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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繁華金陵夜半起屍(2)

  那乞丐身形很靈活,東跑西藏,姜月絨一時也追不上,小巷子很窄,七彎八拐的,輕功施展不開。

  「給我站住!我不會害你。跑什麼。」姜月絨喝道。

  前面那人影跌跌撞撞,不停重複道:「別抓我,別抓我,我沒病,沒病!」

  有病的人才不會說自己有病。一前一後追逐,不時掀掉了曬的衣裳,或誤闖後院,踢翻了垃圾筐。引得住戶破口大罵,雞飛狗叫。

  乞丐眼看要被追上,慌不擇路跑到大街上。有幾個行人,被撞的嚇了一跳,周圍遊玩的男男女女紛紛駐足側目。

  「什麼人啊。」

  「好臭啊,這得有半年沒洗澡了吧。」

  「乞丐跑這兒來做什麼。」

  雞鳴寺的鐘聲敲了最後第十二聲。

  姜月絨上前逮他,那乞丐卻突然死一般倒地,徒手抓了個空。

  咯咯。咔咔。

  倒地的乞丐身子又動了。

  關節扭成常人無法做到的角度,舉止怪異地站起來,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眾人疑惑不解,好奇地走近看他。

  「這是怎麼了。」

  「突然發瘋了。」

  那人面容扭曲,牙齒和指甲變長……

  旁邊一個賣乾貨的小攤販主尖叫一聲:「我的扁擔!」

  姜月絨將那木條塞到乞丐的嘴裡,朝高聲喊道:「還看個屁啊。都散開。起屍了!」

  「啊啊啊啊!俺滴親娘耶!」

  「快跑!」

  人群騷動起來,推搡著朝各個方向奔逃而去。

  起屍后力量倍增,人畜不分,恐他暴起傷人。姜月絨率先飛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抄起路邊的一張石桌往他狠狠一拍,壓制住他的行動,這要是咬了人會屍變。

  「姜月絨!」

  她聞言一凜,怎麼把沈落衡給忘了,頓時生出許多慌張來。

  完了完了,沈落衡又要生氣了。

  神華尊者從巷子里快步走出,雙眸都要冒出火來:「你跑這麼快做甚!先前怎麼囑咐你的,全渾忘了?」

  姜月絨被吼得心肝亂顫,嚎道:「我錯了師尊,實在是事態緊急,你快過來看這人。」

  沈落衡怒氣未消,過去看被壓得動彈不得的人,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這石桌你搬的?」

  姜月絨誠懇點了點頭。

  「你這以後還嫁的出去嗎?」

  不是沈落衡,你什麼意思?本座一個妖怪,天生力氣大怎麼了,轉而想到什麼,粲然一笑,「怕啥,嫁不出去跟你做伴咯。」

  沈落衡一愣,又施施然去看那人,繼續道:「起屍了,沒救了。可能是從某個地方逃出來的,不是普通的起屍,右手有咬痕,他不是源頭。」頓了頓,「恐怕與那時疫有關。」

  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將師徒二人圍住,帶頭那人差點罵娘:「怎麼又是你們?」

  「這位壯士晚上好。」姜月絨笑眯眯招手道。

  那帶頭的老六下意識捂著鼻子,嚷嚷道:「好個屁!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姜月絨指了指地上還在抓石板的那位。

  老六臉上刀疤一跳,對屬下低聲道:「快收拾了他,小心不要讓他咬到或抓到。」

  轉頭對那師徒二人打量:「你們沒被他咬到吧?」

  姜月絨飄飄然道:「沒有,就他能傷得了我們。」

  沈落衡似乎還在生氣,面無表情,沒吭聲。

  一隊人把那人捆了個結實,老六冷哼道:「如果想活得久一點,奉勸兩位將今夜的事忘乾淨不要到處亂說。」

  姜月絨正要上前理論,沈落衡扯住了她,搖了搖頭。

  待他們走後,姜月絨不服氣道:「師尊就這麼讓他帶著那凶屍走了?」

  沈落衡懶得理她,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回首還見姜月絨愣在原地,反問道:「跟上,你說他們會去哪?」

  姜月絨眼睛一亮,還是她師尊聰明。

  師徒二人與那隊人保持一段距離,沈落衡問道:「你怎麼知道那人有問題?」

  「他眼睛是灰白色的,哪個活人的眼睛是這種顏色的。」其實姜月絨沒說真話,她遇到過這種灰白眼睛的怪物,很是難纏。但這不能跟沈落衡說。

  沈落衡剛才沒注意到那眼睛。他朝探頭探腦的姜月絨看去,心中疑問更甚,這徒弟可不簡單,入門還不到半年,敢一個人斗死屍。

  離城區越來越遠了。那凶屍被裝上了車,蓋上了黑布,在城門處停了下來。

  城門處聚集了更多的衛兵,沈落衡和姜月絨藏匿在一處角落。

  老六怒道:「這人怎麼讓他跑進城,出了事你能負責?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見了!」

  守門的將領連連告饒:「六爺,小的知錯了,這就把他送走。」

  那隊人交接了,換了一批人押送出了城。

  師徒二人交換下目光,隨即輕功掠出,悄聲跟上。

  「這是往南邊去,爆發時疫的地方。」

  「好重的血腥味。」姜月絨嫌惡地捂住鼻子,最討厭這個味道。她向來嗅覺靈敏,從上岸時就嗅到了。

  那隊人走了七八里地,進了樹林,越往南,腥味越重。又過了兩刻鐘,樹林盡頭出現一座防禦城牆,是新建的,這兒還有一座城?

