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掙扎后痛苦

  沈克進入鹽運司衙門沒多久就出來了。


  「沈主事，怎麼樣？」海沙急忙上前問道。


  沈克臉色難看，埋怨道；「海沙，你怎麼沒跟我說那是三大車私鹽。這麼大的量，事情鬧的很大都驚動了上頭。那些抓回來的人現在全部都被在隔離審問，我根本無法接近。」


  海沙心一沉，但還是不死心的問道；「沈主事，能不能想點其他辦法接觸一下那些人，錢不是問題。」


  沈克臉皮一拉，不悅道；「現在這事不是錢的問題，有錢你也要有命花。」


  海沙一看沈克不耐煩的模樣，知道自己剛才的態度已經惹得對方不樂意了。


  想到以後私鹽那一塊還需要仰仗對方，收拾了一下糟糕的心情，海沙擠出一個笑容，謙卑道；「沈主事，我也是心急，你別見怪。」


  沈克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見海沙態度這麼誠懇，再加上平日裏海沙孝敬上來的錢財也著實不少，氣也消去了大半，隨後莫名的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嚴利，饒有深意的說道；「老海，私鹽那一塊現在都是老嚴負責的。」


  海沙一愣，道；「是。」


  「上頭現在要求嚴辦，窟窿總是要填的，不然就是一鍋端了。海沙幫家大業大，走到現在也不容易。」沈克收回了目光，話點到為止，沒有再多說。


  嚴利還疑惑沈克為何詭異的看了他一眼，聽了沈克的話后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旋即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右手不由得握緊了。


  海沙眼皮快速的一跳，木然的點了點頭，他明白了沈克話里的意思，要想揭過這件事那就必須要有替罪羊主動攬下一切。


  沈克拍了拍海沙的肩膀，道；「該說的也說了，時間緊急，你看著辦吧。」


  說完，沈克便走了，只留下內心複雜的海沙和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的嚴利。


  一陣夜風吹過，不知為何卻格外的冷，冷的海沙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老嚴，先躲躲吧，剩下的事我來辦。」海沙艱難的說道。


  「大哥，剛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家酒肆。話說起來，我們兩好久沒一起喝過酒了。走，我們去喝幾壺。」嚴利沒有理會海沙的話自顧自說道。


  海沙咬了咬牙，道；「以，以後有機會在喝吧。」


  嚴利長吐出一口氣，一把抓住了海沙朝前面走；「大哥，每次都聽你的。今晚，聽我的。」


  海沙呼吸漸漸的急促了起來，沒有掙扎，就這樣被嚴利拉走了。


  來到了酒肆，裡面並沒有幾個人。


  「老闆，來兩壺燒刀子。」嚴利坐下后喊道。


  「好叻。」老闆應道，隨後連忙拿出了兩壺燒刀子放在了嚴利面前。


  「大哥，來，先走一個。」嚴利給海沙倒滿了一杯，又給自己倒滿了。


  兩人拿起酒杯乾了下去。


  「大哥，一眨眼，我跟了你都二十年了，時間過的真的挺快的。也沒個感覺，就這樣忽然過去了。」嚴利惆悵的說道。


  海沙給自己倒了一杯，感慨道；「二十年，的確很久了。當初跟在我身邊的幾個老人，到現在為止也就剩你跟老孫了。」


  「大哥，當年若是沒有你出錢買棺，我爹恐怕就要暴屍荒野了。這份恩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嚴利鄭重道。


  海沙喝了一杯，隨意道；「說這個幹啥，恩情不恩情的，我們兄弟間還要算什麼。」


  「大哥，你是不在乎這些。可我，在乎啊。沒有你的話，我現在都不知爛死在哪裡了，那還會有現在的顯赫地位和富貴生活。」嚴利感激道。


  「當初要不是看你真過不下去了，我也不會帶你去販私鹽。原本這樣也好，畢竟有口飯吃。可後來我走上了這條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路，當時就不該讓你跟著我一起走。現在想想，是我害了你。」海沙語氣低迷的說道。


  「大哥，這條路，我從未後悔過。十年拚命，十年富貴，我這輩子值了。」嚴利笑了笑，語氣中並無半分悔意。


  「本想著鹽運司那邊都打通好了，干這個既輕鬆又安全，沒想到還是出意外了。早就該讓你做些其他買賣的，弄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我的錯。」海沙自責道。


  「大哥，私鹽可是我們起身之本，怎麼可以輕易交給別人。交給別人，你放心我都不放心。再說我幹了那麼多年的私鹽販賣，還有誰比我更熟悉了。都是我選的，根本就不關你的事。」嚴利毫不在意的說道。


  海沙端起了酒杯，握酒杯的右手輕微的顫抖著，最後說道；「喝完這杯酒，你走吧。既然你叫我大哥，那我就不會讓你出事。」


  嚴利也端起了酒杯，咧嘴一笑，道；「大哥，你護了我二十年，總該給我一次保護你的機會吧。沈克他說的對，海沙幫走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啊。這份基業，是我跟著大哥打下的，我又怎麼捨得它被人破壞。反正我無親無故，進去也沒事。大不了就是脖子上留個疤，十八年後我在來跟著大哥。」


  「老嚴，事情還沒糟糕到那個地步，你……」


  「大哥，事情到底怎麼樣了，你我心知肚明。不能因為我一個人，就毀了整個海沙幫。子陽平日里喊我叔，我總要做一個叔的樣子出來。」


  海沙喉嚨里似被什麼堵住了，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大哥，子陽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本性不壞。不過畢竟沒有像我們一樣在腥風血雨里掙扎過，平日里行事自然也有些不懂事。所以，有些事情你能擔待著點就多擔待點。錢，海沙幫也夠多了。在跟其他幫派爭鬥什麼的，能減少就減少。私鹽那塊，也少做些吧。早點給子陽娶個媳婦，生個孫子，大哥你以後在過怡孫而樂的日子多好啊。」


  海沙眼睛有些發燙，胸口裡堵堵的。


  「大哥，保重。」


  嚴利一口乾盡了酒，猛地起身就朝外面走去。


  海沙呆坐在了原地，沒有站起身，也沒有喊住嚴利，只是一杯一杯喝著酒。其實，他完全可以現在吩咐下去派人強行帶走嚴利。但那樣的結果是，鹽運司找不到嚴利，會將矛頭直指海沙幫。


  海沙幫是很強，但在鹽運司面前，不堪一擊。


  海沙做出放任嚴利去認罪這個選擇，其實也很煎熬。二十年的兄弟之情，又豈是虛假的，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他才會想著讓嚴利躲起來。可是，一頓酒下來。現實的無奈，終究還是戰勝了兄弟之情。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想做，他是不能做。誰願意看著跟了自己二十年的兄弟去送死，可沒有辦法，嚴利不認罪，海沙幫就要出事。


  掙扎之後，儘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