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你啊
第一節是語文課,語文老師正在給大家講試卷。
傅今栩手心裡捏著邵寒越給的暖手寶,目光專註地停留在黑板上。
「謝謝。」她眼神未動，但話是對邵寒越說的。
邵寒越轉頭看了她一眼：「什麼？」
「這個暖手寶……」傅今栩垂眸，「你什麼時候買的。」
「上次拿抱枕去前台付錢的時候順便拿了一個。」邵寒越漫不經心,「挺暖的吧。」
「嗯。」
「看你凍的手都發青了，可真行。」
傅今栩有點不好意思：「我的四肢冬天本來就冷的。」
「那正適合你了，拿著吧。」邵寒越說完又道,「不過你應該要知恩圖報。」
傅今栩：「……」
「中午多買點吃的過來，你請客。」
傅今栩哼了聲,嘴角微揚：「就知道你這占不了便宜。」
邵寒越笑了一下,也沒說話,只是閑適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拿著只筆在轉。
「下面這題，正確答案是B,我們來看A啊,匱贈的匱是錯的，應該是饋。C中是芸芸眾生，不是紜，這個比較容易出錯，大家注意一下……」
語文老師的聲音有足夠的催眠能力,可有些人抵抗力就十分強，比如他同桌。邵寒越看著筆的視線往右偏了一瞬，落在了傅今栩專註的側臉上。
這個人怎麼什麼課都是這種狀態，他毫不懷疑思想品德課她也會做筆記。
邵寒越又看向她的手,她的左手正拿著他給的暖手寶，指腹在上面輕輕摩擦著，好像貪戀上面的溫度。他想，他在那家店隨手一拿沒拿錯，至少他的小同桌是真的喜歡。
「我想睡覺。」邵寒越說。
傅今栩低眸看了他一眼，難得啊，這人睡覺既然還知道通知她一聲。
「上課呢還。」
「我的意思是我想睡覺，把抱枕給我。」
傅今栩：「……」
此刻的抱枕正在傅今栩的腿上，她左手拿著暖手寶，右手塞在龍貓抱枕的肚子里。傅今栩不贊同地睨了他一眼，沒把抱枕給他。
邵寒越等了一會沒見傅今栩主動上交，便伸手探進抱枕的肚子里，想著就這麼把抱枕拿過來。
可他沒有想到，裡面竟然已經有了一隻手。
脂滑細膩，小小的一隻，能讓他完全握住的那種……邵寒越愣了一下，手心微微發僵。
傅今栩也是嚇了一跳，她也沒想到邵寒越會突然伸手進來。乾燥的手心帶著空氣中特有的冰冷，凍得她打了個激靈。
第一節的教室正安靜著，除了老師的說話聲，每個人都低著頭做自己的事。沒有人知道教室的某一角，一對少年少女在迷糊間將手覆在了一起。
雖然，也是轉瞬即逝。
傅今栩快速將手抽了出來，她定定地看著黑板，臉頰驟然升溫。
邵寒越在手心的溫度消失后也是怔了片刻。
「我拿走了。」
「……噢。」
「嗯。」
「……」
「…………」
詭異的尷尬和曖昧充斥在他們的周圍，邵寒越把抱枕從她腿上拿了過來，將它放在了桌面上。
他看著很冷靜，相比於傅今栩，他好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也好想剛才拉她手的不是他一般。
但在倒頭靠上去的那一瞬，某些人冷淡的面色終於是土崩瓦解。他伸在抱枕里的手緩緩捏成拳，白皙的耳朵也染上了欲滴的紅色……
但是，誰也沒看到。
**
傅今栩覺得有些事不對頭，比如，她竟然對邵寒越臉紅了，又比如，他對她好的時候，她竟然會心跳加速。
她是不討厭邵寒越的，甚至把他當成很好的朋友。但是她不喜歡自己過於出格的反應，高中生涯對她來說至關重要，她不想也不願意自己這個時候徒生其他亂七八糟的心思。
可能是意外？
對，是意外。
誰讓邵寒越這個人長得那麼蠱惑人心，不論是哪個人，多看幾眼都會有那樣的反應吧。
傅今栩覺得，自己少看他、少跟他接觸那麼多就沒事了。
這麼想著，也是這麼做著的。
後來一段時間，傅今栩除了吃飯，其他時間都沒怎麼和邵寒越聊天，她儘力穩住自己那微微動搖的心，更加用力的把時間和精力放在學習上面。
很快，2012年到了尾聲。
12月21日那天，網路上鋪天蓋地都是關於世界末日的言論，早上第三節課後的課間，簡禾坐在她前面，眉飛色舞地說著關於世界末日的所有新聞。
「栩栩，如果今天是活著的最後一天，你想跟誰在一起。」
傅今栩笑：「不管我想跟誰在一起，今天的我就是在教室啊。」
「也是……今天要是最後一天啊，你的身邊就是邵寒越。」
「咳——」傅今栩差點被水嗆死，她放下水杯，強裝鎮定地看著簡禾，「我，我身邊是你們。」
簡禾嘻嘻一笑：「是哦，你身邊是我們。「
不知道是不是被簡禾這句「世界末日那天你身邊就是邵寒越這句話」嚇著了，上課後，傅今栩都是心神不寧的。
2012年12月21日11點11分，是世界末日。
而這一天，她身邊的人是邵寒越。
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陪在她身邊的竟是邵寒越么……傅今栩偷瞄了邊上那人一眼，少年支著腦袋，目光微垂，看著分明清清冷冷，可她卻莫名覺得……溫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收回目光，緊緊盯著手錶。
