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顏峰

  清顏峰上,瀑布緩緩的直流而下,落到水窪之中,激蕩起圈圈漣漪。昨日還稍顯稀疏的桃林,今日似乎長大了幾分,競能看出枝繁葉茂的初樣。中間最盛的一棵桃樹底下,一絕世男子支著腿,半靠在枝幹上。眼睛輕輕閉起,形成一條狹長的細縫。嘴角掛著一絲淺笑,溫暖怡人。


  雲謹走進桃林看到的,就是自家師弟這幅悠閑愜意的樣子。堅毅的眉峰微皺,不悅道:「師兄在下面主持拜師儀式,當師弟卻在這無所事事,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額?」雲清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動作,眼都不抬一下,學著他剛才的語氣道:「把主持儀式丟給自己徒弟,自己躲到清顏峰的師兄,也不見得多適合」。


  雲謹被一語道破,頗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開始轉移話題:「什麼時候改成清顏峰了」?說到底,他也是不喜這些繁文縟節的,所以當上掌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把這坑長的拜師儀式去掉。不曾想,那些個頑固長老差點以死相逼,他也只得放棄。本著鍛煉自家徒弟社交能力和組織能力,把事情推給他,也是作為師父的良苦用心。雲謹在心裡為自己開脫解釋著,沒有半點愧疚之情。


  「昨天」不在意的回道,並不點破。然後又非常自豪的說道:「顏兒改的,好聽吧」。


  雲謹嗤之以鼻,改就改吧。反正又不是他的地盤,幫他報備通知一下就好了。環顧了一下四周,貌似變化很大呀,想來都是為了迎合徒弟的喜好吧。說到徒弟,道:「你那寶貝徒弟呢」?

  雲清抬眸,眼睛似星辰般閃爍。嘴角笑意更甚,溫和道:「顏兒昨日睡得晚,還沒起呢」。


  雲謹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二人在一旁的石凳下坐下。不贊同道:「雲清,你第一次收徒,有些事情沒經歷過。過分的寵愛徒弟,並不是什麼好事」,他不想師弟養出一位嬌蠻跋扈的弟子。


  「師兄,有些事,你也不明白」聲音幽遠難懂,想起自家徒兒那一會笑,一會哭,一會落寞的樣子,心裡又開始揪著疼了。


  「師父,您在哪裡呀」夏顏半眯著眼睛,雙手摸索著走進從屋子走了出來。


  雲謹想問:有什麼不明白?聽到這純凈又帶著依賴的聲音,頓時卡在咽喉里。不上不下,不進不出。再一聽自家師弟一臉無奈又縱容的回了句:為師在這。突然釋然了,他怎麼忘了,師弟雖然行事不尋常里,但一向知分寸。他會縱容孩子無關緊要的小毛病,也會正確引導孩子的成長。


  看了眼一臉沒睡醒迷糊樣的孩子,心裡一軟。這般天真無邪、知進退、懂禮數的孩子,斷然不會被教壞的。更何況,不是還有他在嘛。他會在一旁監督指導,孩子一定會被教的很好的。


  雲清張開雙臂,接住一路跌跌撞撞的夏顏。美眸似無意的看了雲謹一眼,然後不明所以的笑了。


  「師父,您又取笑我」夏顏以為是笑她,反覆的揉著眼睛。待能看清事物時,嘟著嘴瞪向那個笑著的人。


  「呵呵」大手揉著她後腦勺,戲譴道:「為師沒有取笑你,但是呀」停頓了一下:「若顏兒還繼續賴在為師香噴噴的懷抱中,你掌門師伯,就該笑了」。


  夏顏一下站好,僵硬的轉頭。果然,她家威嚴的掌門師伯正黑著臉看著她,嚇得又一頭栽回去。然後又覺得這樣為實不好、太沒禮貌了。萬般不舍的離開師父安全的懷抱,赴死般的走到雲謹面前。先是行禮,正經道:「掌門師伯好」。


  雲謹對這不倫不類的問好頗為頭疼,但也不能負了孩子的好意。想著這孩子以後就是自己的寶貝師侄了,學著雲清的樣子,勾出一絲淡笑。盡量讓自己聲音柔和一點,道:「好,顏兒可是睡飽了」。


  「師父」夏顏大叫,後退了幾步。師伯的樣子,太滲人了。回頭一瞧,只見自家師父,老神在在的蹙在哪裡。半點沒有理會自己的樣子,甚至連她可憐兮兮的小眼神都無視了。她小心的將頭轉回來,只見自家師伯滿臉受傷無辜的表情。心裡更滲了,也心軟了。


  壯著膽子,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過去。半縮半伸的伸出小手,試探性的拉著她家掌門師伯那寬厚的手掌。聲音帶顫,道:「師、師伯」。


