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少年如風
下午的陽光比上午更猛烈了,傅今栩和簡禾晃晃悠悠地從操場外面進來時,廣播正在播報關於邵寒越的運動稿子。
「……今天的你英姿颯爽，今天的你朝氣蓬勃，面對競爭激烈的冠軍位置,你無所畏懼，你積極向上！邵寒越，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面對困難，你一定不要放棄,不要氣餒,跑道的盡頭,成功正在等待著你！」
傅今栩：「……」
簡禾：「……」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毛骨悚然四個字。
簡禾：「誰寫的稿子啊，我們班的？我去這什麼水平啊,邵寒越能被氣吐在起跑線吧？」
傅今栩悶笑,拉著她往裡走，「四百米是現在開始的嗎？我還以為還要半個小時。」
「不知道，去看看。」
「嗯。」
兩人往裡走的時候起跑線上的參賽者也都蓄勢待發了，邵寒越又朝邊上掃了一眼，密集的人群里,還是沒有傅今栩的身影。
原本以為他比賽，她即便做為同桌也會來看一看，現在看來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那跟班，根本就是沒心沒肺的。
滿心失望。
「預備——」
裁判已經舉起了號令槍。
邵寒越收斂心神,抬頭望著前面。
「砰！！」
槍聲起，一排的運動員如箭弩一般快速射出。邊上的觀眾在跑道裡面，跟著運動員的移動轉變位置，這場比賽觀眾席女生居多，不為別的，只因邵寒越參賽這件事被傳開了。
傅今栩和簡禾還在跑道邊上，不遠處，季元洲和勵陽榮迎面走來了。
「你們在這呢，快快快，去終點線等寒越。」
傅今栩連忙往操場對面看去，「他在這批里？」
「是啊，快點跑！」
四人離終點近，小跑幾步就到了。不過，此時終點線上已經等了好多人。
「讓開讓開，跑道上的人全部走開。」邊上的裁判老師不停地趕人，「等會他們跑上來慣性可強了，砸死你們啊。」
跑道里的學生連忙往邊上挪，於是傅今栩他們站著的位置又被其他人堵住視線。
「栩栩，給你水。」
傅今栩關注著跑道那邊，順手接過了。
季元洲：「等會寒越來了你就給他送水啊。」
傅今栩喔了聲，過會後，她察覺到哪裡怪怪的，於是轉頭看向季元洲。
你自己幹嘛不送？
季元洲當然知道她眼神的意思，他笑了笑，很坦然地道，「我要去上個廁所，怕趕不及。」
「……噢。」
季元洲從人群中擠出去了，但是他也並沒有真的去上廁所，而是走到遠一點的位置繼續觀望。
他讓傅今栩去給邵寒越送水也是有原因的，方才邵寒越雖然沒有正面回應他「喜不喜歡」，但他也沒否定啊。邵寒越沒否定意味著什麼？那不就是默認嗎。
而且傅今栩沒來之前他也不是沒看到邵寒越的臉黑成什麼樣，現下給他送個水，也是算做兄弟的一點小支持吧？？
「來了來了來了！」簡禾拍傅今栩的手。
傅今栩自然是看到了，她拽住簡禾的衣擺，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我操，我們越哥是第一個！」勵陽榮扒開前面的人，「讓讓啊你們，一個個的趕死呢！」
傅今栩目不轉睛地看著，眼見邵寒越越來越靠近終點線，明明是很快的速度，可在她眼中，每一秒都似乎被割分了出來，一幀一幀，少年如風……
「加油加油！」
「邵寒越！」
「快啊快啊！！！」
……
身邊傳來在場其他人的聲音，跟他打籃球的時候一樣，分貝高得足夠穿透她的耳膜。
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一點都不呱噪，甚至她的心情被這些聲音調到了制高點，她也想呼喊，她也想給他加油……
「第一名！第三跑道07號！」
她還沒開口，黑運動服的少年已經衝破了終點線。
裁判立刻按下了秒錶，而第一名的人則因著慣性又往外沖了幾米。
「老大果然是老大，第一名那是妥妥的。」勵陽榮得意洋洋。
傅今栩心裡也高興，低眸間看到自己手裡的水，突然想起季元洲的囑託。於是腳步一抬，想過去給他送水。
可下一秒，卻看到他身邊圍了好多人。
有一種人就是會如鑽石一樣熠熠生輝，所以前仆後繼的，很多人想要靠近。
傅今栩早就習慣這種場景了，她想，她就在這等一等，邵寒越看到他們自然會過來的。
過了一會後，邵寒越也確實看過來了。
兩人的視線越過眾人碰撞到一起，傅今栩抬了抬手，剛想開口說什麼……可這時，她卻見邵寒越接過了邊上一個女生的礦泉水，她並不認識那個人，但是他確實是拿了一瓶。
他以前，是不喝別人的水的。
那一刻，傅今栩因他獲勝而雀躍的心突然靜了下來，像被潑了一盆冰水，整個都凍住了。
「嘖嘖嘖，你說我等下跑一千五的時候有沒有這麼多人等著我，為我加油啊。」勵陽榮道。
簡禾白了他一眼，「你就祈禱半路沒有人潑你屎就好了。」
「怎麼說話的呢，嗯？」
簡禾：「得，你別瞎想了，還不帶邵寒越回咱們班休息休息。」
「休息啥呀，不就是四百米了，老大說了，四百米算什麼玩意。」勵陽榮看著不遠處的女人堆，「而且老大在和別的女孩子說話呀，不要去打擾人家。」
簡禾揚了揚眉：「是哦，那誰啊？喲，難得啊，邵寒越拿別人東西呢。」