分針一點一點的挪向十一分。
快了，只剩十秒。
十，九，八……三，二，一。
叮——
秒針繼續走著，世界還是一如初見。
傅今栩抬眸，老師還在講台上喋喋不休，前排同學還在認真記著筆記……什麼都沒改變，窗外冷風蕭瑟，只是溫度又降了些。
「發什麼呆。」
傅今栩側眸，身側的少年神色慵懶，淺淡的眸里有著她淡淡剪影。
「我……沒什麼。」
「餓了？」這個時間點，大部分人都會感覺到餓。
傅今栩支吾了聲，搖頭。
邵寒越冷淡，只是從抽屜里拿出了什麼，「伸手。」
「什麼。」
嘴上這麼問著，手卻是下意識地攤開。
於是她就看到邵寒越將兩顆巧克力球放在她手心，他說，「好像是勵陽榮給的，我不愛吃。」
抱著金箔紙的巧克力球熠熠生輝，好似末日審判后的一味甜葯。
「餓了就吃。」
說完，他轉了方向撐著腦袋，拿著背影對著她。
傅今栩慢慢收緊了掌心，兩顆巧克力相撞，發出輕微的聲響。
後來很多年後，傅今栩在某搞笑博主的微博上看到「2012世界末日周年慶有感」時，她也跟著留了一條。
她回復說：我很高興，因為那天我身邊有個「讓我不願意世界末日來臨」的人。
**
中午一起出去吃飯，簡禾分外嫌棄地吐槽。
「什麼鬼啊，根本沒有世界末日。」
勵陽榮：「你有病啊，這麼想死。」
簡禾左手勾著傅今栩的胳膊，右腿一腳就想踹在了勵陽榮的屁股上，然而被傅今栩拉住了。
季元洲：「都是噱頭啊，聽說1999年的時候人家也說2000年是世界末日。」
簡禾：「呸，害我遺囑都寫好了。」
傅今栩悶笑：「你可真閑。」
「算我腦袋短路。」簡禾道，「不說了不說了，誒，我們吃什麼啊。」
「不知道啊，石頭剪刀布吧？」
……
世界末日沒有，雨卻是來了。
吃完午飯後，外面便下起了雨，不算大，但走回學校肯定得淋一淋。
勵陽榮探頭出去看了看，「卧槽老子髮型不能被淋壞啊，簡禾，去給我買把傘。」
「我去你媽的，我跑到便利店的距離都夠跑回學校了。」
勵陽榮：「那咱們就等雨停好了。」
「不行，快要上課了。」
「哎呀有什麼關係啊，遲到就遲到——」
簡禾：「你這幅無所謂的狗樣我非得告訴你爸不可。」
勵陽榮：「別別別……」
「直接跑回去得了，雨也不是很大，走了走了。」
「啊，那我頭髮嘞？」
「你一個大男人再給我墨跡看看？比娘炮還娘炮。」
勵陽榮瞪眼：「操！誰娘炮？跑！現在就跑！誰不跑誰孫子！」
勵陽榮說完就往外沖，簡禾見此也絲毫不示弱。
季元洲沒辦法，也跟了出去。
傅今栩手裡拿著一杯關東煮，和邵寒越站在後面一些。她見簡禾已經跑了，想都沒想一腳就踏了出去。
「你等等。」邵寒越拉住了她。
傅今栩回頭：「啊？」
「下雨了你看不到？」
「雨不大，而且快上課了，走吧。」
說著，拉開邵寒越小跑著往前。
邵寒越默了默，跟了上去。
幾百米的距離，傅今栩跑快了怕手裡的關東煮灑了，也怕自己會被滑倒，所以一直保持著中等速度向前移動。
「小短腿，跑不動？」身邊跟上了一人。
傅今栩偏頭橫了他一眼：「我怕摔！」
「是嗎，借口不錯。」
傅今栩被激怒，加快了速度，然而身邊那人還是能不緊不慢地跟著。
「算了，你還是跑慢點吧，摔了不好看。」
「邵寒越你不說話我就不會摔！」
「嗯？還想把等會摔了的緣由歸結到我這？」
傅今栩翻了個白眼，又加快了速度。
這次，終於把邊上那人拉開了一點距離。
「傅今栩。」後面的人喊她。
假裝沒聽見。
「傅今栩！」
繼續假裝沒聽見。
「你站住！」
「……」
兩次假裝沒聽見的結果就是被他跑上來拉住了，傅今栩往後一晃差點摔著。
卧槽！還好吃的沒撒！
她剛回頭準備開罵，結果一件衣服就從頭頂蓋了下來。
傅今栩第一個反應就是護著她手裡的關東煮。
「你幹嘛，你衣服差點沾到我吃的！」
邵寒越看了眼她寶貝似護著的關東煮，「吃死你得了。」
「外套，外套拿開。」
「你鞋帶掉了。」
傅今栩低眸一看，果然，右腳的已經散了，原本白色的帶子也因為在雨水裡踩了幾腳變成了黑色……
「跑了再說，還下雨呢！」傅今栩說著就要把頭上的外套丟給他。
「還跑？綁鞋帶。」
傅今栩一手拿著關東煮，一手撐著他的外套，一時間沒手騰出來。
「算了算，不會摔，快點走。」
邵寒越擰眉，想起下一秒她可能摔個狗吃屎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很自然地就在她前面蹲了下去。
傅今栩：「…………」
蹲下，拉上鞋帶，打結。
整個動作十秒都不到，可那一瞬，傅今栩卻覺得世界被按了放慢鍵。
雨下得好慢啊，雨水緩緩落在邵寒越的頭髮上，她眼看著他的發尖被慢慢滲透、濕潤。
她兩手撐著外套，傻傻低著眸子看著。
她該怎麼做？
傅今栩覺得字的腦子空白一片。
進不得，退不得……
啊，把外套往前再撐撐好了，要不然他就要被徹底淋濕了。