登天?被你毒死嗎?」

  蓮霧一臉嫌棄接過雞腿,咬了一口,嫩滑焦香,這倒是出乎她的預料。

  她拍拍他的肩膀,由衷贊道:「不錯不錯,有進步,可以去酒樓當個掌勺大廚。」

  以後不愁餓死。

  肖子美碰了一下撥弄火堆的王晗,小聲道:「老大笑了誒,嘖嘖嘖。」

  王晗抿唇笑著。

  他們的城主已經愁雲慘淡了好一陣,每天擺著一張苦瓜臉,心事重重。

  「你倆嘀嘀咕咕說什麼悄悄話?也說給我聽聽。」蓮霧嘬著手指頭。

  肖子美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小人模樣,故作羞澀道:「在說老大長得好看。」

  「狗腿,可拉倒吧。」蓮霧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不屑地搖頭。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很久沒有笑得這麼開懷了,蓮霧這段時間心緒壓抑,一方面她哥哥下落不明,另一方面記掛著沈落衡,那天分別後,再也沒有見過,不知道他的傷養好了沒。

  唉。

  終須一別。

  接下來還有很難的戰鬥要打,兒女情長絆住她可怎麼行。

  很多個晚上,蓮霧睜著眼睛到天亮,離開了攬月水榭,得了一種叫做睡不著的病,相……思病。

  她扮演了姜月絨,有時都會忘了自己到底是誰。凌雲門的幾年時光對於她這個活了幾百年的妖怪來說,是很短暫的片刻,卻比任何時候都珍貴。

  在沈落衡那裡,她可以做一個平凡的姑娘,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沒做錯的事情不必承認。

  天塌了有人保護你,天黑了有人等你回家。

  攬月水榭是家一樣的地方。

  「月絨。」沈落衡清冷的聲音從鳳來殿傳來。

  蓮霧發現自己站在前院。

  是師尊。

  胸腔里怦然而動,她跑進殿內,急切喊道:「師尊!」

  鳳來殿空無一人,書桌上積了厚厚的灰,書卷散落一地。

  很久沒人在的景象。

  她一慌,焦灼的喘息,走遍攬月水榭的各個角落尋找他的身影。

  他去哪兒了,師尊去哪兒了。

  前院一片凋零,沈落衡搭建的鞦韆架已經腐朽,菜園荒廢雜草幾丈高,就連杏花樹都枯萎落敗。

  蓮霧鼻音濃重,眼前水汽模糊,巨大的哀慟和孤獨襲上心扉。

  「拜師大會開始。」

  仙硯台廣場!

  蓮霧腳步匆忙,廣場上人聲鼎沸,正在舉行拜師儀式。

  一個容貌清麗的小姑娘站在中間,白衣的神尊拾級而下,目光柔和,道:「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尊,我不會管你太多,但你修鍊必須用功,不可丟我的臉,明白嗎?」

  「不!不可以收別人為徒!」

  「師尊,為什麼要拋棄我!」

  「我不想一個人……別丟下我……」

  蓮霧在哭喊中醒來,臉上淚痕未乾,張良等幾人圍在她身邊。

  「老大,你……做噩夢了?」張良試探問。

  蓮霧桃花眼汪汪,可憐無辜,像只在街角被遺棄的小狗。

  肖子美安慰道:「老大,你別難過,你還有我們,你不是一個人。我們永遠陪著你。」

  蓮霧這種人就是不能聽軟話安慰,一聽就如奔騰不息的江水,越哭越凶,鼻涕眼淚齊飛。

  王晗頭都大了,不敢再出言,把自己的袖子伸過去。

  蓮霧哇的哭出聲,抓起他的袖子使勁兒擦,斷斷續續抽噎道:「我夢見沈落衡不要我了,他還收了別的女子當徒弟……」

  王晗問道:「就是之前在凌雲門見到的那個白衣男子?」

  蓮霧擦了下鼻涕道:「嗯啊。」

  繼續嗚嗚嗚哭起來,剎不住的架勢。

  「這可咋整?」張良撓撓頭。

  「老大,你是不是喜歡那個沈落衡?」

  「啊?」蓮霧聽到肖子美這麼問,愣怔停下哭聲,打了個嗝。

  張良腦袋精光閃過,出主意道:「要不我們去把他綁來跟你成親?」

  蓮霧擺擺手:「那倒不必,你們哪裡是他的對手……」

  轉眼迅速變回往日那副拽神情,水蔥般的手指揩下左眼角一滴淚珠瀟洒地一彈,「沒事我要堅強,我就是哭一哭發泄下,大家去休息吧。」

  幾個人滿臉狐疑地走回自己的鋪位。

  老大這收放自如的本領真不是吹的,剛才還哭的稀里嘩啦肝腸寸斷,現下一副看破紅塵,人在心死的出家人神情,嘴裡還在念念叨叨。

  「本座是只小怪物,從此以後在流浪,師尊他不再愛我,其實他從來就沒愛過我……」

  蓮霧抽噎住即將流出來的鼻涕,躺下蓋好被自我排解道:「沒事,本座很堅強。」

  張良聽到蒙在被子里嗚嗚咽咽的聲音,想過去看她,被王晗拉住,眼神示意不要去。

  讓老大自己難過一陣就好。

  哭累了就睡著了。

  夜已深,鳳來殿的燈火還未熄滅,昏黃燭火在風吹下輕輕搖晃。

  流煙仙君推開門,語氣略責備道:「落衡,你重傷在身,為何還不休息。」

  書桌后的男子身披一件月牙袍,埋頭在書籍中,淡聲道:「一會就睡,你先回去吧。」

  男人眼底的青灰明顯,整個人瘦削了一圈。

  流煙仙君站了一會,見他勸不動,便走了。

  沈落衡近日注意力總不能集中,看了一晚上的書,沒記住幾行字。

  又過了一刻鐘,他合上了書頁,眸子酸澀,抬手捏捏眉心鬆快下。

  走到床沿邊坐下,發了一會呆,才想起要睡覺。

  瞥見梳妝台有個什麼東西晃眼,沈落衡起身走過去,捻起來細瞧。

  是一條景泰藍手鏈,綴著祥雲圖案,他徒弟在某一年置辦年貨時買的。

  她也有一條。

  時常見她帶著,寶貝得跟什麼似的。上次摘星大會比武不小心颳了一下,她把那人胖揍了一頓。

  沈落衡扣在雪白的腕子上,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荒唐可笑的事,想把它取下來。

  卻遲遲沒有動手。

  他又打開了一個上了鎖的盒子,裡面是一隻做工粗糙的發簪。

  一個憨態可掬的笑臉。

  沈落衡勾了勾唇,眸色溫暖如春。

  「姜月絨,大月氏蓮霧,你可知,在幾百年前我就見過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沒有記起來,原來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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