「我們回去吧。」傅今栩收回視線，拉了拉簡禾。
簡禾疑惑：「不等他嗎？」
傅今栩勉強笑了一下：「勵陽榮不是也快比賽了嗎，還是一千五呢，回去準備準備。」
「人話！這才是人話啊！」勵陽榮湊到傅今栩邊上，「栩栩，那你們到時候給我準備點水、巧克力什麼的。」
傅今栩點頭：「知道的，班裡都有呢。」
「好好好，那我們去拿。」
「嗯。」
三人往回走的時候，遇上了季元洲。
季元洲看了眼傅今栩還拿在手裡的礦泉水，「你們去哪？」
「回班級那裡。」
「寒越呢？」
勵陽榮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那邊撩妹子呢。」
季元洲差點一個踉蹌，他快速地看了傅今栩一眼：「說什麼笑呢你。」
「真的啊，不僅喝人家的水，而且還跟人聊天呢。」勵陽榮撞撞傅今栩，「是吧栩栩，我們都快到了。」
傅今栩笑著扯了他一下：「走啦，快點。」
過了會後，季元洲在終點附近的籃球架下找到了邵寒越，此時他邊上並沒有其他人，就一個人坐在那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什麼情況？」季元洲走過去。
邵寒越抬眸看了他一眼：「休息。」
「獎牌拿了嗎？」
「還沒。」
「噢……」季元洲在他邊上坐下來，「我剛看到栩栩他們了，你怎麼沒跟她們一塊走。」
邵寒越面色淡淡：「她有說什麼嗎。」
邵寒越這個問題沒頭沒腦，但兩人突然心照不宣了。
季元洲道：「沒……倒是陽榮說了，說你跟女孩子聊天？還喝別人的水？我不是讓栩栩拿給你了嗎，你怎麼還當著人家的面喝別人的水啊。」
邵寒越側眸看了他一眼。
季元洲訕訕道：「那個，我就是想讓你高興高興。」
邵寒越擰眉：「那她自己呢。」
「什麼。」
「又不是自願的，我高興什麼。」
季元洲一愣：「話不能這麼說啊，栩栩跟你的關係不是挺好的嗎，肯定也願意給你送水的……」
「跟我關係好，和跟你們關係好都是一樣的。」邵寒越面無表情，但口氣中莫名讓人感覺到一股自嘲的意味，「在她眼中，都是一樣的。」
「不是，話不能這麼說啊，一樣之中總有點不一樣。你多主動主動，人家開竅了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邵寒越靜了下來。
「還是，你不願意追她？」
邵寒越愣了一下，搖頭道：「她現在似乎並不想搭理這些。」
彭天和表白那天他不是沒聽到，而且平時的相處下來他也知道她特別特別的重視學習這一塊，他可以表白，可以上綱上線……問題是，他知道會給她造成困擾。
先別說她對他沒那意思，就算是她真對他有意思，她現在似乎也不想觸及這個。
「你的意思是她並不想談戀愛對吧。」季元洲想了想道，「這倒是真的，栩栩跟我們不一樣，她是個乖學生。而且明年就高考了，大概人家也不想擾亂心神。」
邵寒越也是這麼想的，只是當他發現她對自己真的很輕視的時候，心裡難免有些鬱結。所以方才他才故意拿別人的水、故意跟別的女孩子說話，看她有沒有什麼反應。
誰知道，人直接走了。
氣死他了。
季元洲：「那也簡單啊，考完再說不就得了。反正你們倆現在天天同進同出的，跟談戀愛有什麼區別。」
邵寒越：「……」
季元洲：「不過說起以後，你們能不能一起讀大學都是個問題。」
「怎麼？」
「你想想啊，栩栩那成績絕對能去很厲害的大學，哥們你……」
邵寒越揚眉：「我不能？」
季元洲驚悚：「我操，你還真覺得自己可以啊。」
邵寒越沒搭，反而起身了：「走吧，回去了。」
「喂——」
「別告訴別人，尤其是勵陽榮。」
「這我知道……我怎麼可能告訴那個大嘴巴。」季元洲道，「哦對了，你等會解釋解釋啊，就算人看不上你你也不能讓人家誤會嘛。」
邵寒越：「……」
他竟無法反駁。
傅今栩給勵陽榮拿了一堆巧克力后，坐在看台上看著下面的人跑步。但其實她並沒有真的看進去，她的思緒是飄著的，心也是堵著的。
不過一會，她看到邵寒越和季元洲回來了。
看到邵寒越的第一眼，她控制不住開始回憶剛才跟他說話的那個女生長什麼樣，好像……挺漂亮的。
嘶……她怎麼又想起這個了，關她什麼事啊。
傅今栩收斂心神，繼續看操場上新一批運動員的你追我趕。
「喲喲，越哥回來啦。」勵陽榮道。
邵寒越把號碼牌摘了，放在了桌上。
「越哥，剛才你跟那姑娘嘮嗑什麼呀？」
傅今栩往後靠了靠。
「什麼？」
「嘖，就那姑娘啊，穿白衣服的那個，你還喝了她的水呢。」
「噢，那個啊。」邵寒越淡定地胡說八道道，「學校體育部的志願者，給運動員發水的。」
季元洲看了邵寒越一眼，真信了你的邪……
勵陽榮：「這樣？」
邵寒越：「那你以為？」
勵陽榮翻了個白眼：「真令人失望，我還以為你看上人家了。」
「就知道八卦，一千五準備好了嗎。」
「那當然，八卦又不影響我發揮。」
兩人在後面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傅今栩則看著下面跑圈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
哦，原來只是志願者。
她微微勾了勾唇，堵著的心突然沒那麼鬱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