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的病房門口,一個年輕的護士推著一輛小車走了過來。
白燁看著她走近,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似乎……就是個護士。
那護士車上都是各個病床的葯,她一間一間換過來,走到周浩這間時,周浩似乎跟她挺熟,笑嘻嘻就叫「姐姐」。
展昭和趙爵都抬頭看。
護士小姐姐推著車進來,熟練地拿起一袋鹽水,要給周浩換藥。
展昭忽然阻止,「等一下。」
護士拿著葯袋看著展昭。
展昭問,「這是什麼葯?」
護士說是鎮痛的,今天最後一包,掛完就沒有了。
周浩見眾人似乎有些緊張,就擺擺手,「每天差不多都是這點葯……」
「所以每天都是這個時候取葯、換藥,有一個固定的流程是么?」展昭問,「連分葯的順序都是?」
「對啊。」護士點頭。
展昭和趙爵同時看向那一袋葯。
「你覺得呢?」展昭問。
趙爵想了想,「嗯……八成是有點問題。」
展昭問護士能不能重新拿一份葯來給周浩換上。
護士有些不解,不過還是去藥房重新取葯了。
展昭拿了個證物袋,把那包葯放了進去。
周浩盯著展昭看著,默默拽起杯子,這會兒終於是有點覺得害怕了。
展昭和趙爵都盯著他搖頭——算你命大啊,不過之後怎麼樣就難說了……被連環殺手盯上還能好的了?
周浩可憐巴巴看著兩人。
這時,電梯門打開,一個提著個大包的女人沖了出來。
這位看起來三十多,一頭深紅色的短髮,臉上的妝化的跟喝醉了似的,豹紋裙長筒靴……
展昭和趙爵歪著頭看著這位,跟印象中那個特別幹練的管怡有點對不上。
連周浩都張著嘴看著自家姨媽——這是換風格了么?
管怡跑進來,一甩手把包丟給了旁邊的白燁。
白燁下意識地一接,皺眉看了一眼包里,納悶是裝了鐵還是什麼……怎麼那麼重。
一看還真是裝了鐵,包里倆啞鈴還有一件風衣。
白燁疑惑地拿出啞鈴——這是剛健身過來么?
管怡進屋就抽了張卸妝紙擦臉,順便一拽紅色的假髮,丟回了包里,露出了黑色的披肩發,繞了兩圈扎了起來……
她從包里拿出一件白風衣穿上,整個「變裝」過程在三十秒內完成,熟練得展昭都懷疑她謊報職業了。
換完衣服,管怡過來先捧住外甥的臉檢查了一下,見人沒事才鬆了口氣。
白燁把包拿進來,放到了床邊。
展昭和趙爵也疑惑地看著包里的兩個啞鈴。
「來的急了,沒找到趁手個傢伙。」管怡邊說邊示意了一下兩人——外面說。
展昭和趙爵跟著她出去,管怡指了指周浩,「睡覺!」
說完就關上了門。
展昭直接問管怡,「你說我們搞錯了?」
管怡點頭,「無論你們要抓的是誰,那個人都不是七代!或者說,不是正常的七代!」
展昭和趙爵都皺著眉頭盯著她——什麼意思?
「因為……」管怡壓低了聲音,小聲說,「我外甥就是七代!」
展昭和趙爵都一愣,兩人對視了一眼,一起問,「周浩是……」
管怡忙擺手示意兩人小聲,「所有七代都有先天性疾病,大多數都是心臟疾病……就跟我外甥一樣的情況!」
展昭和趙爵都想到了小玉米的情況——原來如此啊……
「可丁英打電話跟我說有一個七代失控……」趙爵十分罕見地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那是個女孩兒!」管怡解釋道,「而且還很小!根本沒能力殺人!」
「很小?」展昭和趙爵都下意識地想到了小玉米,「那個送到白氏的嬰孩么?」
「嬰孩?」管怡似乎有些茫然,「不是啊,丁英說她五歲了。」
「五歲?」展昭和趙爵越聽越糊塗——最近有出現五歲的小女孩兒么?