  門上寫有「集中營」三字。

  前面有一條護城河,河水是黑紅色的,散發著濃烈腐敗的臭味。姜月絨拿出了帕子遮了下半張臉,再聞一下,她就要把晚飯吐出來了。

  那隊人在護城河前停下,發了個哨聲信號,將那凶屍的車留下就離開了。

  師徒二人落在一處樹梢上觀察。

  門開了,出來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和一個修士打扮的人,士兵口鼻遮得嚴實,手持護盾長矛,這裡的人與金陵城中的衛兵的防禦程度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那修士看身形是個女子,頭戴斗笠,遮住面容。

  將那車推進去,城門后一個女人尖叫著想要衝出來,被一個士兵用刀鞘砸中頭部,血在地上拖出一條印子。

  姜月絨氣道:「這麼欺負一個女人還是不是人?!」

  沈落衡拍拍她的肩膀,道:「先別輕舉妄動。」

  門復又關上了。

  風動扇出,沈落衡道:「隨我御行。」

  在集中營上空俯瞰,與那邊的金陵城相比,這裡就是一座荒城。城中很混亂,半夜還鬧哄嘈雜,哭聲呼天搶地。

  城中搭了幾百張簡易的棚,下著雪的冬夜,很多平民百姓睡在這裡。幾隊士兵和穿著白衣服的修士在他們中間巡邏。

  再往後,駐紮了許多高牆塔樓,圍籬等防禦工事。中央區域有條長溝壑,七八丈深。

  那些野獸的嘶吼是在後面那座堡壘傳出的。

  姜月絨下意識攥住沈落衡的大氅,擔憂道:「姐姐不會在那裡面吧。」雖然她與姜越枝並不是真正的姐妹,但也不希望她出事。

  沈落衡亦面色如冰,道:「應該不會,那病恐怕變異了,我們先回去。」

  回到許府,衡仙葉和嚴望辰皆沒在房間內,聽得前院有聲響,他們二人便趕了過去。

  許府這邊情況同樣糟糕,嚴望辰和衡仙葉在屋頂揭開瓦片,看見一大夫進來,給那小公子把了脈,施了針,咳嗽漸緩。

  可過了沒多久,那孩子卻突然咽了氣。就在嚇得許世昌夫婦肝腸寸斷之時,孩子又突然睜眼,發出動物的嘶吼聲,見人就抓。

  屋頂兩人無法再坐視不理,直接跳下來制住那孩子。

  前廳一片混亂,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灰白色雙目圓睜,被嚴望辰擊倒在地。一位女子哭得捶胸坐地不起,應該就是許夫人。

  許世昌揪著一神情淡漠的男子衣領號啕道,「劉大夫!我兒子怎麼就成這樣了,你說了能治好他的。你怎麼能騙人呢?!我當初還不如去請濟世堂的劉暢大夫留下來!」

  又看見了沈落衡,對著他就是一跪,「沈仙長,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我做什麼都答應。」

  沈落衡過去檢查了一下那孩子,嘆道:「他已起屍,回天乏術了。若是早一點,或許還有的救,想必我那名擅療愈的弟子已經說與你聽了。」

  衡仙葉聞言點點頭。

  姜月絨冷眼旁觀,事實就是如此殘酷,用晚飯那會還有的救,可是這許世昌不讓衡仙葉看病。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做父親怕是要懊悔一生,但也挽救不了兒子的命了。

  「夫人暈倒了!大夫快來瞧瞧。」侍女慌忙叫道。那大夫忙過去把了脈,躊躇道:「夫人也……染了疫病。」

  「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許世昌堅決不信,道:「衡仙君,煩請您看看,我夫人一向身體康健,怎麼會染了疫病。一定是劉大夫誤診了。」

  五道青色的靈流細線朝許夫人探去,這是凌雲門獨有的絕門秘技,衡仙葉師承凌雲門素衣聖手,那可是修仙界第一大療愈師王素鸞。

  很快衡仙葉便號脈完畢,結果與那劉大夫是一樣的。表面看上去是疫病,可能是被許小公子傳染的,但她從未見過患了這種病症會突然死亡起屍。

  姜月絨小聲詢問道:「或許是中毒?」

  衡仙葉思忖道:「有這種可能。小公子皮膚青紫,眼珠呈現灰白色,不排除是中了毒。恕仙葉資質尚淺,尚未查明是何種毒。我會暫時穩住夫人的病情。還請這位劉大夫暫時留下,與我共同醫治許夫人。」

  劉潤神色淡定,點了點頭。

  許世昌一夜經歷了許多,頭髮都白了幾根,拱手道:「求衡仙君一定要救我夫人,我已失去我兒,萬不能再失去夫人了。」

  四人回到房內已經是四更天了。屋內燈火通明,沈落衡大致將看到的景象與他二人說了。

  衡仙葉和嚴望辰皆是一驚,沒想到城外集中營竟然這麼多人,金陵到底藏了什麼秘密。在暗處還有多少凶屍。

  沈落衡道:「都是突然起屍的,必定有共同點,觸發了起屍。」

  一陣沉默。

  姜月絨想到一個奇怪的點,認真問道:「許小公子咽氣之時,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

  嚴望辰和衡仙葉互相看了一眼,幾乎異口同聲道:「子時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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