  雲謹見自己難得笑一次,卻不想還把孩子給嚇到了,心裡那叫不是滋味呀。還好,最後孩子又朝自己走了過來。雖然吧,表情有點古怪,到底還是過來了不是。他怕又嚇到孩子,所以一動不動的站著,慢慢的等她過來。孩子不僅過來了,還拉起了自己的手。軟軟肉肉的觸感,讓他心裡軟的一塌糊塗,眼裡真真實實出現了笑意。


  夏顏見他眼裡閃著精光,差點甩手就跑。又一想,那樣會更傷師伯的心,只得強忍住心裡逃跑的衝動。


  「師兄,不會笑,就別笑,會嚇著小孩子的」雲清還是走了過來,摸著自家徒兒的小腦袋。就師兄那個笑法,別說顏兒了。就是他,看得也是夠嗆。師兄也是,學誰不好,偏偏學他。他的風華絕代,是什麼人都能學會的?

  雲謹垮著臉,能別說的這麼嫌棄不。


  夏顏見此,不贊同道:「師父,您怎麼這麼說師伯呢」。雲清挑眉不語,她頓時心虛。又一看師伯那哀傷的可憐樣,心裡不忍。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師伯笑的多好看,多溫柔呀。徒兒才沒有被嚇到呢,徒兒只是有些不習慣,等和師伯熟悉了就好了。」聲音越說越小。心裡默默念著:熟悉了就好熟悉了就好。


  「是,我家顏兒說什麼就是什麼」雲清沒有戳穿她,一副萬事由她的樣子,道:「那顏兒以後可要多和師伯相處,好更快的熟悉才是」。


  這次換夏顏垮臉了,可能、似乎、其實,這是不她的真實想法。她可不可以收回剛才的話,重新說過。


  雲謹微微嘆了口氣,放開溫暖的小手。臉上已是常態,道:「顏兒不用為難自己」,心裡有著失落。


  「這樣就不奇怪了」夏顏拉住他鬆開的手,小臉笑的真誠:「師伯,您就算不笑。也是帥氣沉穩,溫文儒雅。但是呢,您非要學師父,就有些奇怪了」。說著,一邊低頭,一邊偷偷觀察師伯是否生氣。


  雲謹一震,是呀,他都幹了些什麼。


  「顏兒,沒看出來嗎」雲清言。見她搖頭,道:「你的掌門師伯,是在討好你」。見她一臉感動,接著道:「幫為師泡壺茶過來可好,為師渴了」。


  夏顏點頭應下,正走著,就聽見後面飄來一句:還是不要了。她停下來,善解人意道:「徒兒為師父泡茶是理所應當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您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雲清依然搖頭:「不是」。


  夏顏有些不耐煩的回道:「您真的不用覺得愧疚」。心裡正嘟囔著:師父今天怎麼如此客氣了,然後就聽一句帶著笑意的,讓人羞愧的話飄入耳中。她頓時暴走,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雲清呵呵的笑著,他說是:你還沒洗漱呢。


  雲謹無奈,他這師弟呀。連自家徒兒,都耍的團團轉。


  夏顏洗漱完,端著泡好的茶。回到樹下時,就見自家師父和師伯下起了圍棋。她不懂棋,但也知道下棋忌諱打擾。所以她輕輕的把茶放在一邊,慢慢的坐了下來。看著眼花繚亂的黑白交戰,她是茫然的。


  當她快睡著的時候,聽到那聲熟悉溫潤的:師兄,你輸了。她一下來了精神,斟了兩杯茶。先是雙手端給雲謹,再是遞給雲清。眨巴著清亮的大眼,看他把茶喝下。


  雲清被看著心慌,不會又在裡面加東西了吧。


  雲謹剛把茶送到嘴邊,見他表情,暗道不好。這師徒倆兒,不會有同樣的喜好吧。


  只見夏顏囧囧的望著雲清,道:「師父,您還渴嗎」?

  雲清連忙護住杯子,沒弄清裡面有什麼之前,他怎敢再飲。哪怕味道還不錯,他也是不想的。


  夏顏又囧囧的望向雲謹,後者從容放下未飲的茶。突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音未落,人已不見。


  夏顏看著他逃也是的背影,道:「師伯怎麼走了」她還想留他吃飯呢。哎,算了。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家師父:「師父,我餓了」,「咕嚕嚕」好似為了證明她話里真實性,連帶著肚子也叫了起來。


  雲清鬆了口氣,沒加東西就好。一想,自家徒兒怎可挨餓呢。輕聲道:「為師這就去做飯」。說完,頓時化作二十四孝好師父,進廚房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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