正聊著,去急症室查看那幾個「殭屍」狀況的公孫和白玉堂上來了。
「怎麼樣?」展昭問兩人。
「剛洗胃,三個都沒死,但是中毒了。」公孫直搖頭,拿著三個證物袋,「他們可能吃了某種毒菇,產生了幻覺,具體還得回去檢驗。」
展昭把那袋葯也遞給他,說這個也驗一驗。
公孫拿了東西,跟白燁一起帶著蘇飛飛先回SCI。
展昭瞅著蘇飛飛還是個分裂的狀態,也不知道是米還是飯,很臭屁的樣子。不過似乎挺怕白燁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展昭這會兒糊塗著呢,誰是七代他已經搞不清楚了,趙爵也沒搞清楚。
兩人讓蘇飛飛去SCI的休息室等著或者跟白燁回別墅去,總之別一個人待著,有危險。
白燁帶著人一走,白玉堂先把周浩安排到了小米粒的病房隔壁,都加強了安保。
忙完這倆病患「七代」,四人到了隔壁的空房間接著聊。
展昭剛才趁著眾人忙碌的時候,詢問了趙爵——管怡可靠么?她會不會跟這案子有關係?
趙爵說管怡的嫌疑大概可以排除。
展昭跟他要證據。
「嗯……她總體來說這裡還挺正常的。」邊說,趙爵邊指了指太陽穴的位置,「另外就是,她的戰鬥力還挺強的。」
展昭也想起之前白玉堂評論管怡的時候,說過她身手應該不錯,鍛煉的很好。」
可這兩點理由顯然說服不了展昭。
趙爵嘆了口氣,「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是個極度嚴重的顏控。」
展昭眨眨眼,覺得越說越離譜了,「顏控?」
「嗯哼。」趙爵一聳肩,「要她殺丁英她會嫌丁英禿頭又油膩,下不去手。讓她跟蛙跳合作,她會因為蛙跳太丑而拒絕的……總之就是……」
趙爵指了指前方。
展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發現管怡正跟白玉堂聊天呢,阿姨看帥哥看得心情愉悅,還拿出手機合了個影。
展昭扶額,「她是就喜歡白燁那一款的么?」
趙爵也笑,「殺人要償命的,她可惜命了,要讓她一命換一命那起碼得是個極品帥哥才行。」
展昭抱著胳膊想了半天,發現自己竟然被說服了……
趙爵對管怡指了指桌子。
管怡還挺聽話,過去坐下了。
四人坐到一起,展昭和趙爵先問起了她七代的事情。
管怡說,丁英當年脫離組織之後,一直在尋找散落在各地的七代試驗品。因為七代比較穩定,丁英在確定他們都安全之後,會將他們的檔案刪除,讓他們與養父母就跟普通人一樣生活下去。
而一些比較特殊的試驗品,他則是會建立聯繫並且進行觀察。
七代穩定的代價就是身機能不健全,比較常見的一個「缺陷」就是先天性心臟病。
管怡有個妹妹,一直想收養個孩子。
而管怡又知道丁英那邊有個剛出生的七代,就是周浩,還是嬰孩。
管怡跟妹妹講了七代的情況之後,妹妹就想收養這孩子,所以管怡把周浩接了回來。
當然周浩自己是完全不知道這個情況的,管怡的妹妹妹夫一直都拿他當親兒子,剛才交流下來展昭也發現了,周浩性格開朗活潑,是那種典型的有人寵也有人教的孩子。
但蛙跳會盯上周浩這麼個成長經歷普通的孩子,肯定是有原因的,無論從哪方面看,似乎都跟七代身份有關。
展昭有些想不通,問趙爵,「那你查這幅畫不就是因為懷疑是七代畫的么?怎麼會變成是申彬畫的?」
趙爵大致上理了理思路,皺著眉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感覺時間對不上。」
「時間……」展昭想了想,點頭,「好像是對不上……」
「周浩今年幾歲?」展昭問管怡。
「十九啊。」管怡回答。
「他幾歲參加的繪畫比賽?」展昭拿出那幅畫給管怡看,邊問她當時帶外甥比賽時,遇到的那個叫申彬的男孩兒。
白玉堂在一旁聽著,覺得的確是時間不對,趙爵查到的那個繪畫比賽是二十年前的,而周浩是小學時候參加比賽認識的申彬……那就不可能是二十年前。
「差不多是十年前。」管怡拿起那幅畫,若有所思,「果然是有問題。」
「為什麼這麼說?」展昭問,「你還記得當年畫這幅畫的那個孩子么?」
管怡點了點頭,「當然記得,那個孩子並不是第一個畫這幅畫的人。」
管怡一句話,倒是把展昭和白玉堂說愣了,趙爵則是明白了,「二十年前那次比賽才是第一次出現這幅畫,十年前那個叫申彬的又畫了一次,一幅一模一樣的畫,是這個意思么?」
管怡點了點頭,「這幅畫我最早是在丁英那裡看到過,的確有差不多二十年了……」
趙爵若有所思地皺眉思考了良久,「竟然是模仿犯……」
白玉堂在一旁揮揮手,示意——講清楚些!
趙爵看了看管怡。
管怡解釋說,「七代一直被稱為安全、穩定……但在危害性標註上,卻又備註的是『極度危險』。」
「穩定安全,卻危險?」白玉堂問,「能詳細說說么?」
管怡嘆了口氣,「七代都是天才,擁有過人的天賦,而且非常均衡,除了有一點生理上的疾病之外,其他方面可以說是沒有短板。」
眾人都點頭——看實驗數據就是這樣。
「如果是動物世界的話,生下來就要強一點的動物,是會欺負弱者的。」管怡不無遺憾地說,「這也就是為什麼,七代的撫養並不是在實驗室里進行,而是需要有社會關係!」
「哦……」展昭一下子明白了,「這個實驗研究的並不是試驗品,而是試驗品的社會關係?換言之,把七代放入各個不同的社會關係中撫養,真正研究的是社會關係對這種特殊孩子的影響究竟有多大?」
白玉堂倒是也聽明白了,「直白點說,要考察的並不是作為試驗品的孩子,而是養育孩子的爸媽或者其他親屬?」
「可以說,考察的其實是外部環境對個體的影響。」管怡點點頭,「因為七代是穩定的試驗品,成長成什麼樣,取決於成長環境。」
展昭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大概是意識到了不妙,他拿著那幅畫問管怡,「你二十年前在丁英那裡見過這幅畫?他有沒有說什麼?」
「嗯,當時畫是和獎盃放在一起的。」管怡說,「我問丁英這是什麼,丁英卻反問我,看了畫有什麼感覺。我當時的回答是『邪惡』。」
眾人聽了都皺眉——的確。
「丁英聽后也笑了笑,問我,『十歲畫出這樣的畫的話……還有救么?」管怡接著說,「我就問他是不是試驗品,孩子可能需要心理治療,如果治不了一定要盯緊,不然未來可能非常危險。」
展昭和趙爵都贊同地點頭。
「丁英當時還問我,如果給他換個生活環境,是不是可以糾正過來?」管怡一攤手,「我說這不等於是把小老虎放羊圈裡養大,看它最後吃不吃羊么。」
白玉堂還問,「那究竟是能還是不能?」
管怡一攤手,「也許能,也許不能,但只要它吃了一隻,絕對會吃第二隻!」
展昭和趙爵都扶額。
「我讓丁英問問你看。」管怡跟趙爵說,「丁英說再等等,如果實在不行,等兩年也就自動銷毀了。」
「自動銷毀?」展昭問,「是指心臟病么?」
管怡點頭,「七代大多都有,治療開刀都能痊癒,而發病時間大多在青少年時期,換言之……」
「孩子自己沒有給自己治病的能力,如果大人不給治,那多半只能病死,也就是銷毀了……」展昭皺眉,「是這個意思么?」
「所以生理缺陷其實是給七代上的一道保險么?」白玉堂問,「不可控就銷毀?」
趙爵和展昭對視了一眼,像是突然明白了,「實驗被改進過了,所以是完美七代……」
「什麼?」管怡沒明白。
展昭將小玉米的照片給她看,還有那一串數字,「超級七代!這麼小就已經檢查出心臟病了。」
「提前了?」管怡驚訝,「那……」
「如果都按照這一代來繁衍的話,那保險就失去作用了。」白玉堂也抓住了其中的關鍵,「因為沒人能在嬰兒時期就推測出他日後會不會不可控。」
展昭無語,「盡整些有的沒的,就算不是試驗品,沒有特殊能力,普通小孩子也沒人知道他長大之後是個大善人還是大惡人,有這閑工夫不如去街上掃地。這麼喜歡優化繁育去養殖場工作多好?種種菜養養豬什麼的!」
趙爵贊同地點了點頭。
白玉堂拿著那幅畫問管怡,「那二十年前第一個畫這幅畫的人,你見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